三尺長的宣紙展開,卻見那宣紙上潑墨寫意,畫的正是這浣花溪的風景。


    山川遠遙,溪水環繞,寥寥數筆閣樓的亭台樓閣隱在青山綠水之間,頗有“聚蔥嶺雪,散白河煙。烘丹景霞,染青衣霧”之意。


    若說方才趙泓臨的詩詞讓蘇玉徽讚歎的話,那趙肅的話足以讓蘇玉徽震撼了。


    因為趙泓臨本就是聞名於汴梁城的大才子,詩書一絕,是以知道他的詩好、字好,但是趙肅全然出乎蘇玉徽的意料之外。


    在蘇玉徽的認知裏,趙肅這廝性格陰晴不定,城府極深手段狠辣,武功高到令人發指,那雙手能指揮千軍萬馬,亦能在朝堂上翻雲覆雨。


    未曾想到,這雙手也可潑墨丹青,寫意風流……


    此時蘇玉徽早就忘記了被趙肅威脅的不悅,一雙清澈的桃花眼忽閃忽閃的看著趙肅,滿是敬佩之意。


    趙肅眼皮子跳了跳,不過是隨手畫的兩筆而已,未曾想到她竟然呆成了這樣。


    他哪裏知道,昔年在月宮的時候蘇玉徽在三個弟子中雖然算不上是最勤快的一個,但絕對是最聰明的一個,君子六藝、琴棋書畫,除了畫之外蘇玉徽都是一學就會。


    偏偏這丹青繪畫,蘇玉徽怎的也都學不會就算了,在學畫的過程中還鬧了不少笑話被師傅嘲笑。


    在丹青繪畫之術上,蘇玉徽展現了什麽叫做一點天分都無,是以此生最為敬佩的就是善丹青之人。


    眾人見了趙肅畫無不讚歎,被譽為畫聖的葉兮清評價十分之高:“不錯,這山水筆法飄逸,氣勢恢宏,亭台隱在山水之間,又有點睛之妙,你這水墨丹青,潑有廖師之風!”


    葉兮清口中的廖師,當然是趙肅的恩師廖睿了。


    那些名士們看向趙肅的眼神都變了,未曾想到映像中原本以為隻會領兵作戰的夔王趙肅,竟然師承當世第一智者!廖睿,那可是天下讀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啊。


    而那些貴女們在震撼那畫技的同時,對於傳言中不過是莽夫的夔王映像也有所改觀——看著那俊美到絲毫不遜色於葉兮清的外表,心道或許夔王的性子沒有傳言那般糟糕,且又位高權重府中沒有姬妾,若能嫁給他為夔王妃也是不錯的。


    那些貴女們心中各懷心思,眼若秋水的看向趙肅。


    一旁的趙煜沒去看眾人的神色,準備將畫收好裱起來,心中卻有別的打算——趙肅這家夥丹青一絕,在繪畫上有著不亞於他在習武上的天賦,卻輕易不肯作畫,愛畫成癡的徽宗手中也就隻有他一兩幅墨寶,還是昔年他不懂事時誆他畫下的。


    這一幅畫收起來到時候賣給徽宗,肯定能賣不少銀子……


    但是在趙煜的手碰到畫卷前的那一刻,卻見趙肅將那方才作好的畫卷伸手一卷,畫卷捏在了他的手中,用內力一催,那墨痕尚且未幹的山水畫瞬間碎成了紙片,他手一揚飄灑在了半空。


    趙煜伸手拿了個空,眾人也是一臉目瞪口呆的看著趙煜……


    蘇玉徽忍不住輕唿一聲,忘記了這是在眾人麵前心疼道:“你這是做什麽?”


    趙肅麵無表情,淡淡道:“本王的東西不許外人碰!”


    陰鷙的神色讓那些膽小的貴女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方才那旖旎的心思全部歇了下來……


    長的再好看、身份再貴重有什麽用,萬一一言不合將你捏成了碎片,到時候哭都沒地哭去。


    被說成別人的趙煜嘴角抽了抽,瞪了趙肅一眼——這麽多年的臭毛病還沒改,隻得訕訕的收迴了自己的手。


    曲水流斛的遊戲還在繼續,趙肅沒有再坐迴原本葉兮清的下首位置上,而是去了最末端蘇玉徽那裏——他養的海東青,此時正毫無尊嚴的賴在蘇玉徽的身邊要果子吃。


    海東青再怎麽兇猛,但到底是鳥兒天性喜歡吃果子,蘇玉徽好奇的拿了擺在桌子上的梨喂了它一口,便一發不可收拾了,連自家主子都不要蹲在了蘇玉徽的桌前,吃著果子一麵大爺一樣的讓蘇玉徽為它梳著頸邊的那一圈白毛。


    看見這般,趙肅的眉頭忍不住的跳了跳——它最寶貝的就是頸邊那一圈白毛了,往日裏連他這個主人都不輕易的給碰的!


    趙肅陰沉著臉過來,原本好奇的想要跟蘇玉徽一樣拿著蜜餞準備喂海東青的周杜若被趙肅那陰鷙的眼神一掃縮了縮脖子,跑到周蘅蕪的身邊去了。


    “哥夔王怎麽那麽兇啊。”周杜若在周蘅蕪的耳邊小聲的抱怨。


    周蘅蕪無奈的看了自家不知輕重的傻妹妹一眼道:“那隻海東青他最寶貝不過了,尋常連人碰都不給碰,你還敢拿蜜餞喂它!”


    周杜若撇了撇小嘴,原本想說玉徽不也拿梨喂了它了麽,緊接著見夔王毫不客氣的占據了屬於她的位置跟蘇玉徽不知說著什麽,將話咽了下去。


    今日浣花溪邊權貴雲集的,趙肅那身份不管走在哪裏都惹人注意的,見他竟然毫不客氣的坐在了自己旁邊,已經引來不少人的注目,隻是礙於他的身份不敢說什麽。


    趙肅此人行事全然不顧他人看法,但是他不要臉蘇玉徽還要呢,默默起身準備離開。


    害怕今日一過明日汴梁城又傳的滿城風雨的,哪怕她如今與趙肅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的,蘇玉徽還想垂死掙紮一下,想要起身離他遠遠的。


    意識到了她的想法,在她離開之前,趙肅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張卷著的卷軸:“本王準備將這幅畫送給你的,你若是不要就算了。”


    趙肅的畫……對於蘇玉徽來說還是有幾分誘惑力的,想了想又坐了下來,好奇的將那卷著的畫打開。


    不過隻看了一眼,蘇玉徽便就氣白了臉狠狠的瞪向了趙肅,差點沒有將髒話直接罵出口!


    畫上筆墨勾勒,畫的不是花鳥樹木也不是亭台樓閣,而是一幅逐獵圖,一隻兇猛的狼撲向逃跑的小兔子,筆墨勾勒,惟妙惟肖,但是……


    有哪家的兔子,長著一雙桃花眼!


    看著蘇玉徽臉色氣的煞白,趙肅冷笑一聲,盯著蘇玉徽掛在腰間的木雕小兔子,用著隻有兩個人能聽得見的聲音道:“本王說過,本王的東西,絕對不允許別人染指!”


    那陰冷的語氣讓蘇玉徽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卻見那人微微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那神態像極了畫上的惡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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