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放下筆,揉了揉眉心,沒有說話。


    他要的隻是秩序,秩序的建立怎麽就這麽難!


    至於路青禾的心思,王三也沒反駁的理由,母親不想孩子沒了,也很自然,更何況路青禾早幾年失去了兒女。


    那段經曆,還讓她久久無法忘懷。


    王三又是最近才開始睡她和路青禾,雙方也沒來幾次,生育也不是一個人的事情,她承擔的壓力也不小。


    畢竟王三身邊一直就是她和許娟娘,然後這麽幾年了你們還沒有個娃兒,接下來王二一旦徹底離世,新順國的第一代領導人,等於空了。


    如果未來一段時間內不能有第二代誕生,萬一時局不濟,新順國崩了,那麽王三現在平衡起來的團隊,立刻就得四分五裂。


    尤其是王二和王三續譜的那些子侄,這群人占據新順國內外軍政要職,大權在握,手握重兵,彼此之間權力被王三平衡得差不多了,互相誰都壓不過誰。


    這段時間內,他們這些子侄們也發現了各自的定位,從一開始就被王三劃分好了,所以彼此一直沒有衝突。


    但王三如果有個好歹,下邊會選誰?會怎麽想?


    現實就是這樣,造反的政權,沒有正統繼承人,問題太大了。


    而路青禾無法接受倒也其次,更重要的是一旦局勢有問題,她的兒子大概率會被王三送去王大或者王二名下,直接斷絕繼承權。


    因為,她手中有兵。


    女兵再差,也是兵,尤其是女兵的火器覆蓋率將近六成,這批人進展或許不成,可是用火器那真是真理之下男女平等。


    跟著王三這麽久了,彼此又是一個床鋪上的人,難道還看不出來王三的心思?


    與其最後鬧得不可收拾,不如現在就斷了王三的念想。


    反正路給了。


    張氏你可以“認嫂嫂”,但王二後院不止一個張氏,還有一堆妾。


    妾本身在民間就是可以交換和發賣的。


    要是妾還是不成,那不還有侍妾,比妾地位更低一點,王二為了留下子嗣,最近也沒少接受其他老兄弟送來的姑娘。


    各種各樣的都有。


    但路青禾還是希望王三能接觸張氏,給張氏“留下王二的遺腹子”,不僅僅是張氏的祈求,更是坐實“嫡出”,從而斷絕王三送兒子過去的舉動。


    路青禾看王三揉眉心,上前來將手搭在王三的肩膀道:“雖然大家心底都知道,張氏“嫡出”是你的兒子,但官方層麵不認就是。


    未來再從二哥一脈選人過繼給大哥,相當於從王位傳承上斷掉不必要的念想。


    你要的平穩,也就能徹底穩下來不是嗎?


    難不成曆史上沒有過繼子,迴來搶皇位的事情發生?”


    王三對路青禾的殷勤無感,甚至感到無語說:“這背後明明是那些人的算計,你們還往裏跳。”


    某些人,已經開始揮舞“名分”大棒,正式開始爭奪話語權了。


    講了幾千年的儒家,對禮法名分的要求最重,他現在跳進去,鬼知道會發生什麽問題。


    “二哥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麽?而且,你未來可是要當皇帝的,就不能為所欲為?”


    路青禾鼓動著,王三手抓住:“皇帝可以不天生神聖,但該有的規則要尊重。過繼和……”


    “行了,不願意就不願意,沒人逼你。我的兵也懶得帶了,你收迴去吧。”


    路青禾收迴手,從腰間拿下虎符,就要放在王三桌上。


    不過王三伸手抓住,給她按迴了腰間:“你都不見得一定會生男娃,急什麽?”


    路青禾臉黑了好幾度:“誰說我生不了男娃的?我……”


    “好了。別激動,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順嘴往下說。”王三無奈,他很清楚路青禾的思維方式,和他有代溝。


    他已經很努力適應這個時代了,但奈何這個時代就是這樣,沒有男娃傍身的女人,在社會上就是會遭到欺負。


    隻要一日不進入盛世,或者利用機械拉平男女勞動力的素質差距,女娃就很難獲得相關的社會地位提升,因為亂世是男性的天下,暴力才能保衛自己的一切,也才能掠奪一切土地、財富、女人。


    而且王三自己需要維護自己製定修繕的規則。


    真要繁衍,女人他想要的話,是不可能缺的。


    但什麽身份的女人,背後所代表的政治意義不一樣。


    真以為睡了就沒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國王帶頭破壞規矩,下邊隻會比你玩得更花。


    就像李世民的玄武門之變,然後整個李唐皇族高層為了皇位打生打死。


    這裏頭全是博弈。


    舊儒生想要話語權,最好的攫取方法,就是攻擊對手的政治汙點。


    國王寢嫂,穢亂倫理。


    這一條對於王三這個“製定新秩序”的人來說,你製定規則,然後自己玩這麽花,你還是強勢者,儒生們就能導引弱勢者對你抨擊。


    私德進攻的手段,在禮法社會之下,尤其是宋代的理學思想框束之下,那根本就是王炸。


    哪怕王三能壓著一時,除非大同論徹底占據社會主流,並且儒學變得不堪,否則儒學禮法抬頭之後的話語權爭奪,對於王三這個大同論開辟者一定會產生攻訐。


    意識形態鬥爭,就是這麽殘酷,王三不是天生聖人,而是選擇走了這一條路,就得有更多的謀劃。


    否則可能會影響子孫後代。


    若是王三隻是一個農民起義皇帝,目的隻是為了建設家天下的農耕王朝,那借種這種套路,根本不是問題,因為你沒動儒家話語權,你還得跟儒家士大夫合作一起壓迫農民。


    但現在,王三動了。


    所以,他必須更加注意自己一舉一動,降低政治舉措的影響。


    王三看路青禾還有點黑著臉,歎了一聲說:“行了,如果你們真的這麽打算,也得等這段時間忙活完了再說,二哥的妾之後安排去你那裏,待時間到了,篩選一個,然後過繼給張氏就成。”


    “大王,侯爺派人來了,讓您過去用膳,他還有些事想說。”


    方淳的聲音從外邊遠遠的地方傳來,估計得有五六米開外了。


    王三一聽,便起身:“走吧,一塊過去。”


    路青禾這才跟著離開。


    來到了王二這裏,天色已經黑了,等待的官員也都撤了。


    王三剛進屋內,就嗅到了一股檀香:“不是說二哥的肺不妥?你們還點什麽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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