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貝林晃了晃尾巴,還是有些不習慣這幅新身體。


    聽那個叫洛婭的金發小不點說,自己這血脈叫“銜尾蛇”,是“噬身女皇”阿克希的子民。雖然不是很明白那些“女皇異種”、“白銀天蛇”、“混沌教團”、“封印大地”……之類的特殊名詞,但他還是很清楚一件事。


    自己,已經獲得了曾經連做夢都不敢想的強大力量。


    “不過尾巴還真是個方便的東西。”齊貝林看了看尾巴上套著的特製護套,心中微微一動,尖端便冒出一截雪亮的劍刃,“相當於又多了一隻手。”


    在他的認知中,尾巴不僅僅是手。它更像胳膊和腿腳的集合體,而且更加靈活。如果現在讓他恢複人身,他可能連路都不會走了,無時無刻都覺得別扭。


    事實上,齊貝林異化的不止是身體,還有精神和感知。“銜尾蛇”被稱為“世界之蛇”,也有地方管他們叫“基礎之環”和“塵世巨蟒”。這是一種體型極端龐大的生物,雙眼開合間便可洞悉世間一切。成年後雖反本歸源化為人形,精神卻仍舊保持著可怕的強度。


    “怪不得那麽多血脈覺醒者放棄了人類的身份。”齊貝林腳下輕踏,如同黑色閃電般在密林中靈活地穿梭,“大概……他們也有些想不起自己身為‘人’時的感覺了吧。”


    齊貝林從未想到過,廣闊的世界竟有一日會顯得如此“狹窄”,甚至有種稍微伸個懶腰就會扯碎什麽的感覺。當然,這種現象隻是他尚未完全收束精神時產生的錯覺,憑他這小身板還沒法對這個世界產生多少危害——在其他世界可就不一定了。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齊貝林搖搖頭,將紛亂的思緒甩出腦海,下意識加快了速度,“必須趕快去通知薔薇花園的人們……希望還來得及。”


    沒過多久,家園那座近十米高的金屬大門便已近在眼前。家園是由石製城牆圍起來的末日堡壘,中心點便是“薔薇花園”所在的高峰。牆上到處都是警戒中的無人機槍哨塔,但它們不過是迷惑敵人的手段,真正的防禦措施仍舊是“領域”。


    齊貝林並非沒沒離開過末日堡壘,事實上夜梟也曾介紹過幾個隱秘的外勤任務。隻是曾經的他走的都是逃脫小徑,從大門進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他現在有些猶豫,不知道是該強闖進去還是放個大煙花什麽的敲敲門。即使已成非人,領域能力者的強大還是讓他感覺有些發怵。


    “糟糕!”齊貝林麵色一變,耳中隱隱約約聽到了連綿不絕的槍鳴和慘叫,“薔薇花園那群家夥到底在想什麽!”


    他本以為家園的搜捕行動僅針對自己這類礦區老鼠,然而現在看來……“大革命”的後續波及範圍恐怕遠比自己想的要深遠許多。


    “沒時間猶豫了!”齊貝林一咬牙,用力一蹬地麵,徑直躍上半空。感應到敵人接近的哨戒炮立刻調轉槍口,噴出一連串子彈,幾乎形成一條條長蛇。


    齊貝林精神力化作猶如實質的牆壁,將金屬彈幕攔在身邊,難以寸進。他心中一動,精神屏障瞬間轉變了性質,從單純的防禦變為反射。隻見拖著黑麟長尾的少年如同天神般從天而降,身周環繞著如雲似霧的金屬雲層,接著猛然爆散而去。


    “轟——”


    一座座哨戒炮被子彈射成蜂窩,內裏儲藏的彈藥發生殉爆,將炮台送上了天。


    “奇怪……”齊貝林疑惑地望向山巔,喃喃自語道,“怎麽隻有哨戒炮在動?領域的反擊呢?”


    此時此刻,他已能感覺到家園裏無處不在的特殊氣息,那毫無疑問正是領域。可對方卻沒對他的貿然闖入做出任何反應,仿佛默許了闖入者的存在。但這怎麽可能?誰會對闖進自己家裏的強盜視而不見?


    “肯定出事了!”齊貝林再也顧不上隱藏自己,身子一扭便躍上半空,徑直衝向山頂。無形無質的精神力慢慢在他身周凝聚出黑麟大蛇的虛影,龐大身軀幾可遮蔽天空。


    “讓他們住手!”齊貝林一拳砸爛了宮殿的屋頂,怒吼著落了下來。大蛇在他身後“嘶嘶”地吐著信子,琥珀般的巨目幾有成人那麽大,豎瞳中閃爍著不詳的寒光。


    從天而降的非人,遮天蔽日的巨蛇,“陰毒冰寒”的視線……這就是宮殿內數人見到的情景。


    “你是誰?”麵目普通的女人眯起眼睛,沉聲問道,“聲音有些耳熟……你是那個被奇怪家夥救走的礦區老鼠?”


    “它就是你說的那個人?”身穿筆挺西裝的英俊男人微微側目,語帶嘲諷地道,“一個血脈覺醒者,sointeresting。”


    “閉嘴,巴蒂斯特。”女人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至少我的警衛部隊不像你管轄的部門那樣被異教徒滲透成了篩子!”


    “所有團隊都不可能保持絕對的純潔,總會有人經受不住競爭對手的誘惑。能讓背叛者在權衡利弊後仍舊選擇你的,才是真正優秀的領導者。”


    “你在找茬嗎?!”女人雙目噴出灼灼白光,腳下蔓延出層層冰霜。


    巴蒂斯特沒再搭話,一副完全懶得和弱智多費口舌的表情。


    “好了,凱蒂,巴蒂斯特,以後還有很多玩鬧的時間。”出聲的女人有著一頭酒紅色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曼妙軀體上穿著的輕薄紗衣幾乎沒有一絲遮掩的功能,隱約都能看見下麵高聳的雪白山丘和平坦光潔的小腹——這家夥沒穿內衣。她懶懶散散地坐在大理石王座上,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齊貝林,“血脈覺醒者,迴家園有何貴幹?”


    “不是血脈覺醒者,是‘天選之人’……這不重要。”齊貝林挨個看了過去,將四人的身姿烙入心底,“你應該讓外麵的黑衣警衛停手,現在不是內訌的時候!”


    “薔薇花園”的主人們一向深居簡出,極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底細。齊貝林除了知道凱蒂的能力是“華麗圓舞”之外,對其他三人的能力一無所知。在對方底細不明的時候,他還是選擇好好溝通,而不是用武力強迫他們下命令。


    “哦?”大理石王座上的女人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道,“有意思,可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齊貝林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怒火,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知不知道,堡壘已經被數不盡的變異者包圍了!”


    “包圍?”女人打了個哈氣,懶洋洋地道,“還數不清?啊,真是令人絕望的現實呢。”


    “你不相信?”齊貝林菱形豎瞳微微一縮,伸手從腰間掏出塊球形水晶,“那你們應該看看這個!”


    水晶投射出一片光幕,轉瞬間便化作了清晰的影像。薔薇花園的主人們忍不住凝神望去,就像群沒見過世麵的好奇寶寶——當然,齊貝林第一次看全息影像的時候比他們還要震驚一點。


    不過接下來,沒人還有心思思考“為什麽末日裏還有科技進步”這種小事了。


    畫麵裏漫山遍野到處都是變異者的身影,甚至從高空都望不到盡頭。裏麵不僅有最常見的“猿”,還有“豬”、“蟒”、“狼”……等等更多平日裏難得一見的珍惜品種。


    “聽洛婭說,敵人這次動員了歐洲戰區半數以上的兵力圍攻各大末日堡壘,光家園就這邊就有三百萬以上,這還沒算隱藏在裏麵的血脈覺醒者。”齊貝林語調沉重,帶著一絲恐懼的顫音,“‘暗魘之喵’會在外圍展開領域進行抵擋,但難保不會出現漏網之魚。萬一出現了他們都擋不住的家夥……”


    齊貝林舔了舔嘴唇,道:“我們必須團結每一個人的力量,應對接下來的危機!尤其是領域能力者,他必須做好領域對接的準備……”


    “這件事,你還告訴過誰?”女人收起懶散的神態,輕聲道。


    齊貝林心中一動,下意識後退半步,戒備地道:“我的同伴們已經返迴家園,開始聯絡其他人……有什麽疑問嗎?”


    “啊~”女人頭疼地捂住額頭,喃喃道,“隻是覺得,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她的話仿佛一個信號。下一刻,巴蒂斯特和凱特驟然出手。耀目的雷霆轉瞬即至,寒氣逼人的冰霜緊隨其後,一副要將他置於死地的架勢。


    “轟——”


    轟鳴過後,齊貝林擦去嘴角溢出的一縷暗金色血液,惡狠狠地吼道:“你們竟想殺人滅口?!”


    他心下暗暗叫苦,初得“銜尾蛇”血脈的喜悅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要不是提前布下了精神力屏障,金發小不點融合進他體內的“琪露諾聖血”又具備冰霜免疫的天賦,恐怕此時他已黯然授首。然而即便如此,那恐怖的冰與雷仍舊讓他受了不輕的內傷。


    “f@ck,大意了!”齊貝林沒時間反省自大意帶來的苦果,現在最要緊的事還是逃出生天。


    “就算殺了我又有什麽用?”齊貝林背後的黑麟大蛇撞碎了穹頂,在他身周盤成一圈蛇陣,“我的同伴還是會把敵人來襲的消息散布出去!而且你們真以為自己還能安全逃離家園?尤其是在手染兄弟會成員的鮮血之後?!”


    “凱特你看,這家夥在威脅我們呢!”女人拍了拍手,胸前雪白蕩起一片炫目的波濤,“真有意思,不是嗎?”


    “阿芒迪娜,現在不是玩的時候!”凱特不滿地瞪了好友一眼,沒好氣地道,“我們得趕緊找到特異點,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該死,我已經受夠了那群蠢貨身上的臭氣,下次我不會再和凡人共事了,絕不!”


    “阿芒迪娜,我們真的還要去預定的那個末日堡壘嗎?”一直沉默的男人全身籠罩在密不透風的黑袍中,聲音嘶啞難聽,就像用石頭刮玻璃似地刺耳,“這家夥可是說了,怪物們不止攻擊了家園。”


    “布魯諾,這就像我們以前共同經商的時候。”巴蒂斯特整了整領帶,輕鬆地道,“隻要手裏還握著最後一支股票,我們就不會陷於必死的窘境。總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下次我們一定能做得更好。”


    “你們……”齊貝林被眼前這群無恥之徒旁若無人的姿態激怒了,剛想做些什麽,卻沒想到腦中突然傳來一陣眩暈感,視線當即便模糊起來,“該死,什麽時候中招的……”


    “能在‘透空之痕’下堅持這麽久才被絞碎腦漿,你的血脈還真是驚人。”阿芒迪娜聳聳肩,不再關注必死的小角色,扭頭對其他三人歎道,“隻要有了新的特異點,下個領域發生器肯定能做得更好,這還得多虧巴蒂斯特帶迴來的消息……雖然你差點就被弄死。”


    巴蒂斯特露齒一笑,渾不在意地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句東方話我一直奉為真理。多往好的地方想想,向來是個開拓思維的好方法。”


    “可惜,下次就隻有我們四個啦……她……也不知道……哪……”


    齊貝林痛苦地捂著頭,再也聽不見一個字。


    下一刻,頭顱猛然炸開,腦漿灑了一地。


    ————————————————————————————


    陰暗的小巷裏,年輕男人蜷縮著身子,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暗金色的血液散發著微光,映亮了少年慘白的臉。


    “咳!”齊貝林擦去嘴角的血跡,一手扶著牆,掙紮著站了起來,“f@ck,‘斷尾’竟然這麽傷身體,下次再也不拿壁虎的尾巴亂玩了。”


    他搖搖晃晃地走著,腦袋疼得幾乎要爆炸。


    “‘透空之痕’竟然順著分身的聯係蔓延到本體上了……這特麽到底什麽鬼能力,‘一刀兩斷’和它比起來就是個渣啊!”


    齊貝林不停地胡思亂想著,希望借此轉移注意力,直到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再迴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趴在了地上,力氣全失。


    “不行,得趕緊把信息告訴八重道雪,我們都被騙了……”


    他眼前朦朦朧朧地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皮靴,隨後便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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