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司命的一縷神魂。


    靳堯抬手, 示意司命閉嘴。


    司命立馬閉嘴了。


    靳堯摩挲著手中的平安符,眸光冷淡。


    他本也不指望自己以這個身份前來,喬裴便能將小傻子拱手相讓。


    但是他同意司命的辦法, 本就不為此。


    …………


    翌日, 喬裴應諾帶著朝辭出宮了。


    燁國的國都其實是原來上華州的主城, 喬裴當初打下上華州時並未傷及百姓,因而這座主城保存完好, 連宮殿也直接被喬裴拿去當現成的用了。至於晉雲州的主城,則在上次城破時被燒殺擄掠,毀得幾乎不剩什麽了。


    因為是國都, 即使剛剛經過戰亂,也不會顯得過於冷情。喬裴和朝辭去了比較熱鬧的東市, 朝辭買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東西,看到有賣蹴鞠球的小攤還去買了一個, 說是想帶到宮裏去玩。


    喬裴堂堂一個開國帝王,就這樣懷裏抱著蹴鞠球, 手裏拿著一堆小玩意,走在朝辭旁邊。


    “你啊,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喬裴無奈地說。


    “像個小孩子有什麽不好?”朝辭睜大一雙微圓的桃花眼, 反問道。


    忽而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還得去買蘇記的梅菜燒餅,特別好吃,我想了好幾天了!”


    “那為什麽不叫人去幫你買?”喬裴問他。


    “叫人買來再帶到宮裏, 就算沒涼也不好吃啦。少說廢話, 跟小爺去買燒餅!”朝辭掉了個頭,對喬裴招了招手。


    喬裴跟上了他,笑罵道:“你走得倒是快, 也不見我身上放著一大堆這些東西。”


    “咱倆一人一半嘛,等下燒餅我來拿。”朝辭拍拍胸膛。


    “……虧你講得出來。”喬裴無語。


    從蘇記迴來,朝辭手上抱著幾個大餅,邊走邊啃。


    “還想去哪兒?”喬裴問他。


    “去看戲!聽說最近來了個很厲害的戲班!”朝辭興奮地說。


    “你要是這麽喜歡,為何不讓我將那些戲班請宮裏?這樣你想什麽時候看就什麽時候看。”喬裴問。


    “嗨呀,你這個人真俗。”朝辭不屑。


    喬裴:“?”


    “戲班子肯定是要一群人看才有意思啊,自己就一兩個人的,在下麵看他們咿咿呀呀有什麽意思?”


    “朝公子高見!”喬裴很給麵子地捧了他一句。


    “可不,論吃喝玩樂,小爺當屬第一!”少年驕傲地拍胸。


    “可把你能的。”


    “其實聽戲真沒什麽意思,所以得靠氣氛烘托。你以後最好讓民間多搞一些什麽花魁大賽,那才叫好看!”朝辭說。


    喬裴本來還跟朝辭鬥嘴鬥得挺樂嗬,聽到這句話頓時黑下了臉。


    他勉強騰出一隻手,捏了捏少年白麵兒似的臉頰,說:“你想都不要想,以後燁國的秦樓楚館,瓦肆勾欄,通通取締!”


    “怎麽這樣啊!”少年鼓起了臉。


    兩人正好走到了一個比較偏僻的拐角處,突然有個暗衛出現在了兩人身旁。


    兩人看似隻是隻是他們兩個在街上瞎逛,但其實暗處隱了不下百位暗衛。如若不然,喬裴也不安心把朝辭帶出來。


    喬裴看到暗衛,便對朝辭說:“先等一下。”


    他說著就上前一步,而暗衛也到他身前,貼耳與他說話。


    朝辭正等著,不料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好像被拉入了一個奇怪的角落處。


    朝辭還沒搞明白自己在哪兒,一抬頭就看見自己麵前站著一個烏發雪衣的高大男人。


    他嚇了一跳。


    而男人看著他,神色似乎也很可怕。


    靳堯第一次知道,何為嫉妒、何為鑽心蝕骨。


    凡間一切瞞不過司命,於是他將司命帶了下來。司命說今日喬裴會帶著朝辭出宮,靳堯便一路跟隨,循著合適的機會與少年獨處。


    卻不想這一路,竟是如此。


    他以前便知道這小傻子慣是嬌憨,在他身邊時總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又總想搗鼓一些東西來引他開心。


    但從前他卻並不在意,對少年十分冷淡,極為偶爾的時候才勉強給少年一些神色。


    可得到他那些不冷不淡的迴應時,少年卻像是得到了天大的獎勵一樣,嘴角的小梨渦都藏不住,眼睛裏還閃著光。


    他從前從不覺得這有什麽稀罕。


    可當這些嬌憨天真對著另一個人時,他才知道心髒被挖去一大半的疼痛。


    他看著那凡人與他說笑鬥嘴,好不親昵。那喬裴捏少年的臉頰,少年也不生氣,隻會樂顛顛地繼續耍嘴皮。


    兩人之前的親昵,旁人瞧一眼都不會猜錯他們的關係。


    靳堯看著,眼眸由黑轉金,最後竟是沁出了血色。


    這喬裴算什麽?不過是趁著他不在,鳩占鵲巢的小醜罷了。


    他也配?


    “你是誰啊?”


    朝辭的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靳堯垂眸看著自己的小傻子,這還是他第一次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


    哪怕第一次見麵,少年也是對自己一見鍾情。從此他永遠用熱烈而愛慕的目光追隨著自己。


    但是這次,他的眼中隻有陌生和警戒。


    “是你把我帶到這兒來的?”朝辭又小心又警覺地問,“我剛剛明明在跟……我的同伴在一起,你怎麽突然把我拉到這裏來了?”


    這裏是哪?


    靳堯沒管少年後麵的問題,而是直接道:“我是靳堯。”


    朝辭微微瞪大了眼睛。


    靳堯……好熟悉的名字。


    但湧上心頭的卻不是高興,而是一種複雜至極的感覺……像是傷感,像是憎恨。


    少年很快把這樣的感覺壓倒了心底,畢竟這種感覺來得太無緣無故了,這人總不能是自己的仇家吧?


    這種感覺也不像是仇家……好奇怪。


    “我好像聽過,但是想不起來了。”朝辭說,“我們以前見過嗎?”


    “你是我的丈夫,我也是你的丈夫。”靳堯在朝辭驚愕的神色中,語氣平靜,“我們在三年前成親了。”


    “?!!”


    朝辭懵了。


    “不可能,我一點都不記得你!”少年說。


    你當然不會記得我,是我抹去了你的記憶。


    他心髒刺痛,但神色依舊冷靜:“半年前,因為一些意外,你失憶了,我也被迫於你分離。”


    “你我的確成過親,這是你我成婚時你贈與我的。”靳堯說著,拿出了一枚玉佩。


    朝辭猛地瞪大眼睛:“這……怎麽會在你這裏?!”


    這是朝辭娘親留給他的,他跟大哥,一人一塊。


    在他十歲之前,一直都是由他大哥幫他保管。十歲之後,大哥把玉佩交給他,說這是娘親留的,若以後碰到心意的姑娘,便將玉佩贈與她。


    後來朝辭在成親前,將這塊玉佩送給了靳堯。


    晉雲州破時,靳堯並沒有帶走這塊玉佩。現在這塊玉佩之所以還能出現在他的手裏,是因為他來凡界後去了故地,在廢墟般的朝府找出來的。


    萬幸,未曾被人盜去。


    朝辭看著這塊玉佩,越想越疑惑。他以前很寶貝這塊玉佩,但好像真的是從三年前開始,這塊玉佩莫名其妙地就從他的記憶裏消失了,隱約有個印象是覺得好像放在什麽人那裏。後來應該是在破州時丟失了。


    “你是不是撿到了這塊玉佩來訛我?”朝辭挑眉,一副很不好惹的樣子。


    “並無。”靳堯說,“我知道你偷偷養了一株鬼蘭。”


    “這你都知道?!”朝辭驚了。


    他的確偷偷養了株鬼蘭,因為鬼蘭嬌貴很容易養死,又靡費甚大,因而他沒敢聲張,怕他老爹知道了嫌他敗家。


    “你養鬼蘭,是為了送與我。”靳堯說。


    “你在床下麵裝了暗格,裏麵放著你攢下來的銀票。因為你大哥出征,你爹與你說了當時的處境,你心生危機,便存了銀票想著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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