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那座曾經被自己用艦炮炸塌了一個塔尖的教堂南側不遠,有一排非常獨特的店鋪,外麵的木質裝潢東方氣息很濃,不光有招牌還有幌子,上麵是拉丁文、阿\拉\伯文、漢語三種文字書寫的店名。


    和別的店鋪相比,這一排店鋪明顯不太一樣,不光是裝飾風格不一樣,氣氛也不同。基本沒有太多人出入,顧客也是以女性居多,就算有男人,也都是打扮得和花蝴蝶一樣的貴族。洪濤穿著一身海軍製服,麵目猙獰,身後還跟著一大群全副武裝的奴隸兵,看上去和這裏很是格格不入。


    略微看了看店鋪外麵的環境,洪濤沒在街道上多停留,直接推開了中間的房門一步跨了進去。店鋪裏麵積還挺大,沒有櫃台,除了一排衣架之外,更像是一個舉辦沙龍聚會的客廳。幾名穿著長裙的歐洲貴婦正坐在中式太師椅上,用中國瓷碗喝著茶,看上去很別扭。洪濤看著她們別扭,她們看見洪濤也不太自在,全都停下了交談,小心翼翼的看著這個不速之客,房間裏瞬間鴉雀無聲。


    “先生……是要買衣服嗎?”可能是聽到了門鈴響,很快從裏麵的屋子快步走出來一個黑色頭發的年輕女人。


    雖然她也穿著寬大的裙撐、把半個胸脯都露了出來,但一眼就能感覺出她不是貴族,應該是這裏的店員。看到洪濤之後,她原本帶著笑容的臉立刻就僵住了,顯然是讓洪濤的麵容嚇了一跳。不過她掩飾得很好,很快就把笑容從新弄到了臉上,盡管有些勉強,畢竟也是笑。


    “我找你們的江小姐,如果可以的話,請用漢語,她應該教過你吧?”洪濤背著手,慢慢在衣架前踱著步。根本就沒去看那幾名貴婦。


    “主人出去了,您是主人家鄉的朋友吧?”身後的年輕女人聽到洪濤的話,臉上的表情立刻鬆弛了下來,口中也說起了漢語。發音還挺準。


    “上帝啊……您是……皇帝陛下!”還沒等洪濤出口誇讚這個黑發女人的漢語不錯,裏屋又出來一個滿臉小雀斑的金發女孩子。隻看了洪濤一眼,她就驚唿了起來,前半截是用拉丁文,後半截直接改成了漢語。居然認識洪濤。


    “你認識我?”洪濤也有點暈,他這是第一次進城,怎麽就露餡了呢?


    “我和主人去過您的大船,就在前年,我在小船上……”金發女孩子緊走了幾步,撩起裙擺單膝跪在地毯上,抓著洪濤的手放在嘴上吻了一下,然後這隻手又被剛才那個黑發女人接了過去。


    “江小姐什麽時候迴來?”洪濤很想去洗洗手,因為手背上全是口紅印子,這玩意裏含鉛。還是自己的傑作。


    “午飯前肯定會迴來,陛下去……要不去主人的臥室裏……”金發女孩子膽量比黑發女孩大,雖然也不太敢看洪濤那張猙獰的臉,但說話什麽的還沒失去條理,居然還考慮到了洪濤的身份不適合在客廳裏與那些貴婦隨便交往。


    “不用了,你們忙吧,我就到門口等著。”洪濤不想給江竹意招來太多緋聞。她一個人在異鄉混很不容易,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很多事到她這裏就是麻煩。


    也不管這兩個女孩子同意不同意,洪濤轉身就出了門。開始在周圍的店鋪裏亂轉。看了幾家之後也沒發現什麽新鮮玩意,幹脆就站在江竹意店門口,叼著雪茄煙曬太陽,順便也讓後世的意大利人瞻仰一下洪皇帝的風采。反正路過這裏的人沒一個不衝這邊看的。


    “哎呀,我怎麽到哪兒都不踏實呢……把武器準備好!”一根煙還沒抽完,教堂那邊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很快就有一群人向這邊走來,還有手裏拿著兵器的。洪濤立馬就不站在街邊當模特了,嗖的一下鑽到了奴隸兵後麵。小眼睛四處踅摸著退路。


    那群人很快就走到了江竹意店門口,拿著兵器的是幾個騎士和他們的邑從。他們把幾十個穿著白色連頭鬥篷的人驅趕在路中間,沿著石板路向城門方向走去,後麵還跟著很多普通百姓,有些人還撿起石頭去扔這些穿著鬥篷的人。


    “看到沒,這就是宗教迫害……”洪濤一看不是衝自己來的,立馬又活過來了,張開嘴就開始點評。就算這些奴隸兵的漢語水平不咋地,他也得顯示一下自己的知識麵兒。


    “爸爸……爸爸……求你們放過他,他不是麻風病,放過我們一家吧……”還沒等奴隸兵對洪濤的講解發出讚美,人群裏突然有兩個人倒在了地上,緊接著兩個矮小的身影就撲了上去,抱著地上的兩個人開始哭喊。經過這麽一折騰,他們的鬥篷從頭上滑了下來,是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一男一女,小臉煞白。


    麻風病!聽到這個詞兒,洪濤終於明白這些人在幹嘛。他們是教會的騎士,正在把城裏的麻風病人驅趕到隔離區去,任他們自生自滅,這是中世紀歐洲人對付麻風病的唯一選擇。他們並不清楚這種病傳染性並不太強,隻要做好適當的防護,別有身體接觸,就不會傳染給別人,甚至比肺結核、性病還安全。


    可能是麻風病的症狀有點嚇人,麵部、手足上通常會出現潰瘍、結節和瘤狀物,看上去和怪物差不多。中世紀的人們又不太明白麻風病的起因,自然而然的把這種病和神鬼聯係了起來,視麻風病人為觸犯了神靈而遭到降罪的罪人,整個社會都非常歧視他們。


    通常的做法就是把麻風病人和健康人用服裝區分開來,比如說穿上這種帶兜帽的長袍,並在帽子上係上白色飄帶。有些地方還要在身上佩戴銅鈴,以便提醒其他人,我是麻風病,我來了,請遠離我,別被我傳染上罪惡。更嚴厲一些的地區則會把麻風病人統一安排到一個固定的區域生活,不是荒島就是與世隔絕的荒蕪之地,隻允許他們在固定時間出來采買一些生活用品,然後等著他們自生自滅。


    這種現象不光在歐洲有,亞洲各國也有,大宋也一樣。早在秦朝就有關於麻風病的記載,那時候叫癘病。患者被發現之後很快就會被送往癘病所隔離,集中一批之後統一發往邊關戍邊或者直接就地處死。當然了,各國也都在研究如何醫治這種可怕的疾病,同時也開設了一些麻風病醫院,但收效不大,通常的做法還是隔離和肉體滅絕。


    不過在隔離的過程中,誤診就在所難免了,很多麻風病人的家屬也被當成潛在的麻風病患者被一起隔離了起來,這個比例通常會很大,有點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意思。那些原本有機會不患病的人一旦被扔到麻風病人群體裏,又不知道如何預防,早晚也會被傳染,命運可想而知。


    眼前這一群白袍人顯然就是幾家麻風病患者和他們的家屬,正在被熱\那\亞城裏的教會所驅逐。洪濤明白麻風病的起因和預防方法,但是他無法讓歐洲人相信自己的說法,如果貿然出頭不光救不了這些人,還可能引起整個熱\那\亞人對自己的仇視。風俗這個東西是很難短時間內改變的,即使是弗雷德裏希二世皇帝下了詔書,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阿尼亞!阿尼亞!他們為什麽抓你?我弟弟妹妹沒有麻風病,你們放了他們吧,我來替他們擔保!”洪濤往牆邊靠了靠,眼睛望著天,打算眼不見心不煩。但老天爺非要給他添麻煩,就在那兩個孩子撲在地上抱著他們的親人哭喊時,從江竹意的店裏跑出來一個女人,也一頭紮進了這群麻風病患者中間,和那兩個小孩一起向負責押送的騎士求情,企圖把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帶走。


    “女士,請你馬上離開這裏,這是主教大人和城主大人的命令,誰也無權更改。”負責押送的騎士態度還算不錯,沒有使用武力對付這個女人和兩個孩子,隻是用言語進行了警告。


    “不,我不走,我要和我的弟弟妹妹在一起!我有錢、我有金幣,請大人放過他們兩個吧,他們還是孩子……”女人並沒放棄,一邊懇求,一邊從腰上的小荷包裏掏出了幾枚金幣,捧在手裏懇求那幾位騎士放過兩個孩子。


    “你怎麽找來的都是胸大無腦之流啊,就算賄賂也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這不是當麵打人家臉嘛!”從江竹意店裏跑出來的女人洪濤認識,就是剛才那個滿臉雀斑的金發女孩子。對於她維護家人的勇氣洪濤給予了充分肯定,可是對於她隨後的處理方式,洪濤認為太欠考慮、太缺乏生活常識了。這樣做不光救不了那兩個孩子,還可能會激怒負責押送的騎士,就算他們想通融通融,現在也隻能咬緊牙關裝公事公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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