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唿……”


    哪怕九月了,熾熱的天氣,還是炙烤著山西平遙大地。


    十四歲的張煌言張望著河灘上,正在跟著百姓忙碌的父親張圭章。


    張煌言在新順三年從浙江老家北上尋找父親,畢竟他母親病死之前,山西陷入了大順和大明的爭奪之中,他一個孤家寡人,麵對宗族內一杆子認為他爹完蛋的宗親,也不可能有反抗的餘地,於是在守孝期滿,他就第一時間跑來山西。


    結果在山西找到了他爹張圭章時,他爹已經改頭換麵成了大順平遙縣知縣,看起來是貶官了,但大順這邊的縣官是真的縣管,權責比之前的之前大太多了。


    隻是,也不知道今年的後續的旱情,會不會影響後續的考功。


    作為一個喪母的少年,張煌言就剩下眼前這個爹了。


    此時他的三觀還未徹底成立,自然還未有當初他中舉任官時對於反賊的抗拒。


    加之這段時間在平遙縣內學習,他也接觸了很多大同論,對於大順政權還是有所改觀的。


    不過,他偷閑沒一會兒,河灘上的父親跟隔壁縣交涉的主簿吵了起來,雙方甚至發展到了拳打腳踢的地步。


    嚇了他一跳,趕緊跳下樹蔭,衝了過來。


    還不等他靠近,兩方人已經被拉開了:“張圭章,這他娘是命令!你們平遙縣才多少地能夠耕種,現在強行截流這麽多人口,你養得活嗎?”


    “養不養得活,不用你們這些押解司的人管!我們平遙縣上下就算是每人每天少吃兩口,也能養活這些百姓!”張圭章破口大罵,“別以為本官不知道你們存了什麽心思!也別說什麽漠南漠北有活路!本官之前主管的就是山西鹽司判官事,山西的鹽都是跟漠南漠北勾連的,與他們接觸,本官不比你少!北方究竟有多苦,我能不知道?”


    “那都是老黃曆!知不知道什麽叫做工業化提純鹽鹵技術!解州鹽現在白得跟雪花一樣!整個山西鹽價降低了多少?漠南漠北本就有大量的鹽湖,那邊也會有這些工廠!老子帶百姓過去,是去鹽場享福的!別在這裏不識好歹!你無非擔心的就是平遙人口大量外遷,影響你個人的考功政績罷了!”


    “胡扯!”張圭章指著眼前的家夥氣得發抖,“漫說考功考成,就是現在本官治下的平遙縣,積極執行朝廷交代來的所有任務,光是升遷就足矣了!現在你要帶著百姓背井離鄉?本官絕不答應!”


    “你答不答應是你的事!百姓願不願意走,你還管不了!”押解司的判官也是一臉煞氣的盯著張圭章,“我告訴你!百姓在府內遷徙自由!現在我來找你,是讓你將戶房主簿放出來作戶冊過賬的。不是跟你吵架的!


    總之,他們要先遷往汾陽府,然後再從汾陽府出發北上。


    你!沒有權利阻止百姓前往更好的城市,獲得更好的生存空間和美好的生活!”


    此言一出,張圭章臉色更難看了。


    張煌言擠開人群走進來,忽的聽到有人起哄。


    等他擠進來一看,就看著他爹僵硬的臉上有淤青,再看看邊上押解司判官揉著臉,也顯得正義凜然,兩相對比,總覺得很兩人好像都很有道理。


    “這些百姓,是真的自願走的嗎?”


    張煌言突兀的話,將有點寂寥的現場激蕩,張圭章臉色一凝,然後看向左右說:“分別帶出去,單獨問詢。如果是真的!那就來去自由。但若是你在其中摻雜了不妥言論,那就修怪本官上書陳奏!”


    “隨你!”押解司判官也不害怕,直接讓他們將人帶走。


    接著,兩人就大眼瞪小眼,互相不耐煩。


    “噠噠噠……”


    就在兩人互相瞪眼的時候,一列騎兵出現在眾人身後,接著下來三五十個身著各色官服的人。


    “怎麽迴事?”


    押解司判官看到了來人,有點錯愕:“老團長,你怎麽來?”


    “現在我是汾陽府的工局水利課左通事,自然是來巡查水利情況。這一次很多前明官員轄地的水利驗收情況不樂觀,陛下震怒,已經安排了工作組下來巡查。我到了縣裏一問,才知道你們水庫修得不錯,現在還在清淤河道,就過來看看情況。”


    大順的縣級十五房主官是主簿,州府十五局主官是通判,然後局下各課,課長為左右通事,兩人輪流負責本地工作、巡查工作。


    而押解司並不是州府官衙,而是直隸朝廷,但由各省代管。換而言之,押解司屬於位卑權重的差事,但也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畢竟一個知縣,都敢直接對他動手,就足以說明押解司其實是在動各縣上下官吏們的未來考功。


    畢竟大量人口外遷,不管是搞經濟還是搞建設,沒有了基礎的人口,每年評核下來,對他們來說也是硬傷。


    “前明官員辦不好差事?”押解司的判官眼前一亮,接著看向張圭章。


    “看什麽?”張圭章冷笑道,“朝廷交代的事情,輕重緩急,本官都如實照辦!現在好不容易農閑了,有了人口,本官想要推進河道清淤和灌溉水渠的增建。結果工程才過半,你就跑來引誘百姓離開。這些工程若是沒完工,影響了明年春耕!本官定要好好參你一本!”


    這個押解司判官也不退讓,冷笑道:“人力不夠,那就考慮使用機械!這麽簡單的事情還需要本官教你?還有,基建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勞力,基礎已經完善,百姓們的生活還是困苦,他們有自己的土地和家小要養。他們不是徭役!大順也沒了徭役!你用七日三斤米,就換來了他們七日的勞力,這麽幹下去,他們以後身體還扛得住嗎?怎麽,就因為他們沒有落戶在你平遙縣,你就不虧心?!”


    “你在胡攪蠻纏!”


    “你心知肚明!這已經不是以工代賑的範疇了,這是變相徭役!這麽低的工價,老子看不下去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親自走一趟平遙縣!”


    “你!”


    兩人又要吵起來了,接著袖子擼起,殺氣騰騰。


    但也有不少百姓聽得各有神情,有人說確實感覺自己被壓榨了,也有人對這些人嗤之以鼻,罵他們白眼狼。


    整個汾陽各地,全是幹旱難民,沒有張圭章想方設法的抽調糧食,哪有他們一口吃的?


    現在吃飽了就放下碗罵娘了!白眼狼!


    於是,雙方氣氛一下凝重,差點就要動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明末:我從陝西鬧革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倦鳥落舊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倦鳥落舊林並收藏穿越明末:我從陝西鬧革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