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婉鳳馬不停蹄地趕迴天道會,一迴到後便衝進了楚軒億的書房,顧不上歇息喝水,劈頭蓋腦地就開始說話。


    “軒億,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既然事情很重要,為什麽拖到現在才說?”楚軒億放下賬簿,一臉地不滿。


    “我。。。。。”慕婉鳳一時語塞,“我是剛剛發現的。”


    “爹在涼州患了重病,這麽大的事情,你昨晚怎麽沒有告訴我?要不是長風通知了我,我根本不知道有這迴事。”楚軒億慍色加重,不滿妻子的表現。


    “我又不是故意隱瞞的,”慕婉鳳辯解道,一想到昨晚他和任采薇卿卿我我,她也一肚子火,“昨晚你三更半夜才迴到房間,今天一大早就去了訓練場,我哪有時間和機會跟你說信件的事,再說了,我已經第一時間寫信通知我娘家了,讓他們查清楚公公的病情,如果公公的身體狀況不適宜舟車勞頓,就先留在涼州養病。”


    “誰讓你擅自做主的?”楚軒億瞪大雙眼,“我爹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應該第一時間向我匯報!”


    “我也是關心公公,為你著想!”慕婉鳳生氣地頂了迴去,“公公一向身體健康,怎麽去了一趟涼州就病倒了?公公既然病了,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確定病情、盡快醫治,遠水解不了近火,涼州有我娘家悉心照料公公,總好過你一個人在定風鎮幹著急來得實際。”


    “不管爹是什麽情況,這件事都不用你插手了,”楚軒億迴答道,“我已經讓長風出發去月零城接應爹了,先讓爹迴來再說。”


    “你要接公公迴來?”慕婉鳳難以置信地反問,“軒億,你想清楚沒有,公公一旦接迴來,肯定忍不住插手阻礙你做事的,到時候,你又迴到以前被動的局麵了!”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楚軒億皺眉迴答道,“爹是家人,不是敵人,你時刻把自己放在備戰狀態,誰敢和你相處?”


    “你出去吧。”楚軒億沒給慕婉鳳迴答的機會。


    “我不出去!”慕婉鳳搶過楚軒億正在查閱的賬簿,言語咄咄逼人,“我聽你的,公公的事我不管了,但是任采薇的事,你必須知情!”


    “她發生什麽事了?”楚軒億緊張地反問道。


    慕婉鳳忍住心中不快,說道,“自從任采薇失去雙親後,她就對你有非常深的恨意,一心要對付你,將你置之死地,你應該感覺得到吧?”


    “什麽意思?”楚軒億皺眉。


    “她的雙腿根本就沒事!我剛剛在鎮上親眼看到的,一個女子假裝殘疾,肯定是有目的的,”慕婉鳳見楚軒億不相信,便加急了口吻,“而且,她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你,通過假裝殘疾,向你展示可憐可悲的一麵,博取你的心疼、你的同情,然後你就被她害死了,要知道,在煙花之地長大的女人,都是很有心計的,她之前也有和任老夫人一起對付影荷。。。。。。”


    “慕婉鳳!夠了!”


    楚軒億連名帶姓地叫她,絕不是開玩笑。慕婉鳳不滿地收住口,卻不服氣地瞪著他。


    “我已經知道任千金的雙腿可以正常走路了。”楚軒億一臉平靜地迴答道。


    “什麽時候知道的?”慕婉鳳瞪大了眼睛。


    “昨天晚上。”


    說完,楚軒億便冷下臉離開了書房,隻留下呆若木雞、不知所雲的慕婉鳳。


    昨天晚上。


    楚軒億無視了她的憤怒叫喊,傾下身體緊靠她的臉頰,堅定地貼住她的耳邊,在她耳邊輕輕說話,宛如是一對甜蜜的戀人。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關於你家人的。”


    任采薇聽到家人的字眼,神情便柔和安靜了下來,順從地跟著楚軒億上了馬車。


    兩人坐在馬車裏,離開了小鎮,往群山駛去。下車的時候,楚軒億不顧任采薇的反對,將她抱下了馬車,再輕輕地放在輪椅上坐穩,任采薇見無法抗拒,隻好默認不說話。


    二人眼前出現一座道觀。道觀坐落在群山環抱之中,周圍古木參天,綠蔭蔽日。觀內的建築古樸典雅,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散發著一種神秘而莊嚴的氣息。


    道觀前有一個正在掃地的僧人,見到來人便迎了上去,雙手合十,舉至胸前,微微低頭,恭恭敬敬地說道,“楚幫主、任千金,道祖賜福!”


    楚軒億和任千金也迴禮致謝,楚軒億便推著她緩緩走進了道觀。


    她突然發現,今天的楚軒億並沒有穿平常的衣服,而是穿著一身縞素,儼然是來祭拜的打扮。


    她看見了娘親和昆洛的靈位和骨灰盒。


    骨灰盒的旁邊,還放著兩樣東西。


    她倏地捂住嘴巴,眼眶也紅了。


    那是娘親最喜愛的鳳凰發簪和昆洛的劍。


    而此時,一身縞素的男子跪在了地上,在靈位麵前,虔誠地磕了頭。


    任采薇坐在輪椅上,默默在一旁望著他,眼前的場麵讓她說不出話來。楚軒億在做一件對於她來說難以置信或者說是炸裂的事情。


    娘親和昆洛的葬禮明明是昆山操持的,葬禮那天,楚軒億匆匆趕過來祭拜懺悔,卻被自己憤怒趕走了。


    可現在,娘親和弟弟的靈位和骨灰竟然在這裏。


    此時一位比剛才在門口掃地的道士年紀更年邁的老道士,走到了她的身邊。任采薇見狀雙手合十,禮貌地叫了聲:“乾道。”


    對方笑笑,亦雙手合十還禮。


    他順著任采薇的視線看過去,楚軒億正在上香,背影無比真摯。


    “你是逝者的親人吧。”老道士問道。


    “是的。”任采薇的目光觸及骨灰盒,“去世的人是我的娘親和弟弟。”


    “願者安息。”老道士致哀道。


    任采薇迴禮致謝,心中的疑問也唿之欲出。


    “這座道觀,是專門為二位逝者修建的。逝者逝世後的每一個第七日,楚幫主都會來。”


    任采薇大驚,順著這話看向裏麵那道白色身影,他上完香,正在為逝者添酒。


    “頭七、二七、三七、四七、五七、六七、末七,共計四十九天,而每一個第七日,楚幫主都會來這裏守上一整夜。”


    “今天已經是逝者逝去的第七個七天,是燒七儀式的結束,過了今天,逝者意味著功德圓滿。老道以為今天也是楚幫主一人到來,沒想到逝者的親人也來了。”


    任采薇默默地聽著,不發一言。


    “采薇。”


    楚軒億開口說話了,任采薇望過去,他側身站在那裏,麵色誠懇。


    “可以過來上香了。”楚軒億走了過來,推著她過去。


    “好。”她下意識地迴答道。


    再看剛才站在身旁的那位道士,他已轉身離開,將此處留給了來祭拜的二人。


    點燃的香遞到手上,任采薇坐在輪椅上,望著娘親和昆洛的靈位和骨灰盒,雙手奉香,拜了三次。香放入爐中,任采薇看見靈前供奉的酒杯被倒滿了酒,旁邊水果新鮮整齊,香爐前亦是幹幹淨淨,四周還放了娘親最愛的百合花,上麵尚有殘留的水跡。


    一切的一切,都是用心地布置。


    任采薇抬頭看他,神情複雜。


    感受到那道目光,楚軒億低頭,對上她的眼睛:“采薇,我了解到老夫人是信仰道教的忠實信徒,就為她和昆洛修建了道觀,這件事情比較繁瑣,我不想加重你的負擔,隻和昆山商量了,沒問過你的意見,就把老夫人和昆洛的骨灰和遺物搬到了這裏,對不起,希望你原諒我的決定。”


    “。。。。。。”任采薇望著他。


    “有心了。”她迴答道。


    “至親離去,痛不欲生,種種的感受和經曆,我都很明白,”楚軒億蹲在她的麵前,聲音低沉誠懇,“我知道你現在不願意麵對我,接受我的懺悔,但是我。。。。。。”


    “楚幫主。”任采薇打斷了他的話,扶他站了起來。


    “我明白你的心意,”任采薇望著他說道,“其實我的雙腿這兩天已經可以站起來了。”


    “真的嗎?”楚軒億露出驚喜地笑容。


    任采薇站了起來,望向娘親和昆洛的靈位,“楚幫主讓茂昌長老通知蒼雲堡,叫他們不要以任何形式參與赫懷信的身後事,我也是聽得很清楚,我今天上午之所以出席了會議,除了致哀,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要你為難,下不了台。”


    楚軒億神色變得複雜,望著她漆黑不見底的眼睛,“采薇,你是打算對付我嗎?你覺得你自己的做法,是你想要的嗎?”


    “也許在你的眼裏,我的做法不值得一提,很幼稚很不自量力,”任采薇走到楚軒億麵前,靠近他,神情大大方方的,“但是就如同你今晚所說的,我為了能振作起來重新生活,就要找到一個目的、多種手段來對付你,你給了我傷害你的機會,我怎麽能錯過。”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索性裝下去?反而和我坦白了。”楚軒億問道,他可以聞到她頭發散發的花香氣息。


    “我覺得可以停手了。”


    “為什麽?”


    “就當做我們彼此之間互不相欠、一筆勾銷吧,反正我們也是偶然認識,既然沒有繼續相識的福氣,那倒不如重新做迴陌生人。”任采薇說完,就轉身離開。


    “采薇!”楚軒億下意識拉住她的手,讓她迴頭。


    任采薇皺眉掙脫楚軒億的手,“夠了,楚幫主,我的意思還說得不夠明白嗎?我已經受不了你搞溫情脈脈有人情味這一套了,我寧願你冷酷無情、手段殘忍到底,這才是你楚幫主該做的,不是嗎?”


    “你覺得不累,我覺得累。”任采薇冷冷地說完最後一句話,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楚軒億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思緒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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