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陳子健從警察局裏出來,一輛越野車停在那裏,車窗放下來露出宗鼎笑眯眯的一張胖臉。


    夢秋水邁著急促的步伐過來,一把將他死死摟住。


    陳子健笑了,拍了拍她的後背說道,今天怎麽這麽主動?是不是想我了?


    他被夢秋水推開,對方很認真的看了看,忽然抬起手給了他一記耳光,他真的被打愣了,緊跟著夢秋水又抱著他哭起來。


    陳子健你個混蛋能不能安靜一些,不要讓我這麽擔心!


    聽著夢秋水的哭聲,陳子健摟住夢秋水百感交集,是啊,是應該安靜一些。


    宗鼎使勁摁了兩聲喇叭,大聲喊道,你們秀恩愛換個地方,我已經訂好了總統套!


    他跟夢秋水同時轉過身,整齊劃一的用中指表達了心聲……。


    宗鼎拉著他們離開這裏,而陳子健無意中瞥了一眼右觀測鏡,看見一個俏麗的身影好像是許苗苗。


    在車裏陳子健知道龐進財被省公安廳帶走,同時還有姚學成,盡管現在姚春甫還是市委書記,但誰也知道他兔子尾巴長不了。


    至於那段錄音,王凱交代是通過技術手段拚接而成,所以陳子健身上的冤屈被洗清了。


    至於那個趙強其實就是龐進財手下的馬仔,折騰徐苗苗的男人目的很明確,就是想讓陳子健出手幫助許苗苗,然後龐進財在解決難題,讓陳子健領他一個大的人情。


    說實話,陳子健到現在為止都非常佩服龐進財的算計手段,總能找到人的最軟弱,也最容易被打動的地方,然後采取一係列手段,針對這一空門采取攻擊,並且空門徹底攻陷。


    後來在龐進財的住所一個密室的保險櫃裏,發現很多光盤,裏麵有不少江北市官員的豔照門,其中就有姚春甫,還有關新民的,至於地點,就在那個林中的二層小木屋。


    很快關新民因為充當龐進財為首的黑惡勢力的保護傘,被公安機關逮捕,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審判。


    而且後來從專案組傳來的消息,關新民一個市刑警隊隊長,涉案金額竟然高達上億,聽到這個消息,陳子健不禁喟歎一聲。


    很諷刺是不是?一個法律的維護者,成了法律的破壞者,最終又成了法律被製裁者,這一係列的變化,從中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當法律成為某些人手中肆意妄為,斂財的工具的時候,那更是讓人害怕,它帶來的危害性遠遠超過了一般的犯罪。


    迴到家裏,陳子健爸媽看見兒子那個激動,老爺子說就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是那種人,被冤枉了。


    老太太兩眼淚汪汪,小囡囡死死摟住陳子健不撒手,他心裏真不是滋味,別人當官一家人雞犬升天,他特娘的當官全家受累。


    忽然想起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中的一句,已矣乎!寓形宇內複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乎遑遑欲何之?


    是啊,算了吧,還是珍惜家人共處殷殷時光,愛惜那良辰美景切切欣賞,與自己所愛人盼盼攜手,順應天地自然變幻,隨心所欲豈不更好?


    老太太把陳子健推進浴室,說好好洗個澡去去晦氣,澡盆裏早已經泡好了艾草!


    說實話,他心中激動地真不能自已,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晚上陳子健跟夢秋水以慰相思之苦之後,她躺在他懷中,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而陳子健卻將心中的想法說了一下,夢秋水笑了說,官場之間傾軋還有鬥爭,你經曆的不過是滄海一粟,不過你的經曆確實比一般人多了一些,主要還是你的性格……。


    夢秋水還要說下去,陳子健卻打斷她的話說是要說離開的時候了,這句話確實挺出乎夢秋水的意料。


    夢秋水沉默了幾秒鍾說道,我不讚成你這個時候離開。


    陳子健有些詫異問為什麽,夢秋水說誰都看出來,權力格局要變,肯定要重新洗牌,現在市裏官場每個人都開始默默計算,在這場風波中是否會受到波及,或者會獲得那些利益。而你作為倒姚的主力選手,卻要退出,真的挺有意思。


    陳子健愣了一下說,市委書記要完蛋哪那麽容易,夢秋水說你的眼界實在太小了。


    陳子健問為什麽,夢秋水問他,周建設被調到省城,而姚春甫到這裏當市委書記難道你覺察不出什麽嗎?


    他點著根煙,夢秋水也點著一根煙,他們慢慢抽著,過了一會兒陳子健才說道,姚春甫來這裏當市委書記,意思是要把他調出省城,才好下手查他?


    夢秋水揪了一下陳子健的鼻子,你還不太笨,接著她說道,省委林書記是外來的人,外來的和尚想要念好經,首先得超度幾個人!


    而陳子健聽到這句話,心猛地跳了一下,繼續抽著煙,嘴裏踱出的煙霧不停變幻著,又不挺停消散著,周而複始,漸漸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大體脈絡,將手中的煙頭摁在煙灰缸裏。


    夢秋水問他想到了嗎?


    他說不太肯定,但有個基本狀況,夢秋水讓他說一說,陳子健將自己想到的說了一遍。


    姚春甫在省城主管城建,兒子又號稱程(城)衙內,省裏應該是清楚的,隻不過形成了經濟利益鏈條,所以當做沒看見。


    但是林書記是從省外調進來,他要想掌控舊有的政治局麵,首先就要打破那根經濟利益鏈條。


    而這個經濟利益鏈條的切入點,就是從姚春甫入手,一來是姚春甫主管城建多年,而來父子二人聲名在外。


    但是在眼皮下麵動手,恐怕會引起強烈的反彈,所以讓周建設到省城當市長,然後讓姚春甫到這裏當市委書記,讓他離開省城。


    而且從主管城建省城副市長,到地方市當黨委書記也算是提拔重用,未必沒有麻痹姚春甫,要他放鬆警惕。


    省城那邊暗中調查姚家父子的違法亂紀的事情。


    沒想到姚家父子來江北市依舊跳的挺歡,而且還出了一係列的事情,這下子證據更加確鑿,於是龐進財和姚學成被抓,通過他們最後扳倒姚春甫。


    夢秋水聽完之後點點頭,又搖搖頭說你,剛才想到的隻是一個骨架,還缺更多的血肉。


    陳子健想了一下說道,是不是龐進財和姚學成之間的交易。


    夢秋水淡淡的說道,風起於青萍之末,你呀,就是一個天生就是個惹禍精,姚家父子遇到你算是倒黴了。


    夢秋水接著又說,還有一件事情你忘了,那就是周建設在你跟姚春甫之間搭橋。


    陳子健點著根煙抽了口,手微微顫抖,接著又抽了兩口,夢秋水說你明白了。


    此刻的陳子健卻方寸大亂,因為想到一件可怕的事,那就是周建設為什麽主動給自己與姚春甫之間搭橋。


    答案很有可能,那就是想讓他跟姚春甫走近,而且越近越好,那周建設的目的是什麽?難道是想讓自己充當姚春甫身邊的一顆棋子?


    如果這樣的話,這個局布的實在太大了,隻不過並沒有想到自己跟姚家父子交惡,最後反而成了被打擊的對象。


    忽然他想到了唐曉舟,周書記說他變了,恐怕周書記想到的第一個人選就是唐曉舟,隻不過唐曉舟早已經看穿了這一切,認為風險實在太大,所以退縮了,引起了周書記的不滿。


    所以周書記才會對陳子健說,某些人變了。


    陳子健原本以為自己在官場跌爬滾打了十幾年,自認計謀和手段不輸於人,可是已經早已入局的自己卻毫無所知,想想委實令人驚懼。


    夢秋水接著問他,你在江北公司幹的好好地,為什麽要讓你離開。


    陳子健想了一下說道,土地和利益。


    夢秋水又問他,原本給你的市委副秘書長黨史辦主任為什麽不給了,陳子健想了一下說道,盡管是因為趙誌剛,可還是土地和利益。


    最後夢秋水問他,這迴你被誣陷抓起來,又因為什麽,他想了一下還是那五個字土地和利益。


    夢秋水笑了問他,你還想不到嗎?


    陳子健的腦袋挺混亂,慢慢抽著煙,將事情的脈絡又仔細地思考了一下,,漸漸在那骨架之上,出現了血肉,而且血肉越來越多。


    姚家父子喜歡在土地做文章,那麽就盡力創造機會給他們文章做,文章做得越多漏洞也就越大,裏麵利益糾葛也越多。


    陳子健腦海中出現八個字,預先取之必先予之!


    可他有一點想不通,為什麽這一次以拆遷事件發力,如此的迅速,並且著眼點如此的準確,行事手段幹脆利索不留餘地,難道是鄭顯道?


    不可能,因為在市委書記眼皮下麵耍花腔,而且做如此的大的動作,鄭顯道很顯然有些不夠分量。


    夢秋水說陳子健這樣想是對的,不妨可以考慮姚春甫倒了誰得利!


    他立刻想到一個人李青山,又迴想起李青山親自到鄭顯道辦公室,當時他還有些疑問,覺得有大事發生,難道在那時候他們就已經聯手了?


    但是姚春甫還沒來,他們就已經知道省委打算,所以聯手對付姚春甫嗎?


    陳子健覺得有些不可能,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成害,設計姚春甫這麽重大的事情,怎麽可以隨隨便便告訴別人呢?


    這裏麵還有地方陳子健沒有想通,更何況李青山跟鄭顯道兩個人,關係一直不睦,那麽誰又能把他們聯合在一起呢?


    忽然指尖傳來劇痛,他的手跳了一下,下意識將燒盡的煙頭扔出去,夢秋水驚叫了一聲,在床上蹦起來,原來煙頭掉進了她的睡衣裏。


    夢秋水氣急敗壞的給了他一巴掌,你發什麽神經,都燙起泡了。


    撩開衣服給陳子健看,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了一個明顯的紅點。


    而他卻被這個巴掌猛地拍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麽,可又覺得那個想法隻是一閃,想要抓,消失的無影無蹤。


    草,想不起來就不想了!


    陳子健嘴角露出賊麽兮兮的笑容,讓我看看其他地方是不是燙壞了。


    夢秋水白了他一眼,紅唇裏輕輕吐出一個字,滾!


    陳子健卻像聽到了發令槍,滾,咱們這就滾!


    話音當中將夢秋水撲倒在床上,在驚叫聲中,仔細檢視著是否有更多燙傷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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