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雪的圍巾,我覺得很暖和。仿佛迴到了大學時代,我那熱戀而難忘的時代。

    雪的手藝已經到達爐火純青了,用土的話說,就是技術到家。鄰居好多婦女都會趁著晚上雪在家時,不停地來家裏討教織毛衣的知識。有時候我都感覺家裏快成了菜市場,但有女人的地方,必定是歡樂無窮。我小說寫完之後,就開始在等編輯的消息,所以也就有時間在女人堆裏和她們調侃。憑我的幽默,足可以讓她們每天都歡樂無窮。

    席總的性情似乎變得溫和好多,他還會對我和楊偉說。你們都辛苦了,不要太累。

    他說這話時,我們都懷疑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當看到袁秘書逐漸和席總遠離之後,我們或許就有了理由。是不是席總的良心得知。楊偉自言自語。

    我說。也許吧。

    每天還是往返於兩個公司之間,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我必須每天都看好多報紙,關注著時事。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胡琴的畫像,我很驚訝地拿著報紙不知所措。

    報紙上寫道:

    某不名女屍近日在秋水湖上發現,望家人前來認屍。

    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雖然胡琴的臉部由於嚴重浮腫,已經變了型。可我還是從整體的輪廓可以確定,這是胡琴。

    痛楚再次湧上心頭。沒想到胡琴真的這樣發展了,這個世界上,和音樂搞上的人,都往往得不到好下場。

    因為我是從音樂裏總出來的,我無數次地在心裏祝福胡琴。可還是這樣發生了。

    那天我給警察局打了電話,胡琴的屍體比照片上還可怕。這讓我傷心得喉嚨都堵住了。我把胡琴的屍體火化了,在家裏又傷心了好幾天。那麽好的女生,我想到了以前在大學裏的胡琴,記憶就象水龍頭一樣,越想就越感覺到無奈。

    雪時不時地會問我,胡琴怎麽了,你知道麽。真想見到那丫頭啊,狠狠地打她一頓。

    我不敢告訴雪實情,每次我總會安慰雪說。那丫頭說不定,現在正在哪個男人的溫柔鄉裏。

    雪也歎著氣說。希望如此吧,如果是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眼淚卻總藏在我腦後,我的頭會覺得好疼。鑽心痛。

    信園的慶典都已經到了最後的準備階段,公司從前幾天就開始騰出一些時間,還在電視上投了大量的廣告。我已經掌握了信園大量的客戶信息,還有它的一些商業機密,每次看到溫總,我都有說不出的奇怪。溫總還是象以前一樣,問我好多事,很信任我,絲毫沒有把我以前跟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我實在受不了了,就問道。溫總,你為什麽不把我開除出去,我可是個對公司有害的人。

    溫總和藹的說。我看你是個人才,我不想失去你這個人才。

    就這麽簡單,外麵還有比我更優秀的人,憑信園的條件,完全可以輕鬆得到。

    溫總又笑著說。就這麽簡單,嗬嗬。其他的我並不關心。

    那一天我和溫總一起坐在會議室裏,會議室的門關著,就我們兩個人。

    我繼續追問道。溫總,其實你就應該把持信園,或者是從信園出去,這樣對你來說會更好。而不是為了報答兄弟的情誼。

    溫總看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沉思了一會說。你也知道了,我現在都老了。這個世界是屬於年輕人的世界,我不行了。我隻是想盡自己的能力,看到年輕人可以有好的發展。

    所以你也看到了我,所以你才不想說出去。我說。

    溫總的頭發變得比以前更白了,他就坐在我旁邊。在我眼中的溫總,現在就隻以一個老人的身份, 我覺得我們的距離更近了。溫總又繼續說。也不全是,哈哈,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我年輕的影子。

    年輕的影子?

    對。溫總喝了一杯水後,娓娓道來。以前我和你一樣,我在席總的父親的公司裏上班,那時還是個小公司。我們一起合作,努力地創業了10年,公司就成了本地區的大企業。企業大了,就有很多更大的企業會注意到你。所以,它們不斷地剖析我們公司的信息,聘請專家,想把我們公司搞垮。

    我看到了溫總眼睛裏閃爍的淚花,他哽咽了下,繼續說。那時我也有這樣一個想法,我想到了自己在公司10年,說不定什麽也得不到。公司還不隻是別人的。那些大企業有的就是看到我的意圖,開始用金錢來收攏我,他們拿出大把的鈔票,說。這些錢可以讓我自己去開一個公司。

    我就那樣被金錢收買了,我不斷地把公司的機密泄露出去。而結果呢,公司的發展就一落千丈。其實老總早已經懷疑到我了,因為那時能看到全部公司信息的,隻有我們兩個。他是那麽信任我,把我當成兄弟,可我卻不是人。

    在公司快要倒閉的那天,我看到老總在佛像麵前說,父親,我不能完成你的心願,我不能把公司做好,這都是我的錯。我不想失去兄弟,他是個好人,我想隻要過了一段時間,他就會發現自己的錯誤的。人非神,孰能無錯。不管怎麽樣,我會原諒他的。我們是好兄弟。

    聽到這,我整個人都不知道怎麽辦了。我衝進去,抱著老總的身子,不停地在道歉,我說“我不是人,老總對我這麽好,我卻這樣”。我跪在老總的麵前,眼淚從臉上滴到寒冷的地麵。

    老總把我拉上來,他說。沒有關係,兄弟,我不怪你。一切都是天命,我不怪你,真的。

    我就一直哭著,我真想就這樣哭死下去,以洗脫我的罪名。可老總還一直安慰我說。兄弟,你還年輕,以後的前途一定一片陽光明媚。希望你以後可以有更好的發展。

    老總說完這話就跑出去了。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是說不出的悲傷。

    再後來,很多保險公司都過來拍賣公司的財產,我象一個罪人一樣,眼睜睜地看著那麽多人在公司裏轉來轉去。公司的員工,臉上都籠罩著白色的陰影,好多人都走了。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忠實的員工。

    我來到老總的辦公室,他微笑地看著我說。你也走吧,好好去為自己的未來奮鬥。

    我愧疚地說。老總,我,我是個罪人啊。

    老總站起來,給我一包東西,他說。好早我就想把這些給你的,這些本來就屬於你。

    就在我接過包裹的那一刹那,老總的手臂就如棍子樣掉下去,人整個人都往後仰,然後鼻子不停地在冒血。我趕忙把老總扶在沙發上,不知所措。老總的唿吸很弱,已經幾乎說不出話來。他眼睛睜著看我,勉強地說出這麽幾個字。希望你以後可以幫我照顧下孩子,謝謝你兄弟。

    然後老總就真的沒有唿吸了,我哭著鬧著,真想立馬死去。這樣愧疚的心情,在以後的日子裏,就時不時地讓我覺得無法唿吸。我常夢到老總的臉,他微笑地說。以後就靠你了,好好生活。

    而老總給我的那一包東西,沉甸甸的,裏麵全是錢。有50萬之多。

    我哭了。原來老總就一直在記著我,我真不是人。

    那年我還隻26歲。

    溫總給我說話這些時,他的頭就一直低沉著。我的心就開始強烈地跳著,慘淡的這樣悲哀的曆史,誰都會難以忘記。

    這樣一個老人,成功的老人。卻有著這麽痛苦的過去,每天活在愧疚之中的他,不知道要受多少苦。他的意誌,真的是無法想象的。

    離開溫總後,我還一直在恍惚這段曆史。心裏和溫總一樣的悲傷。

    我走出公司,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著,我希望冷風可以讓我變得清醒。街上那各色各樣的人,他們臉上的笑容,卻讓我覺得那麽無奈。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是真正處在快樂之中的。

    雪不在身邊,我一個人竟不知道怎麽辦。往往逛街時,都是雪在前麵領路,而我就象努力一樣,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我在後麵不停地喊。老婆,慢點,我好辛苦的啊。

    給我來杯龍井。我走進一家茶店說。

    服務員都穿著旗袍,在泉州這邊,茶是生活的必需品。而且還出了安溪的鐵觀音,這樣的名茶。我父親一直就是個品茶的高手,我在他那邊,多少還獲得一些經驗。

    年輕的女服務員,在熟練地倒掉第三遍茶後,親切地說。先生,請用茶。

    龍井的味道不錯,估計價格是在100塊左右。我很敏感地就覺得。

    裏麵的客人不多,因為是上班時間,老板在和別人談論著些事情。好象是談批發茶葉的事情。我自己一個人獨品著,眼睛閉上,不知不覺就凝思著。腦海裏也不知道想些什麽。

    等我走出茶店時,天色逐漸暗了。風裏夾雜著些雨絲,天氣變得更冷了。就在我的不遠處,一個乞丐帶著他的女兒在向沿街的人乞討,他們都打著赤腳,身體在那些高大的現代人眼裏,似乎是那麽瘦弱而且微不足道。

    這個社會太多這樣的弱者了,多得我們都快要麻木了。我歎氣轉身時卻聽到好多人爆發出驚訝的聲音,一輛公交停在路邊,圍了不少人。大家都在驚訝地看著。

    以前我都是不看這些場景的,我怕我看了內心會覺得很傷心。我怕我看了晚上會睡不了覺,可今天我卻不由自主地走上去,撥開前麵圍觀的人,我分明看到地麵躺著一個熟悉的人。

    那身影,那氣質就象一個人。那人身上的血不停地在湧出,人都已經昏迷過去。而在他旁邊卻站著讓我更驚訝的人,席總一臉驚慌地站著。臉上冒著滾大的汗珠,氣喘籲籲的。這時我聽到周圍有人這樣說。那地上的人就是為了救這個人,才被公交撞的,這人也不知道怎麽走路的。

    我走到席總身邊,席總仍沒有反應。我說。席總,不要緊張,不要緊張,都過去了。

    席總才緩慢地抬起頭,急切地催促道。快去救那人,快去救那人。

    眼前的席總,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席總了。他的神情,完全都慌亂得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已經有人用布把那人流血的地方給堵住了,我蹲下去仔細觀察那人的傷勢,而公交司機就站在旁邊,不停地在撥打電話。當我認真看到那躺在地上的臉時,我是驚了,我哭泣道。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

    穿著西裝,在地上的那人。竟然是江總。我們都想念的江總。

    我們竟然是以這種方式見麵,而且是在這樣的場合。

    我抱起江總,哭著說。救護車來了麽,救護車來了麽。

    江總的心跳還在微弱地跳動,我含著眼淚,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鮮血沾滿了我的衣服。席總也跟著蹲下來,他比我的表情更緊張,他不停地垂著頭,說。都是我的錯,怎麽會是你,怎麽會是你啊。

    救護車雖然很快就來了,可我卻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天空在我的眼裏是那麽的灰暗而沒有光彩,江總的臉色就隨著時間的移動,越來越白。

    在急診室外,我和席總都焦急地等待著。

    席總不知道已經抽了多少根煙,我就一直聽到他在不停地捶著自己的頭說。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我是個罪人啊。

    我心裏突然萌生了對席總更加強烈的敵意,我真想衝過去,對席總就是一拳,並且憤怒地說道“你這個人渣,你這個人渣”。然而當我看到席總傷心地坐在地上,我的心又軟了。我下不了手,我知道自己的性格驅使自己不能這樣做。可我就隻能撕心裂肺的悲傷。

    還是給黃旭和楊偉打了電話,我難過地跟他們說。江總受傷了,快來啊。

    他們兩個都很驚訝地對著電話,說一些話,可我卻沒有認真聽清楚他們說什麽。我隻是最後,努力地這樣說。你們還是來吧,快點。

    搶救差不多經曆了兩個小時,期間有好多護士出出進進,讓我的心更忐忑不平。最後當急診室的燈滅了之後,我和席總都焦急地站在門口。醫生戴著口罩疲憊地出來後,小聲地說。還算你們來得即時,如果再晚一步,這人就可能救不迴來了。

    我又問。我能不能進去看看他啊?

    醫生說。要等幾個小時侯吧,病人現在很虛弱。

    醫生走後,黃旭和楊偉也趕來了。楊偉拉著我的手問。這到底怎麽迴事,江總呢,在哪?

    我低下頭看著席總,難過地把事情都跟他們說了。楊偉生氣地就站起來,走到席總麵前,大聲罵道。你這人也不用這麽陰險吧,害了別人的公司不夠,現在還想謀害人啊。

    黃旭更是發火,他衝過去對準席總就是一拳,看到席總趴在地上後。他道。我想你是存心把我們每個人都害死吧,你這人真可惡。

    席總沒有說話,他把頭埋在自己的雙腿中。楊偉還想繼續說話,我拉著他的手說。算了吧,他也很傷心。楊偉對我吼道。阿五,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脆弱了,我們不能看著這樣的人,害我們所有的人。難道你想看到他把我們一個個都害慘麽。

    聽完楊偉的話,我的內心又是一陣痛楚。我傷心地說。我不管了,你們想怎樣就怎樣。

    我一個人走到醫院的窗台邊,看著窗外發呆。

    外麵的世界是那麽的美好,陽光無限燦爛。而他們就仍在摟道邊爭吵著,聲音不絕於耳。

    等聲音平息之後,我才走進去。此時他們都站在江總的病床上,江總臉色蒼白,就在床上躺著。

    楊偉和黃旭都難過地一直流淚,而席總卻跪在地上。淚水已經迷失了他的整個麵龐。

    楊偉突然說。你這個人渣,也配在這裏貓哭老鼠假慈悲,快給我出去。

    然後他過來想攆席總出去,席總拉著床邊的柱子不肯放手。我對楊偉說。不要這樣,江總還在休息,病人是不能打擾的。

    可楊偉不管,他不停踢著席總的腿,一直哭著。

    不要鬧了。我們斷斷續續地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黃旭走到江總的床說。江總醒了,快來啊。

    江總半睜開雙眼,眼神暗淡無光。

    席總衝上來哭著說。老板,都是我害了你,我害你成這樣的。

    老板?!我們三個人都呆住了。眼光刷地朝向席總。

    這時江總又微弱地這樣說。不怪你,不怪你。

    喘了一口大氣,江總繼續說。我是那麽愛你,可是,你為什麽要害我的公司啊?

    席總這時站起來,他笑著說。愛我?你讓我做一個公司的小職員,難道就是愛我麽。誰都知道以前我在公司裏是最有能力的人,可你卻讓那麽差的人當上領導人。而我隻能做小職員。

    江總激動地想抬頭,我按住了他的頭。我開始知道了一點曲折,或許席總以前就是江總的員工,他們曾是同一個公司的。

    江總過了好酒,說。我是想讓你在底層先曆練下,再把你提上來。沒想到… …

    他沒有說下去,就無力在喘息著。

    席總轉過身來,驚訝地說。什麽,這是真的麽?

    江總點了點頭,又昏迷過去。他實在太累了,而且又失去那麽多血。護士端著藥品過來說。你們都出去吧,病人的身體還虛弱,不能說過多的話。

    一出病房,我還正準備說話時,席總就驚慌失措地跑著。楊偉在後麵叫道。你跑什麽,快迴來。

    可他卻依然在跑,沒有迴頭。

    直到明天,我才發現,袁秘書已經被席總辭退了。看到袁秘書抱著自己的東西,所有的員工都很高興地在那裏說。這人也有今天,看她平時多麽神氣。

    溫總也欣慰地走過來說。席總,你這次做得對,我想你父親看到這,一定會很高興的。

    袁秘書那頹廢的神情,讓我覺得無比的興奮。我的心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楊偉也高興地大叫。你這內奸,死得越遠越好。

    總之,我們都是那麽的興奮。仿佛天空一下子晴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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