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洪濤一直都在騙人,騙了所有人。金河帝國不見得離開大宋就活不下去,說不定還能活得更好。蒙古人也不是想像中的蠻荒野蠻人,他們也會做買賣,相對受商業熏陶時間更長的南宋商人來講,蒙古商人會更好蒙、更好賺錢。


    沒有了南宋朝廷,換成任何一個政權,金河帝國都可以依靠海上的實力活得有滋有味兒。之所以要不計成本、不計傷亡的幫南宋抗擊蒙古帝國的南侵,這隻是洪濤的一個遊戲、一個理想、一個執念。


    但是現在洪濤不想玩了,這種戰爭太殘酷。把爪窪島、蒙古帝國、歐洲人都殺光,洪濤也不會眨眨眼,因為大部分殺戮場麵他都看不見,那些人在他眼裏就是個數字而已。但是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死去,僅僅是為了自己一個遙遠的念頭,洪濤心理承受不了,他說服不了自己把這些當成實現理想的成本、社會進化的陣痛。說到底他隻是個後世的**絲,還沒進化到政治家、思想家、軍事家那個地步,甚至連個亂世梟雄都差得很遠。


    這些年他把金河灣建設成了一個地區性的大勢力,並不是他的主觀意識,他隻是在玩一個遊戲,這些變化隻**********中的過程,簡單說就是副產品。


    當遊戲玩得挺快樂,稍微有點難度時,他幹勁兒十足,就像要通關一樣。但是當遊戲越玩越難、越玩越殘酷時,他就不想繼續下去了。或者說他打算換個更輕鬆的玩法,把原本的理想、追求全都重新審視一下,找個更靠譜、更容易的目標去追求。這也是他性格中最難改變的習慣,不管幹什麽、學什麽,他都是淺嚐即止,絕不去深究難度太高的檔次。


    古人雲。江山易改稟性難移。確實是這樣,當沒遇到什麽大坎坷時,洪濤還能咬牙堅持,一旦讓他苦惱、煩惱、憂愁,那他立馬就會放棄,不管前麵有多大誘惑,都不會留戀。不高興、不快樂、不喜歡就是他的理由。他活著的最大追求就是努力讓自己每天都保持笑嗬嗬的狀態,錢多錢少夠吃喝就成,權利那個玩意他嚐過滋味,一點都沒興趣。


    “讓孔沛接替艦隊指揮權,我累了,去艙裏休息會兒。中途不停了。直接迴金河城!”代表撤離的一串黑色三角旗慢慢被升上了桅杆頂部,海麵上的隆隆炮聲也逐漸平息了下來。


    蒙古水師那邊其實更慘,連打帶撞的,他們幾乎損失了三分之一的艦船,人員更是無數。看到洪濤的艦隊向南撤離了,他們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光是看那些大船帆具上的大洞小洞。還有剛才兩艘自爆的船隻,就知道這支艦隊不會很快再迴來了,大家都不好過,兩敗俱傷。


    “別亂舔……這是人血。你長大了要是敢去咬人,我就一槍崩了你!”洪濤躺在滿是碎木頭屑的沙發上,抽著雪茄,望著艙頂上那些大洞小洞,突然感覺有個東西在舔自己的手。轉頭一看,是圖,它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想跳上沙發但又沒這個本事,隻能用前腿扒在沙發邊上,伸出舌頭舔洪濤手上的血跡。那是舵手的血。


    “嗷嗷嗷……”圖被提上了沙發,站在洪濤肚子上。東聞聞西嗅嗅,然後張開嘴使勁叫著,仿佛在提醒洪濤,你身上的味道很怪啊,不太好聞。


    “等你再長大一點,能滿地跑了,我就帶著你迴故鄉,去看看你兄弟,它說不定還能認出你來。”洪濤伸出一根手指,湊到小美洲獅嘴前,它立刻張開嘴咬住了手指,用還沒長齊的奶牙努力啃著,好像這是什麽美味。


    看著小獅子自己玩得挺高興,洪濤不由得想起了遠在萬裏之外的那個印第安媳婦和她的部落。其實在那種地方生活,洪濤還是挺愜意的,每天啥也不用想,有的吃就吃,沒的吃就去周圍部落搶。天亮了就起來幹活兒,天黑了就躺在草屋裏嘿咻嘿咻造小人,簡約而不簡單。雖然條件很艱苦,但是精神上很富足。


    “呸……呸……嘿,我說,你們能不能別在我房頂上亂蹦啊,弄我一臉土!”還沒等洪濤的暢想繼續發散下去,頭頂上的洞裏就有很多碎末子落了下來。艦長室就在艉樓甲板下麵,也就是說舵手、艦長平時就站在洪濤腦袋頂上。房頂不漏的時候,由於這層甲板還比較厚,也聽不到什麽動靜,但現在房頂不是被炮彈砸出很多洞嘛。


    “姑丈,快上來看啊,南邊有好多好多船,數不清!”聽到了洪濤的叫罵聲,翁丫的臉很快出現在一個最大的洞口,瞪著眼表情很豐富,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驚恐。


    “……南邊有船?很多?”洪濤立馬就從沙發上坐起來了,和翁丫一樣,他臉上的表情也很豐富。


    “以後我就在屋頂留個洞吧,連傳聲管都省了……給我望遠鏡啊!”一邊嘀咕著,一邊走出艙門上了艉樓,翁丫光指了一個方向,傻愣愣的沒動。


    “這是誰的船?大宋也造鮭魚級當戰艦了?”即使有了望遠鏡,由於距離過遠,洪濤也看不出來的船隊是誰的,但是憑借帆型來看,很像鮭魚級,這讓他很迷惑。沒聽說大宋朝廷也在仿造鮭魚級啊,要是造了肯定瞞不過慈禧的情報係統。造船不像造大炮,可以藏在山溝子裏全封閉偷偷進行,船廠必須靠近海邊和江邊,使用的原料個頭又很大,根本沒法藏。


    “姑丈,他們掛著銅錢旗!是海峽公司的船?”過了不到半個小時,雙方的距離逐漸拉近了,瞭望手站在高處已經可以看到對方的旗號。


    “海峽公司的船?他們來這兒幹嘛?”知道了是誰的船,比不知道還費腦子。洪濤背著手圍著舵台轉了好幾圈,也想不出來海峽公司的船隊為什麽會北上,難道說他們全被大宋朝廷征用了?這不太可能,這些奸商在當地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隻要聽到風吹草動,立馬就會把自家的好船全藏到海外去,到時候就和朝廷說出海未歸,你總不能去海外找吧。可除了這個解釋之外也沒其他更合理的理由了,洪濤隻能認為大宋朝廷在對內的手段上確實高人一籌。


    “他們怎麽就不能來了,難道說他們不是宋人?我們幫他們打仗,他們自己人連麵都不露,就知道躲在江南享福,也好意思!如果他們能過來哪怕一百艘戰船,我們也不會打敗仗,兩位艦長還有二百多名水手也不會死!”翁丫又開始發牢騷了,她這頓搶白讓洪濤隻能裝聽不見,真是沒法迴答。如果皇家海軍沒有太大損失,洪濤還能大言不慚的說是為了國家大義,現在真說不出口。


    “先等等……怎麽後麵還有船?傳令,艦隊左舵十五,別是大宋水師來剿滅我們了吧,艸!”這時候瞭望台上的旗手又開始揮舞手中的兩麵小旗子向甲板匯報他們的發現,旗語裏說在海峽公司的船隊後麵幾海裏的地方,又出現了大片帆影,依舊是看不清旗號。


    洪濤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聯想起頭一天剛把一位南宋水師的主帥給活活淹死了,還打沉了人家幾艘船,按照南宋朝廷的尿性,幹出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兒還真不是不可能。現在皇家海軍已經半殘了,無力再打一場大規模海戰,洪濤打算向遠海轉向,繞開這些船隻。至於他們到底是誰、到底是來幹嘛的,自己就不管了,愛幹嘛幹嘛吧,現在帶著這些可愛的水手迴到金河城去舔傷口才是最重要的。


    “羅有德!!!他來幹嘛???”但是不多時,雙方已經進入了可以看清旗語的距離,又一個消息讓洪濤直撓腦袋。右側的船隊裏打出了羅有德的旗號,難道他也被南宋朝廷挾持了?


    “大宋義勇軍!!!來助戰的……這尼瑪是誰出的主意啊?”很快,對麵的船隊再次表明了身份,這次說得比較詳細,然後洪濤的嘴就張開再也閉不上了。這個名字太尼瑪現代了,他懷疑是不是又有人穿越了過來,一直沒露麵。


    “不是我……”看到洪濤猙獰的麵容,翁丫都有點害怕了,尤其是他臉上那兩道傷疤,不僅破壞了整張臉的形狀,還微微有點粉色,就像是剛剛割開的鯨魚脂肪。


    “你要有這個本事就好了……廢話!讓泊蛟過去看看,到底是誰、在玩什麽花樣。提醒他,別再把誰都當好人了,一旦發現不對勁兒就迅速脫離,這個仇我們以後再報。”洪濤最終還是決定派船過去問清楚,不管他們是幹嘛來的,總不能連問都不問就走。如果海峽公司真的被大宋朝廷挾持了,那自己就得重新調整南洋航線上的各國勢力,說不定很快就得和海峽公司的商人們刀兵相見。(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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