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殿下,向西是頂風,我們的船轉向很慢……”聽到親王的命令,身旁的大副有點遲疑。


    “對方船速快、轉向靈活、大炮威力大打得遠,又不肯接近我們,那就隻能把戰線拉長,壓縮他們的活動空間,增加他們控製距離的難度。隻要他們犯錯,我們的機會就來了。”親王並沒有嗬斥這位不聽命令的大副,而是給他講了講自己這樣做的理由。


    第一個照麵,洪濤就讓對方嚐到了真正海戰的滋味,而且不是白學,是要交學費的,三艘已經失去作戰能力的帆船就是第一筆學費。這筆學費交的很值,因為就在洪濤帶著艦隊掉頭的時候,對方的陣型也發生了變化。不再用突出的箭頭等著自己去削,而是把陣型拉得很長,變成一個微微內凹的弧線,向自己平著推了過來。


    “保持航向,全速!”對方要幹什麽,洪濤已經看出來了。他們在等著自己湊上去,利用數量來彌補速度的劣勢。


    隻要自己艦隊的航向稍微偏一點,就會越來越靠近他們,而他們西邊的先鋒艦隊,就會轉向正北,接著利用側風堵住自己的去路。就算自己的船速快,但也沒快到成倍的差距,弄不好自己艦隊尾部的船隻就會被他們切斷包圍起來。混戰、近戰正是他們想要的,自己絕對不能給,不能打,我還不能跑嗎?


    這場海戰要是拍成電影,估計票房會非常慘淡,因為從上午太陽剛剛升起一直打到太陽落山,就沒有發生過一次正麵接觸。兩支艦隊已經從萊茵河口北上了一百多公裏,佛蘭德斯漢薩艦隊的艦炮都沒怎麽發射過。


    那七艘飛魚一般靈活的混帆戰艦總是能找到艦隊最邊角的地方,然後利用速度從船頭方向橫掠過去,近距離用那種致命的艦炮向毫無還手之力的大帆船射擊。隻要船體被打中一發,在這麽大風浪的情況下,不管是不是吃水線附近,都會對航行造成極大困擾,搞不好破洞就會被海浪撕開。


    而附近的其它戰艦隻能是眼巴巴看著這七艘船從射程之外掠過,頂多是對棄船落水的同伴扔下去一些木頭、木板,連靠近營救都不敢。大浪會把落水的人和物體帶起老高,然後重重拍在船體上,這時靠近了不是救人,而是去害人的。當然了,不靠近也於事無補,頂多是不讓那些可憐的水手們馬上撞死,但他們的結局還是死,北海冬天的水溫太低了。


    戰鬥打到此時,大部分佛蘭德斯漢薩的艦長就已經明白了,這是一場永遠勝利不了的戰鬥。隻能眼看著對方在自己前麵肆虐,直到他們把炮彈打光、或者天色暗下來,誰也看不到誰為止。可是又不能撤退,任何一位指揮官都不能下這個命令,否則他迴去之後就會成為全歐洲宮廷裏的笑話,大名甚至會傳到拜占庭和大食人那邊去。對於沒有名譽就沒有地位的貴族來講,這麽做還不如死了,免得給家族蒙羞。


    此時那個意氣風發的阿爾伯特三世親王已經把鎖甲脫了,佩劍也扔在了甲板上。連大炮都夠不到對方,指望用劍來砍下敵人的頭顱,還不如指望突然來一股龍卷風把對方的戰艦全吹跑幾率大。


    他自認和江勳爵已經學到了東方海戰的精髓,一向誠實的江勳爵也是這麽評價的。可今天的遭遇,讓這位公國的****知道了什麽叫無恥。能發明這種戰術,還設計出符合這種戰術的戰艦和大炮的人,得多無恥啊,上帝恐怕都沒見過這種人!


    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戰鬥力強大的新式戰艦全慢慢收迴來,然後讓那些商船、老式北海戰艦去前麵充當炮灰。這樣做雖然不名譽,但總比讓人家把自己的主力一點一點耗光要好得多。


    拿騷伯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不聽自己的調遣,非要帶著前鋒艦隊衝上去。結果呢?用了不到三個小時,屬於拿騷伯爵的艦隊就剩下一少半兒了,還都是商船。對麵那個人渣指揮官好像很清楚哪艘船的價值更高,然後就集中火力專門打這幾艘,一次打不沉,轉半圈迴來接著打,全打沉為止。


    “我恨太陽!”好不容把天上那個明晃晃、和對方旗幟上摸樣差不多的太陽熬了下去,阿爾伯特三世趕緊下達了返航的命令,而且是讓他自己率領的佛蘭德斯漢薩主力艦隊先撤,其它伯爵們帶來助陣的船隻殿後。現在已經顧不上太多名譽了,能把剩下這二十多艘新式戰艦安安全全的帶迴貝亨奧普佐姆港,就是最大的勝利和榮譽。


    從中午過後,洪濤就看出對麵指揮官的伎倆了,他是在用這些破商船來消耗自己的彈藥。沒關係,自己的炮少但炮彈多,降低開火頻率和次數,不齊射就完了。就算把炮彈全打光,還有四艘武裝貨船在南邊呢,它們可是大肚漢,炮彈足夠用。上麵不光有艦炮炮彈,還有迫擊炮炮彈。以為光是海戰自己就滿足了?不把你們的港口和造船廠都炸光、把工匠和熟練工人都抓光,洪字就倒著寫!


    “想跑?姥姥!給我追,從他們西側繞過去,別在這些破船上耗費炮彈,就打三桅的,少一根桅杆都不許開火!”看到敵人的艦隊要借著天色漸暗撤離,洪濤當然不答應了。在大海上什麽時候打,什麽時候停,得自己說了算。好不容易把你們逗出來這麽遠,想踏踏實實迴去?出來容易迴去難啊!


    夜晚並不是風帆戰艦的禁地,隻要有桅杆燈,洪濤照樣能進行有限的攻擊,這是在三國海戰時用無數人命總結出來的經驗。辦法很簡單,先超越敵人的艦隊,然後堵在他們前麵,用尾炮瞄著桅杆燈射擊。如果月色夠亮,還可以半側身加上一門舷炮。即使打不到對方,也會影響他們的航向。


    如此大規模的船隊,還是夜航,還受到不停的炮擊,隻要有一個膽小的船長要轉向或者熄滅了桅杆燈,那好戲就上演了,自己和自己的船撞著玩去吧。發生過一次碰撞,恐慌情緒就會像瘟疫一樣蔓延開來。假如沒有太有效的夜間指揮係統,這種混亂是挽救不了的,隻能愈演愈烈,最終變成一場毫無指揮的大潰逃,能安全迴到港口的船隻超不過一半。


    洪濤不認為這些歐洲水手能比蒙古帝國的水手在精神方麵強太多,已經被折磨了一整天,又累又餓又怕,前麵就是母港,誰不想早點脫離這種地獄般的折磨?誰想留在大海上按照編隊次序、頂著搞不清什麽時候就能把自己和船都送入海底的炮彈慢慢航行?如果能,洪濤立馬就和談,必須向對方的指揮官請教請教,他是怎麽把人訓練成機器的,這個課題太超前了。


    用人命和船板鋪設的一百公裏航線!這是後人對這場海戰最後結局的形容。


    在佛蘭德斯漢薩艦隊由後撤變成了潰逃之後,近百艘船就陷入了驚慌失措之中,沒人能進行有效的指揮和溝通,大家也不想指揮和溝通了,他們隻有一個心思,那就是要盡快返迴港口,逃離這片吃人的水域。


    在這種思想支配下,很多人會過份敏感。他們會把身形低矮的艦船全當做敵人,如果前麵出現桅杆燈,也會被懷疑為敵人,甚至有一發流彈落到了船體附近,立刻就能引起相鄰的兩艘船開始互相猜疑。結果就是用火炮互相攻擊,把積攢了一天的鬱悶和恐懼全都發泄了出來。


    至於說在打誰,他們其實並不太關心。就像借酒澆愁一樣,明明知道喝醉了也於事無補,但不省人事之後好像就能解脫許多。這也是人性之中的弱點,逃避!


    還有一些比較聰明的艦長選擇了脫離大部隊,向海岸邊靠近,試圖借助在月色下影影綽綽的海岸線來導航,順便也能甩開那些陰魂不散的炮彈。雖然在夜間靠近海岸線航行是個非常要求技術和運氣的危險活動,可是在一群隨時都有可能互相撞擊、互相射擊的同伴中間航行,好像也安全不到哪兒去。


    “讓他們走吧,我們沒必要去和他們玩命,這麽強烈的西風會把很多船吹上礁石撞成碎片的。你也別指望能用這麽幾艘船就把人家消滅光,這種想法不現實。”艦上的瞭望手很早就發現有部分敵艦向海岸線方向靠近,卡爾當然也沒閑著,他正在提醒洪濤留意那些冒險逃竄的船。洪濤才不願意真的去拚命,在這種天氣下靠近海岸線,自己也不是神,也得九死一生,犯不著去玩命。


    “可惜了,這些都是歐洲的精華,被你一次就打掉了大半兒,不知道他們以後還有沒有勇氣再去麵對大海。”卡爾的內心很矛盾。他不像慈禧、麥提尼他們一樣沒有什麽國家歸屬感,自始至終也都把歐洲這片土地當做是自己的祖國。眼見著能威脅自己的勢力飛灰湮滅了,他又開始矯情,為他們惋惜起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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