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法有兩個……第一就是我們立刻返航,隻需要一天多時間就可以迴到登州港,損失還不會太大。他們的戰艦我觀察過了,吃水很深,在大海裏可以行駛得很穩,但到了淺水區就很危險了,所以他們必不敢過於逼近登州港。他們在北方沒有補給港口,隻需要等他們南下補給,我們就可以重新出航,即便他們補給完迴過頭來,我們也已經逼近長江了。他們的戰艦數量太少,不足以對我們造成太大的傷害,到時候隻要衝破南國水師的防線,就可以選擇任何地方登陸了。”


    聽了察合台的許諾,這位大食將領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裏。察合台在蒙古帝國裏以一絲不苟著稱,他很少輕易許諾什麽,但隻要他開了口,就連大汗也得讓他幾分。


    “不成!這樣迴去對士氣影響太大,他們以後看到那些船就會想著逃跑,戰場上沒了士氣還打什麽仗!”還沒等察合台說話,蒙古水師的副帥闊出皇子就對這個建議提出了反對意見。他的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在冷兵器時代打仗,士兵的勇氣很重要。勇氣足的時候可以以少勝多,勇氣不足了,一千人不見得打得過三百人。南宋軍隊經常不戰而逃,原因就是被蒙古軍隊打怕了,沒有勇氣,這是很致命的。


    “我們不能退,帝國的存亡就在我們身上,沒有大汗的命令,誰退誰就是臨陣脫逃,隻能前進……說說第二個辦法吧。”察合台倒沒擔心士氣問題,而是考慮得更多。假如第一次出征就半途而廢,幾百艘戰艦被十幾艘敵人的戰艦嚇迴去了,就算他們哥倆再能說,也說服不了蒙古貴族們繼續相信。沒有上到船上親自出過海、甚至都沒見過大海的那些蒙古貴族根本不會相信敵人的戰艦這麽厲害,最終的結果很可能是災難性的。自己弟弟的大汗位置還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畢竟這個汗位本來就不是特別正統。


    “第二個辦法就是用人命填!我們分出一部分船不計生死的去驅趕他們,不讓他們靠近我們的主力,然後主力船隊利用這段時間全速南下。但分出去的船隻很可能就迴不來了。等他們追上來之後,就再分出去一些船隻阻攔。他們隻有十多艘船,就算大炮再厲害,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脫離糾纏。況且他們也是人、也會累。我們就依靠船隻數量多來拖垮他們。隻要能剩下一半船隻,我就有把握衝破南國水師的攔截,和這些船相比,南國的水師雖然作戰也很勇敢,但卻好對付多了。”


    默罕默德根本就沒指望第一條建議能被接受。這些蒙古將領作戰都很勇敢,平時打仗的時候也會運用戰略撤退的方式來引誘敵人深入,但絕不會還沒正麵交鋒就真的逃跑。這種行為即便逃迴去了也得不到好兒,搞不好連命都沒了。


    “……”第二個建議一說完,艉樓上立刻陷入了一片沉靜,然後十幾條冰冷的眼光瞬間就集中到了默罕默德臉上。包括察合台在內的所有水師將領都聽懂了默罕默德的建議內容,這是要割肉喂狼啊!是草原牧民遷徙時被狼群跟隨後,采用的一種不得已的選擇。


    他們會把羊群裏瘦弱的個體選出來故意留在原地,專門給狼去吃,這樣就會讓狼群陷入短時間的停頓。給遷徙的牧民爭取一些時間趕路,等狼群跟上來之後再故技重施。問題是這種方式並不一定能奏效,如果狼群太大、遷徙的牧民走得太慢,最終結果還是會被狼群趕上。另外如果羊群失去太多,那也和被狼群圍上差不多效果。失去了羊群,牧民們就無法度過冬天,餓死和被狼吃掉結果是一樣的。


    “就用這個辦法!張千戶,把你船上的士兵轉移到闊出殿下的船隊上去,然後帶著你的五十艘戰船去迎戰敵人。你的家眷就是我的家眷,你家的封地世代不得剝奪。”最先說話是察合台。麵對目前水師遇到的不利局麵,做為主帥他必須拿出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來。現在他不得不丟軍保帥了,第一個倒黴蛋就是金國降將,在驅使外族給自己當炮灰的問題上。蒙古貴族是很一致的,絲毫不會遲疑。


    “末將……遵命……”那位金國水師降將也沒敢表示出半點不想去的意思,咬著後槽牙接受了主帥的命令。這樣去死好歹還能給家族換來世代安穩,如果抗命不遵被軍法官砍了頭,不光自己白死了,連家族也得受牽連。全會被發配給蒙古人當奴隸。做為一個降將,本來就應該有這種覺悟,在陸地上也一樣,每次攻城的時候,都是外族軍隊先上,用生命把敵人拖疲、拖出漏洞來,然後才是蒙古軍隊的精銳出擊。


    蒙古水師做出了什麽決定洪濤並不清楚,他們的船隊太龐大,瞭望手站在高處也無法看清楚全貌。吃過了早飯,又休息了一會兒,蒙古水師終於來到了山東半島的最東側,開始向東南轉向了。同時洪濤的艦隊又開始向蒙古帝國的船隊逼近,這次換成了泊蛟的攻擊艦隊在最前麵、孔沛的攻擊艦隊在中段、洪濤的主力艦隊在最後,要從前中後三處同時向蒙古艦隊進攻,不把他們的陣型攪合亂了不算完。


    “停止進攻,保持原航向!”還沒等三支艦隊完全分開,洪濤突然放下了望遠鏡,嘬著牙花子終止了這次騷擾行動。兩隻艦隊相距隻有三海裏左右,對方的一舉一動不用瞭望手都能看得很清楚,蒙古水師變陣了。


    他們從第三支分艦隊裏分出來一支更小的艦隊,徑直向自己駛了過來。而且一邊行駛一邊向兩側展開,逐漸形成了一個雁翅型的橫陣,從南到北把蒙古水師和自己的艦隊分割開,要想去攻擊蒙古艦隊,就必須穿過它,否則它會從後麵包圍。


    “姑丈,他們要拚命了。這些家夥比大食人還狠,怪不得大宋人打不過他們……”翁丫和洪濤發現得一樣快,也做出了正確的判斷。對方是要用這幾十艘戰艦拖住自己,不把它們消滅光就去攻擊蒙古水師的主力,那就時刻都得麵對腹背受敵的威脅。這是一個單選題,隻能選擇退或者進,沒有其它辦法。


    “我還是小瞧了他們,沒想到他們的反應會這麽快、這麽果斷……那就來吧,早晚都會來,也讓我看看他們到底能堅持多久。命令第一第二攻擊艦隊進入分割位置,把它給我斷成三截!主力艦隊負責最後麵的一截,他們倆自己選一個,用最快時間結束戰鬥,不用節省彈藥了!”洪濤又點燃了一根雪茄,深深嘬了一口,並沒直接吐出,而是把煙都吸進肺裏,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才下達了最終命令。此時大海戰才真正開始,一旦進入絞殺戰,就不能保證完美的距離和隊形了,幾十艘戰艦絞到一起混戰,什麽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隨著金河號上升起了一串白色的三角小旗幟,三支艦隊同時掛滿了帆,相距兩公裏的距離,形成了三條平行的橫線,斜著插向了西側蒙古水師組成的那條豎線。雙方距離越來越近,強烈的東南風正好讓兩隻艦隊全處於高速行駛狀態下,船頭激起來的浪花在海麵上就像是一大群趕路的鯨魚。


    “帝國萬歲!皇帝萬歲!”孔沛指揮的第一攻擊艦隊全是新式蛟鯊級戰艦,船底都鋪設了銅板,航速比泊蛟的老蛟鯊級和洪濤的武裝貨船肯定要快,直挺挺的紮向了蒙古攔截船隊的中後部。他的旗艦照例也排在艦隊第一的位置上,就在進入五百米的射擊距離時,孔沛的中桅上升起了一串彩旗。


    這是皇家艦隊自成立以來第一次升起這種旗號,它在非戰時隻於慶典,含義很簡單,就是一句口號,但是用在戰時就比洪濤旗艦上的那串白色決戰旗意義還殘酷。這是要拚命了,船上的所有水手全部就位,沒有輪休,什麽是時候戰鬥結束什麽時候算完。


    “姑丈,泊蛟也升彩旗了,真過癮,我們也升吧!”翁丫站在甲板上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得熱血沸騰,不住的來迴踱步。


    “升吧……”洪濤也挺激動,這些人真的很可愛。帝國是什麽、皇帝是什麽他們其實並不特別清楚,自己隻是帶給他們一個希望、一個大方向,他們就不顧生死的跟著自己跑,義無反顧中還帶著一種驕傲。


    雖然洪濤並不提倡動不動就和敵人拚命,這不符合自己的性格,能用最小的損失換來最大的收獲才是好買賣人。但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說喪氣話,士氣這個東西,一旦鼓起來了,就是雙刃劍,有可能傷到別人,也有可能傷到自己,他們還是太年輕、太淳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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