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主持了這場祭祀。


    順道應王三的意思,尋來一個童生,給大家重新編修了譜係和輩分。


    畢竟已經離開了村裏,王三隻想到了這個辦法,將大家串在一起,給他們一點歸屬感,不至於一下子舉目無親。


    效果還是不錯的,因為王三順道請童生幫他們取名了。


    “哥,改個名?或者立個字也成。”王三笑吟吟的說。


    “你說叫啥?”王二挑眉看著自己這個兄弟,從那個小道士說,他開竅了,但現在王二還是狐疑幾分,這算哪門子開竅?自己不是有大名,“咱是有大名的。”


    “誒呀,曉得。哥的大號叫王驢,我叫王蛋。又是驢又是蛋,感覺像罵人。”


    王三搓了搓鼻子,他當然知道他倆的名號,還有一個早死的大哥,就叫王大,三人合起來,大驢蛋,還真別說,很有民間起名的風範。


    “但這不就出來了?出來混,總要有點好名頭!別到時候別人看你,喊你一聲驢,那你應了,隔壁驢子也應了,多膈應。”


    王三嘿嘿一笑,邊上的那個童生也莞爾。


    有意思。


    隻有王二黑著臉說:“那你說,叫啥?”


    “簡單!哥你排老二,就叫王爾後邊尋個字加上。


    我排老三,就叫山什麽。


    這樣一來,有點氣勢,名頭也敞亮。”


    王三說著,尋童生給他們找一個字輩的字。


    最後,王二改叫王爾宸,王三叫王山寧。


    “行,以後就叫王爾宸。”王二頗為滿意,不過童生臉上多了幾分揶揄。


    這個宸字,可不一般,雖然標為屋簷之意,但卻是帝王宮殿的屋簷。


    至於王三的王山寧,“寧”的本字,是一種祭祀器皿,也是宮門頂梁的柱子,也可以引申為守門的衛官。


    隻屬於什麽地方需要守門的衛官,自然是祭祀的廟宇或者宮殿。


    這兩字,還是王三取的,看來這小子對自己兄弟多為看好。


    不過,也沒說宸字不準民用,反正他們也寫在自己的族譜上,不見得能拿出來用。


    於是,便把十七人都登錄在書冊上。


    這樣一來,除了王二、王三之外,其他的同宗子弟,也都有了名錄和身份。


    “二叔、三叔,額帶兄弟侄子侄孫,跟您二老磕頭了。”


    王信一看族譜造完,立刻帶著十五人給王二王三磕頭。


    其中王二、王三的侄子輩有三個:王信、王僧、王伊。


    孫子輩的八個:王溪、王江、王湖、王海、王河、王池、王灘、王洲。


    曾孫輩的有四個:王渠、王梁、王柱、王楷。


    一共十五人,是他們長潤裏登記造冊一脈的王家子弟,年歲都不大,最大的王信二十八,最小的王洲十二,其他的都在這裏頭浮動。


    立好了族譜,設好名頭,王二被王三催促一下。


    王二這才反應夠來,輕咳一聲:“好好好,都起來。以後都是一家人,有我王二一口吃的,肯不會餓到大家。”


    “謝二叔、三叔。”王信朗聲,帶著眾人起來。


    接著王三取來刀,讓王二分祭肉,“削一條豬腿給賀先生,這是規矩。”


    王二點了點頭,童生雖然在大明不值錢,但好歹是讀書人,得給麵子,畢竟童生再不濟也有同學,在縣裏還是有幾分能耐的。


    削了腿,王三恭敬提著果籃、豬腿,然後放了三百錢,壓在了果籃邊,送到賀童生這裏:“賀先生,多謝今日的主持。”


    “隻是登錄一二,何足掛齒。”賀童生看王三這麽爽快,也開心,收了肉與籃子說,“若是下次有什麽文書摘錄,隨時可以來問詢,依舊是老巷子邊。”


    “誒!若是有需要,定然叨擾。”王三也不客氣,如果真的要起事,這個老童生,非得帶走不可。


    王三可不是普通農民,他可是很清楚人才梯度建設的重要性。


    賀童生這些居於澄城縣周圍的讀書人,他也已經開始安排人去尋找,準備到時候一鍋端了。


    送走了賀童生,正好種光道來了。


    “哎呀,種家哥哥,來得正好,分好了胙肉正打算待會兒送到廂裏。”


    王三趕緊來應付,種光道哈哈一笑,揉著穿得倒是不算差的王三腦袋瓜說:“許久不見,倒是身體健碩了不少。你也不必麻煩,我來尋哥哥,也是打著借借喜氣的心思來。”


    “怎叫借?該給,該給,祖宗也會庇佑種家哥哥。若不是種家哥哥收留,我與兄長,隻怕也是居無定所。”


    “哈哈,好小子,當時怎麽看出來你這嘴這麽會說話。”


    種光道被抬舉著,樂嗬進來。


    然後看王二分了胙肉,也給他弄來一塊大份的,更是開心:“哥哥,小弟不請自來,叨擾一二。不過,你給自家子侄弄來的糧食,我也勻好了,一共是三十四石五鬥。典了不少地,利錢也不低,你可得緊著花才是。”


    “這……”王信他們麵麵相覷。


    王二一頓,旋即笑道:“你也是,怎的還委你親自來?知會一聲,糧食晚些時候我們再運來便是。”


    “嗐,也沒什麽。我也整了些,一塊放著呢。”種光道笑吟吟著,“對了,我盤算著再給會社裏找些好手,您瞧怎麽樣?”


    王三一聽,趕緊給王二使眼色,讓他答應下來。


    這還真是瞌睡也有人送枕頭。


    “自當如此,流民多了,確實得從流民中尋點人來幫襯。”王二不會反對,長潤裏這些日子確實越來越多人來,這都是隱患,“不過,還有辦法弄來更多糧食嗎?若是招人了,三十石恐是不足。”


    “這個嘛……倒是還有別的辦法,得把活典,換成死當。”種光道笑道,“可以加絕三次,差不多每畝還能再多弄來兩石許。也就是三十石上下。”


    加絕,算是一種活當轉死當的方法。也可以稱之為議價和定價之間可以存在價差,議價可以增加三次,然後定絕。


    基本上在潛規則裏,就是你確定你無力償還,以抵押物充抵所以才要價這麽高。


    至於加絕的抽成中,牙行得抽一半,所以牙行也樂得幫著加絕。


    這樣一來,如果你就算告官,說這是詭計,官府也會看加絕三次了,然後判你一個足額賠償給買走你土地的人。


    要是賠不起,那你就算誣告,要挨打,而地就是人家的了。


    王二想了一下,再看看下邊認下來的親族,點了點頭:“加。”


    “好說。”遞了票貼和單據,種光道提了王二分給他的胙肉,說去處理後續加絕,就走了。


    “待會兒每人提一鬥迴去自用,不夠了再來問你們三叔要。”王二送走了種光道,然後才迴來囑咐了他們。


    “這……二叔、三叔,您這……為了我們居然……”


    王信淚眼汪汪,沒想到為了他們的口糧,居然自掏腰包給他們……


    “都是一家人,別說兩家話。”王三直接開口,嚇唬道,“可別生分了。”


    “是!三叔!”王信眾人盡皆心悅誠服,淚眼婆娑,感覺到了——溫暖。


    收買了人心,給了一石半的米糧,雖然肉疼,但還是要給,畢竟要人賣命,用這種遠到姥姥家的親眷名義,還是不夠的。


    “迴頭支兩石給我。”王二來到王三身邊,“我去給當初接你迴來的弟兄們分分。”


    王三一頓,搖了搖頭說:“不能直接提給他們。請他們來咱們這裏吃飯,這麽多肉,不能白放著。到時候吃吃喝喝了,再私底下送給他們。也省得種家哥哥那邊的弟兄覺得種家哥哥不給,小氣。”


    王二一聽,也在理。


    人都是有親疏遠近的,自己大方的當麵給了,種光道那邊的沒給,或許不會找他事,但肯定免不了嘀咕,到時候惡的是種光道的麵子,還得讓他破財,容易起嫌隙。


    “你是越懂越多,希望一切能如你所料吧。”


    王三一聽,撇嘴道:“豈不如我所料?這些天,縣裏在招攬墾荒百姓的由頭都出來了,墾的是荒嗎?分明就是招待宰的羔羊。不用幾天,就算不用遼餉的名頭,也會用提前征夏稅補流民用度作為借口,對有土地的人和咱們這些落戶的家夥征稅。”


    王二點了點頭沒說話,因為事情的真相很可能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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