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皇宮內。


    朱誼漶也看了報紙,身邊有小太監將朱財跟顧炎武他們交涉的話,一並告知了他。


    朱誼漶麵無表情,但心裏似有一塊大石頭放下。


    到底還是患難見真情,朱財還是與他一路的忠臣。


    不過,他朱誼漶如何看不出來這群士紳主導議會的想法,但那又如何?


    大明……活不了了。必須找新的退路了。不過,有朱財自發的威懾,倒是可以借力打力。


    朱誼漶想著,但還是有點下不了決定。


    他能看出來,大順或許從一開始就發現了張居正改革之後,江南階級的變化 。


    所以,王肁第一時間就修改了執政方略,利用大量的國家資本來約束地方。


    但隻適合大順,不適合自己現在的情況。


    不過,自己對朱財的了解,接下來他必然會有動作。


    或許……這就是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時候。


    思考了半個小時,得知群臣都到齊了,他才起身前往朝堂開會。


    走在路上,思考了一路的朱誼漶神情越發堅定:“大順一語洞悉江南士紳始末,明發天下,就是攪亂江南來的。而自己阻止不了,既然大明沒救了!那就救自己吧!不能完全依賴朱財,之前我準備的兩條退路,必須用上了。”


    “陛下駕到!”


    眾人都嚴肅了神情,然後看向了緩緩走來的朱誼漶。


    朱誼漶落座,道了一聲免禮後說:“都到齊了?既然如此,都說說今日你們看到的大順周報吧。討論一下,如何約束議會,不會淪為複社、東林等黨派的玩物。黨爭,亡滅了朝廷,大順能夠快速一掃江北,就是依靠各家黨派內鬥激烈的時候,快速覆滅北方各地的。”


    一聽這話,所有人臉色都難看了幾分。


    張溥他們更是如此。


    他們想過,朱誼漶可能會趁機發難。


    但沒想到,他居然直接拿黨爭說話。


    “陛下,結社黨派從來不是問題。”張溥走上前來道,“真正有問題的是,沒有綱領的黨派。尤其是東林,以所謂的關心天下大事,但實際上都隻是空談虛妄,從不認真的討論如何治理國家。


    這才是最可怕的!而我們複社,經曆三年的探討,已經有了完整的指導綱領。


    興商、通衢、發展、濟貧、富民。


    我們已經用議會,提案了十六門方案,涵蓋了整個國家發展的方方麵麵。我們複社,絕對不是東林這幫空談之人!”


    此言一出,現場東林黨人臉色難看,好幾個想要跳出來反駁,但卻被按住了。


    複社,是一群年輕人組成的黨派,對於新事物的接受程度高,而且想法很多都很激進。


    比如張溥,他在北京被坑了之後,第一時間跑迴來,不去蒙自縣當他的知縣,反而呆在了江南想方設法的勾連社員,寫了一套綱領,這一套綱領的影子,很多都是大同論的。


    但不可否認,這玩意兒好用,寫出來之後,下邊百姓對他們的看法就好了很多。


    不管能不能達成,至少場麵功夫他們寫的很好,因此複社在江南年輕讀書人的支持度,已經超過了東林黨們。


    而東林黨們因為大順在北方的一係列操作,加之對江南士紳們的財產曝光,已經讓他們名聲都跌幹淨了。


    因此,東林黨其實內部分化很嚴重。


    都不是一條心了,要不是江南這邊的士林還需要東林的皮,早就他娘的丟了。


    所以,就現在來說,他們不會站出來當靶子,被說兩句也不會要命。


    再說了,複社和東林背後的支持者,其實是一家人。


    左右互搏罷了。


    史可法看情緒不對,趕緊站出來:“陛下,大順所謂的國家大同,根本上,還是一個聲音,一個脈絡,一個體係。在臣等看來,治國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個在朝,其餘在野。在朝做好規劃,做好事,在野的做好監督,不能隨意的幹涉朝廷政策,有什麽問題,在議會內討論,所有事情好商好量,但也要堅守底線


    比如,江南絲織發達,糧食欠缺,但還是有人將糧食賣出去。


    不僅賣出去,還賣給了南通州的順賊。這就不可接受了!


    還有就是對於兵馬的操練、調度,需要盡快完成鎮守化跟協調。


    四周還有大量偽帝。攘外必須安內,江南不得有其他聲音了。”


    朱誼漶看話題已經跳開了,眉頭緊皺,但片刻之後還是妥協了。


    結黨結社,他管不了。


    因為朝廷政權,很難由他直接把控。


    但也不能徹底放任不管,所以朱誼漶開口說:“既然如此,那就安排監督吧。由錦衣衛派出監督,所有結社開會的時候,必須有錦衣衛在場。若是討論國事,地方治理,朝廷支持。若是有人圖謀不軌,那就別怪錦衣衛動手了。


    若是不答應,那……也沒事。反正朝廷不認沒有接受朝廷監督的結社。


    隻要不在監督之列,就按照太祖之法,超過五人聚眾,徒一年。”


    眾人聞言臉色一變。


    朱財這個時候站出來說:“陛下,其實不必開誠布公,錦衣衛自有密探在其中。若是公布,臣以為,當另外安排,比如監督之社人,以敵對社人充任監督。而錦衣衛充作探查,一來鉗製,二來留檔,如此所有社,也就不會討論一些無關國家治理的風花雪月了。”


    此言一出,所有結社之人臉色都難看了。


    他們也清楚朱財的本領,畢竟他是“老錦衣衛”了。


    但沒想到的是,他居然要求敵對社人互相監督,然後還不準他們討論風花雪月。


    說白了,就是要將結社正當化。


    言罷,朱財摸了摸袖袋,遞上文書:“此乃臣這些時日,搜羅來的北朝《工會法案》,稍作修改,就能充作完善結社的方案。


    與其交給地方士紳互相攻訐,不如將他們全部擺在台麵上。


    用律法去約束。唯有如此,才能降低內耗。


    不然繼續任由如同太上皇(朱由檢)還在時的表現,不能明確黨派,明確利益,明確綱要,就會有左右橫跳的風險。


    現在的我們,經不起內耗了。”


    朱誼漶拿來翻了翻,上邊是朱財關於結社的看法。


    同時他提議,與其任由江南士紳內耗,不如逼迫他們結社,要麽選擇加入東林、複社,要麽自己創造一社,或者幹脆不入社。


    而皇帝要做的就是,拉攏小社、無結社身份的官員,再推行代議製。


    進而加強集權。


    “嗯,沒錯。必須要明確社員身份。”朱誼漶點了點頭,讓人將這封文書傳下去,“這樣,每年三月需要開會議政。


    那麽每年十月,準許社員脫離結社,前往其他社團入社,也可以自己申報創造一社,人數什麽的可以討論。


    但最重要的還是,減少內耗。大順的工會製度就是最完美的結社製度。”


    張溥看了看,臉色越發不好看。


    他是知道大順的工會製度的,也知道大順皇帝推行所謂的工會製度是為什麽。


    這個時間點的工會製度,並不是後世為了爭取權益的那種工會,而是生活區域的執政工會。


    大順很多地方,是直接安排工廠的,但這些地方很多內容屬於保密,不能隨便讓外來的官麵力量插手。


    所以,這些工廠屬於半自治狀態,王三給他們安排的方案就是工會製度。


    一來降低行政成本,二來降低內部的損耗,所以工會應該叫做自由邦才合適,是真正的國中之國,隻要他們不在外邊犯法,很多內容,工廠工會就能直接解決,畢竟工會內,是有法庭係統的,直接對接刑部。


    真要說起來,現如今的大明的議會體係,根本不頂用,或者內耗嚴重,還不如大順的“工會”。


    但張溥他還是黑著臉說道:“如此推崇偽朝政法,看來朱指揮使的心,一直掛在北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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