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說自己幹過,羅有德自然會起戒心,他肯定怕自己是借助他在大宋站穩腳跟,一旦自己不想和他合作了,那他就啥也沒有了。他既不會捕殺鯨魚,也不會煉油,用後世的說法他就是個經銷商,還控製不了銷售網絡,說被踢出局就踢出局,沒有什麽保障啊。為了讓羅有德稍微放點心,也為了試試他的膽量,洪濤很隱晦的把自己的未來發展方向提了提。


    “那不知洪兄打算去往何處、作何打算?”羅有德讓洪濤一番話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他和洪濤接觸的時間也不短了,但是對洪濤這種絲毫不掩飾的交流習慣是又愛又恨。愛的是真省心,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用費心思去猜,搞不好還猜錯了耽誤事;恨的是真打擊人啊,每次洪濤都能看透他在想什麽,然後赤果果的提出來,讓人很尷尬。


    “這個嘛,很簡單,我要造更大、更多的海船,然後去大食、去大秦、去黑人國,把那邊的風土人情都記錄下來,再把大宋沒有的物產帶迴到大宋。等我迴來的那一天,會畫一張巨大的地圖給大宋所有人看,看看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國家、多少土地,羅兄覺得小弟這個誌向能成否?≦,”洪濤隻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一半,至於要霸占大海的那部分沒提,光撿美好的說了。


    “……到時候洪兄的船上可否給為兄也預備一個位置,我願給洪兄當水手!”羅有德終於放開了那個油燈,站起身,看著洪濤楞了幾秒鍾,然後雙手舉起整了整自己的頭巾,又把原本很幹淨的衣服撣了撣,抱拳給洪濤作了一個大揖,一直把腰彎了九十度,並且保持著這個狀態。


    “哎哎哎……我隻是說說,你等我大船開始造的時候再行禮不遲。不過去大海上航行是很危險的,我以前的大海船有十丈長,還是被大風毀掉了,你就不怕和我一起淹死?”洪濤一看羅有德這個架勢,得,這是等著自己去扶了,很有點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的意思。沒想到這個羅有德還是個喜歡冒險的人,想想也是,在這個年代就敢坐著船滿東南亞跑的人,還是個官宦富家子,確實應該算是有點探險家的意思了。隻是因為自己看慣了世界地圖,老覺得東南亞就是一個水坑兒,不覺得有什麽風險而已。


    “君子一言!”羅有德直起身,一點沒把洪濤的恐嚇當迴事兒,伸出右手,把手掌對著洪濤。


    “得,你不怕死我就不怕麻煩埋,駟馬難追!到時候你不上船,我也把你綁上去!”洪濤也伸出右手,和羅有德擊掌為誓,隻是他嘴裏的零碎太多,一點都沒有那種豪邁氣概,嬉皮笑臉、嘮嘮叨叨的很破壞氣氛。


    羅有德走得很快,他要馬上出發去瓊州和廣|州,一邊打探燈油行情,一邊籌建名為寰球宇宙開發有限公司的店鋪。這個名字一聽,就是洪濤起的,太俗!對於洪濤隨口而出的這個古怪店鋪名字,羅有德倒是沒反對,他對洪濤家鄉的商業模式很好奇,反正大宋朝在商業經營活動上也沒什麽太多限製,很多南番客商都能用自己家鄉的名字給店鋪命名,有限公司就有限公司吧。


    這次羅大財沒跟著他這個寶貝外甥一起走,因為洪濤這邊還得靠他來采買一些物品,比如說熬製鯨油的陶甕,存儲鯨油的陶罐,另外西瑁洲島上那個玻璃生產基地也還在建設。這是他和羅有德的私人產業,托付給別人不放心,大事小情全要由他操辦。


    搬家!這是洪濤在羅有德走後,宣布的第一件大事!他已經和羅有德商量好了,西瑁洲島將會被羅有德找朋友出麵買下來,建造一座造船廠。不過這隻是個借口,造船廠要造,但不是現在,現在需要的是碼頭、倉庫、玻璃窯和煉油坊。合作社裏這些疍家人,就是島上的第一批主人和工人,他們的連排船就停在島邊上,除了幾個青年要跟著洪濤一起學習駕駛帆板的技術之外,老人、孩子、女人都留在島上,一邊熬製鯨油,一邊幫著建設,不用再下海操勞了。


    “我還要住在我的船上!疍家人不能沒有船!”泊福老人在合作社的擴大會議上,聽了洪濤的發言之後,果然又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了。他並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但是本能的覺得改變不是個好事兒,還是守著祖先的規矩生活最穩妥。另外他對洪濤和羅有德走這麽近也不太滿意,在疍家人看來,土人是不能相信的。


    “福伯,沒說不讓您上船,隻是打漁的事情就交給我和二哥、三哥吧,您把他們都養大了,也該在家裏享受享受啦。沒事的時候您就盯著嫂子們熬鯨油,誰偷懶您就用扣她們工錢!等阿珠有了孩子,您還可以在家裏幫我看著孩子,我總不能背著孩子出海去追鯨魚吧。想出海您還可以出海逛逛,不光是您不能忘記大海,小魚小蝦他們也的跟著我慢慢學習駕駛帆船出遠海,以後他們還要獨自去捕殺鯨魚。咱疍家人離不開大海,咱疍家人還要去征服大海,不能光讓大海禍害我們,還要讓它給我們帶來更好的生活!啪,哎呀……阿爺,您幹嘛啊!”洪濤早就知道泊福老人就不會輕易同意搬到岸上居住,不管他有沒有理由,自己都能說服他,隻要能把他的弱點抓住,他不想搬也得搬!可是這個慷慨激昂的結尾還沒說完,後惱勺上就挨了陳名恩一巴掌,打得洪濤都迷糊了,怎麽自己這個幹爹比泊福的反應還大呢?剛才不是私下裏都統一好口徑了嗎?


    “不許瞎說,大海啥時候禍害過疍家人了?你這麽說不怕媽祖怪罪你!”陳名恩到不是反水了,而是責怪洪濤口無遮攔。做為一個疍家人,可以在大海中喪生,卻不敢埋怨大海,隻要大海能每天帶給他們收獲,他們就知足了。


    “好好好,那一句不算。福伯,您看我說的成不成?願意住船上就住船上,願意住岸上就住岸上,不強求!其實吧,我也不想搬家,可是咱熬油這個動靜太大了,萬一有人發現了咱的秘密,看著眼紅,跑來搶,咱們人可以跑,這些陶甕跑不掉啊。再說了,以後溫伯幫我建造新船,也不能讓別人看見,偷學了去,我溫七哥他們以後就沒了吃飯的手藝,您說是不是?”洪濤在羅有德走後,就找到陳名恩、黃海、溫老二他們幾個分別談了,用不同的利益已經都把他們說服,這才召開了動員會。沒把握的事情洪濤從來不幹,這要是自己的提議沒通過,多失威信啊。


    溫家對洪濤已經言聽計從了,因為洪濤確實在教溫家的幾個兒子如何造船,隻要自己孩子能學到真本事,你讓溫老二搬到山頂山去住他也同意。黃海一直也是洪濤的追隨者,現在洪濤又要讓黃浪和黃濤進入即將成立的捕鯨隊,算是要把絕技傳授給他們啊,於是黃海也和溫老二一樣,倒向了洪濤這邊。陳名恩就別提了,洪濤是他幹兒子,幹好幹壞他都跑不掉,隻能跟著走了。這次弄出了鯨油,很快就能有錢了,洪濤還要在島上建個學堂,答應由陳名恩當教習,老頭立馬就服了!做為一個讀過書的人,他骨子裏還是認為能讀書是最好的,就算他知道自己已經脫離不了疍民這個身份了,可是能在疍民裏當個教書先生,他也萬分滿意。


    剩下的翁家、布家是剛加入合作社的,既沒有股份也沒有功勞,基本就算是合作社的雇工,根本沒啥發言權,隻有聽的份兒,於是泊福老人就成了洪濤唯一的對手。其實洪濤不光不煩這個頑固的老頭,反而更看重他。他是個有堅持的人,不會因為一點小恩小惠就改變自己的堅持,就算自己是他的女婿,他依舊直言相諫。這種人不能多,多了就讓人煩,但也不能沒有,沒有了就會讓人失去了約束。


    洪濤就是把泊福當成自己的一個約束,每當自己想走捷徑、破壞合作社的規矩、搞陰謀詭計時,就會想起泊福那張撲克牌臉,於是就會收斂一些。一個人如果沒有製衡,就算是洪濤這樣穿越了三次,三世為人的怪胎,照樣也會走歪路的。時不時有人刺你一下,讓你感覺到難受了,才會提醒你先別看天上飛舞的天鵝,還是低頭先看看路上有沒有坑吧。


    “是這個理!小二,帶著你兄弟們,把沙灘上的東西收拾好,明天天一亮就迴寧遠河口,把咱幾家的連排船弄過來。我以後就在這裏幫你妹夫看著這個島,誰也不能上來亂看!”一聽說熬鯨油和造船的手藝有可能泄露,還有可能被土人搶了去,泊福老人立馬屈服了。他可以整日啃芋頭過活,可是他不願意自己的兒孫也和自己一起吃苦。鯨油能賣錢,造新船可以去捕殺鯨魚,這個道理老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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