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源自勞動,這個觀點有很多人不讚同。但不可否認的是,在各種藝術領域裏,流行的和曾經流行的,往往都來自底層,尤其是勞動者最多的領域。布魯斯源自黑叔叔們在苦難中融合阿非利加和歐羅巴的藝術,詞原本上不得台麵,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總之,勞動者最多的地方,往往是一座城市最有活力的部分。而在廢品站星圓頂城市邊緣,靠近重型平台,也就是平日裏船員們嘴裏的港口、泊區、倉庫、軍港等地界的邊上,隔著數十道氣密門和艙道的地方,一家名為黃銅絲的低級酒館裏,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比起其他依賴船員消費的酒館,黃銅絲的主要客戶是階級滑落的中產、拾荒的團隊、收保護費的黑幫還有一些在圓頂城市和港口裏打散工的太空三和大神們。


    他們比起住在老鼠窩和廢棄管道裏的貧民們日子好的多,但跟真正靠正經工作或者在太空討生活的人比,又差了太多,於是隻能每每放工便聚在這種連換氣扇都老化,一旦開啟就跟肺裏咯痰的老頭一樣嘎吱不停的酒館裏消磨時光。


    黃銅絲酒館足夠大,有上下三層,共計上千平,是由廢棄的區域儲水箱改造而來,整個空間並不規整,而是撿其他艙段占剩下的地方改造而來。


    牆麵打底的是陳舊到不再發熒光的塗鴉,其上是用塑料紙打印的各種通緝令、地下選秀、懸賞和各種到此一遊標記。


    這裏不需要什麽額外裝潢,天然就是破落工業風。


    “我以前是家教,真的。我有輔助教師資格證,專門給中產和小貴族服務,為他們的子女提供ai教育外的補充教育……那天我去給一個給貴族當仆人的家裏,教他女兒紡織。你是知道的,人工紡織在貴族那兒值老鼻子錢了……”


    一個邋裏邋遢的男人坐在吧台邊,頭頂的燈時不時晃蕩一陣也不管,隻顧跟幾個酒友吹牛逼:“那個仆人成天弓腰,脊椎都tm彎了,可他有個好女兒,叫波波沙。我剛敲開門,波波沙就站在門裏朝我行禮,剛從ai課上學的,她拉起圍裙,不合身的褲子被帶起來露出一條白得發膩的腿。”


    “她說:‘晚上好先生’。你懂嗎?一個11歲的女孩,一米七,腿都他媽有一米長,穿著不到70公分的褲子,就這麽衝我行禮問好喲~”


    他說的有鼻子有眼,眼神朦朧中帶著鹹濕,惹來酒鬼們連串的口哨。


    然後他就被一隻寬厚長滿老繭的手捏住脖子,跟捏雞仔一樣提溜起來,酒鬼們眼前一恍惚,這個教師界的敗類就被甩到牆上,鼻子排出一朵血花,跟牆上其他陳年血花遙相唿應。


    掛在牆上的布滿灰塵的假花似乎被什麽震了,直愣愣落下,扣在失德前教師的後腦勺上。


    再看那手的主人,一張下頜寬且硬,隱隱透露著金屬光澤,雙目透著不健康的昏黃,眼神兇惡令人聯想起冬天餓狠了的狼。


    酒鬼們再不關心下文,他們縮迴座位,並努力減少存在感。


    “一杯水手美夢。”男人摘下兜帽,哢吧哢吧活動脖子,往桌上丟下幾塊拇指大小的金屬錠。


    酒保嘿然:“哥們,黃銅絲雖然不是什麽上台麵的酒館,但也不是垃圾酒吧,我們是登記在案的正規酒館,不賣這種能喝死人的東西。”


    男人鼻翼微扇,又摸出一塊金屬錠,在昏暗的燈光下,這塊金屬錠輕晃著,反射迷離的紅光:“一個單間,一桶河床與水泡。”


    在迴收站星,迴收重鑄的金屬錠是民間自發形成的輔助貨幣,仰仗鬣犬礦業饕餮般的胃口,他們什麽金屬都收,所以錨定巨企迴收站的金屬價格,這些金屬錠都有其特殊價值。


    而這種反射奇怪光暈的,代表裏麵含有稀有金屬。


    但酒保注意力卻沒放在惹來酒鬼們注意的金屬錠上,他上下打量了男人幾眼,擦酒的帕子掃過金屬錠收迴去:“單間一間,河床與水泡一桶,快緊俏嘞~!”


    言罷,立刻有腰栓圍裙,還掛著酒水痕跡的服務員引著男人進了單間。


    不一會兒,一個長相跟酒保有9分相似的男人,也穿著酒保服,提著一個小煤氣罐大小的金屬酒桶,用腳尖踢開房門,後跟反勾迴來。隨著門合上,酒扔在地上,酒保也不落座,倚著門皺眉一通打量,半晌開口:“現在是關鍵時期,你們不該來聯係我,你更不該來,托爾·布朗。”這種,看起來像煤氣罐或者桶裝水  裝著金屬下頜的托爾摩挲著脖子嗤笑:“怎麽,怕黃金國幹擾到風險礦業的特工大人的宏偉計劃?”


    “是擔心我把你們牽連進來!”特工低聲喝罵,“你們在發什麽瘋?現在空間站外麵正聚集著大批艦隊攻打防禦平台,圓頂城市已經全麵戒嚴了,生化犬和獸性獵殺者都出來遊街了,你這時候來找我?”


    特工惱怒道:“我的下線太多了,隨時可能會暴露,我馬上就要帶人鑽貧民窟,有什麽事兒不能等我安定下來再說麽?”


    托爾擰開名為河床與水泡的烈酒,從架子上取出一酷似洗衣機管子的波紋管插進罐子裏猛吸,吃滿了酒水後咂摸嘴:“我們的人發現空間站的指揮官在銷毀資料,用火燒沒法複原那種。”波紋管  “什麽資料?”


    “懷疑是藍圖和工業配方。”托爾吸著酒水含糊道。


    特工瞳仁猛縮:“確定嗎,這老東西這麽狠?廢品站是鬣犬礦業的首都,空間站裏的資料很多都是孤品,他銷毀了,豈不是鬣礦自己都沒地兒修複?他不藏麽?”


    “昂,人老成精。他八成是要陪著空間站死,我們必須提前舉事了。再拖下去等李斌和康誌仇上來找不到好東西,黃金團星就虧大了。”


    托爾搔著後頸,搓出一團黑泥,他捏著黑泥看似漫不經心:“黃金團星跟鬣礦有仇是不假,但這麽多年過去了,星球上大部分都是後來的,對鬣礦沒那麽恨,我們費了很大勁才說服幾個帶頭人,我得拿出成績。”


    特工哼哼幾聲,心說你是為了爬上海盜團長的位置吧?不過那也與他無關了。


    巨企戰爭從來不止正麵開片,背後的你來我往也是危險重重。礦石戰爭持續好幾年,兩家在對方的行星、空間站裏埋了不知道多少釘子。特種戰更是時不時就有發生——通過潛伏到第三方艦隊混入空間站,聯係內應使用炸藥,很容易就能在空間站引發騷亂,甚至炸毀某些設施。


    隻是隨著複仇艦隊的靠攏,埋伏在大狗星係的特工們,主要工作從特種戰和秘密收買變成了刺探情報。


    “什麽時候舉事?”特工問。


    托爾擼起袖子看了眼機械表,這種玩意兒在星際時代純屬裝逼用的奢侈品,甚至可能因為頻繁從進出行星走不準:“唔……3分鍾後。”


    “什麽!?”特工驚了,他正要開罵,卻見托爾豎起手指按在自己唇邊:


    “噓……我的好親戚給了我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要我把你們都摁住,他很快就要接手這裏,不想看到有老鼠在他的保險庫裏偷金幣。”


    門外傳來沉悶的腳步聲,從磁力靴吸附的聲音來看,主人的腿如果沒有接受過義肢改造,那麽噸位一定會很大。


    特工抵著門,搖著頭難以置信:“你們連動力甲都準備好了?”


    “我們是海盜,你們巨企眼中陰溝裏的老鼠。老鼠總是會有很多跳蚤蟑螂朋友的。”


    單間的燈在莫名的晃動中熄滅,接觸不良的燈泡閃爍著重新亮起,那是外麵聯合艦隊敲門的大動靜,正在時刻向門內的幾十萬人宣告自己馬上要進來了。托爾舉起還沾著自己口水的波紋管:“嚐嚐?該說不說,廢品站星的叢林環境,還真產出了不少釀酒的好材料。”


    (又是8000多字,感覺快榨幹了,明天最後一天三更,更完下一周都雙更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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