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王三信誓旦旦的保證。


    賀天岸便不多言。


    王三笑嗬嗬的看著收獲,最近一段時間的發展,還是讓他感到震驚的迅速。


    不過震驚之餘,王三也淡然了很多。


    他是提前服玩家,從未來至此,九年義務教育搞下來,沒見過豬跑,還沒見過豬肉嗎?


    有他親自審核方向,或許電氣方向他搞不定,但契合他的記憶還搞不定?


    比西安興慶學宮,電氣組測量出來的直流電是110伏,他們想要用這個作為標準製定電氣發展,立刻就被王三否定,改用220伏了。


    至於緣由,很簡單,因為220伏比110伏的在交流電的傳輸中更有優勢。


    在那個一窮二白的時代,一切資源都是不足的,他們做出的每個選擇,大多都是適合一窮二白時代發展的方案。


    他還抄不會的話,那就白來一趟了。


    所以,王三看得遠,之前用“大同”作為行動綱領,是為了貼合這個時代,團結大多數力量。


    現在,是為了貼合未來,貼合王三記憶裏的未來。


    國家的領導者,一舉一動,能改變太多太多了。


    徐光啟看著賀天岸沒繼續說話的意思,輕輕推了推他。


    賀天岸偏過頭,看到了徐光啟的眼色,這才像是想到了什麽,說道:“陛下,還有一件事,很重要。”


    王三挑挑眉,收迴思緒問:“什麽事?”


    “陛下,事關泰西。”賀天岸沉吟了一下說,“近來一段時間,理藩院在地方上清繳大量的宗社淫祠。


    這些天主教的傳教士,並不是白白跑來咱們這裏的,我們還查到了他們大量的翻譯文書。


    並且,下邊上陳說,這些傳教士中,不少人並不是外人,而是大明曆朝曆代對小西洋、大西洋宣慰封臣的後裔。”


    王三挑眉看向賀天岸:“你的意思呢?”


    “既然大明有宣慰這些地方的傳統,我們可以利用這些傳教士迴去替我們宣傳……”


    賀天岸還未說完,王三揮了揮手打斷道,“聽聞泰西海盜在廣東等地上岸之後,就地購買本地孩童,鑊而食之,是真是假?”


    “這……”賀天岸看向徐光啟,有點不滿。


    你怎麽不說有這一茬?


    徐光啟臉色微變,這段時間,王三在掃盲的時候,並沒有采用左派的溫和教育,而是以右派公羊為地基的大國族、大複仇教育。


    什麽意思呢?漢家基業,王霸雜之。


    中國,就該是天下最強,四夷不敢隨意禍禍。


    換而言之,中國必須走出去,然後將四夷所有陋習全部改掉,並不是王三最開始宣稱的,用大同去統合天下。


    至少,中國之外,不是。


    那些地方,必須先以威武,再萃教育,最後化之。


    所以,王三這個問題,殺死了所謂的宣慰方案。


    若是食人,那就是酋邦劣族,壓根不是什麽人,宣慰做什麽?滅了就是了。


    若是不食人,王三會讓人去查,如果查出來弄虛作假,欺君之罪,大不敬,足夠殺死他們所有人的政治生涯了。


    所以,徐光啟咬了咬牙,下定決心說:“泰西蠻夷,不通教化,隻崇拜巫神,昔年有魯密商人來中國商貿,天主舊教因此產生。


    但時下大明之天主教乃是從福建興起之教統。


    前明福建葉氏等海商家族,用幾十年修改教化,並遣子弟滌蕩生番,此教儼興於泰西之地。


    時下基本獲取本地酋主推崇,若是能夠在泰西推廣下去,最多三十年,泰西必為天主所控製。


    有了天主教,我朝經略泰西,必然不會有太多的問題。”


    王三聞言,嗬嗬一笑。


    他這些年搜羅了很多大族藏書,仔細看完才知道,什麽叫做天下文明出中華。


    西史就是一坨狗屎,偽造太多了。


    甚至就連這所謂的天主教,都是福建葉向高為首的明朝老倌兒,為了契合他們的商貿勢力,在泰西那邊發展而搞出來的假洋玩意兒。


    因為,天主教,是為了對付一個宗教。


    “弗朗機的藏佛,被滅了?”王三問。


    沒錯,泰西傳播最遠的宗教,不是什麽天主、新教、更新、東正,而是藏傳佛教,是蒙元帶過去的。


    “快了。”徐光啟抿唇片刻說,“宋元之際,弗朗機的藏佛與本地巫師教派、突厥迴教等融合,再加上隨後的蒙古傳播,弗朗機蠻族就地取材,推陳出新,融合有高原藏佛的兇戾,又吸納了大量的迴教教義、藍帽迴迴的經文,以及本地的巫神信仰,最後拆了卍字,寫作十字,敲定了最原始的基督教義。


    後來,經過元明兩朝海商以及宣慰、土司的更迭,確定了天主最初的樞機主教合議庭。


    但並不是現在的天主教,我們已經將他們原始教義內的大部分弊端剔除。並且從正德嘉靖年開始,就促進了天主教的傳播,前段時間,還推動了獵巫行動。


    泰西藏佛的餘波,即本地的巫族,已經消滅大半。隻剩下日耳曼地區還有殘留,所以他們打算發動宗教戰爭,清掃最後的殘黨。”


    王三頷首,並不意外。


    曆史發展從來不是線性脈絡,而是一張大網,隻是為了方便敘述,所以讓人看起來像是一條線。


    但很可惜,不是。


    泰西的十字教,是層層壘砌起來的,他們最本初的狀態,或許真是千百年前就存在的,但他們完善的時間,還早。


    至少現在來看,他們還在混亂,還在戰爭,此時應該算是周商更迭的時期,因為十字教最近才算是取得了歐陸優勢地位,還在清理藏佛、迴教等宗教勢力。


    隻有打完三十年戰爭,才算是真正完成十字獨霸歐陸的成果,然後開始進行新一輪的沉澱與分化。


    而這個時候,至關重要的時期就是——明清更迭。


    中華文明之光散落天下,這才讓泰西有了學習崛起的機會。


    “所以,你們在泰西的傳教,不順利?”王三問。


    徐光啟聞言,歎息道,“是……天主本就是傳播來之後經過修改的,我們迴傳的時候,受到滯澀與反對。


    那些樞機主教合議庭的成員,以威尼斯為首的勢力,反對我們的教義滲透,所以跟我們支持的教派衝突了,我們沒辦法深入地中海。


    但還是有些教義被吸收走了,比如良甫兄設計的拚音文字。


    當初了加速他們能夠接受我們的教義傳播,我們還在他們簡陋的波斯借文的基礎上,修改出來了更好寫的文字幫助他們更好傳教。


    但那些傳教士迴去之後,欺上瞞下,哪怕是金尼閣,明明已經歸降了魯馬城合議庭,還背著我們搞小動作。


    總之,他們也選擇吸收一部分,雜糅本地的教義,進而弱化我們的成果。”


    “所以,你想要朕支持你們在泰西的舉動?


    不覺得,好笑嗎?


    泰西窮困潦倒,百姓愚昧殘暴,你們還勾引他們利用教義對外擴張,想要神權淩駕君權上,好鞏固你們的海外貿易鏈條,難道就不怕反噬?”


    王三說到這裏,又笑了起來,“不,應該說你們已經察覺海外的反噬開始了。每次中國改朝換代,就會有大量利益攸關之人往外走。


    這一次大明大順的改朝換代,也是一樣。


    隻是你們想不到,朕想要的更多,對吧?”


    徐光啟低著頭,臉上盡是無奈之色。


    他何嚐不知道今日會有這般場景呢?他本人暫時來說沒什麽問題,因為他已經選好了如何在大順朝廷內生存。


    可他背後的江南利益團體,已經快繃不住了。


    南明亂武,遍地藩王僭越稱帝不說,就連鄭一官都來摻和一手。


    要知道,鄭一官自己就是海上軍閥,而且鄭一官的弟弟鄭鴻逵不是廢物,他明麵上跟鄭一官鬧掰了,但實際上是鄭氏內部故意為之,為了安撫大明朝廷的心。


    結果沒想到戲還沒演完,大明就完蛋了。


    因此,鄭一官扶持了唐王朱聿鍵,並且將台灣作為大本營,清理掉了台灣島上定居的所有外來勢力。


    什麽熱蘭遮、雞籠港,這會兒就是一個個空架子,本地都隻是泰西來的蠻夷在這裏停泊,跟大明走私的貿易據點。


    這個時候還沒有到鄭成功時期,熱蘭遮還沒成為心腹大患。


    三下五除二,就讓鄭一官拿下了。


    他拿下此地,除了大量移民漳州泉州百姓之外,還從江南其他戰亂的沿海地區移民,台灣人口已經超過十幾萬。


    但養十幾萬人要花不少錢的,所以鄭氏在海上收稅上漲飛速。加之台灣島扼守海峽,江南動蕩,物資都集散不了,再拖下去,江南海貿家族都會元氣大傷。


    所以說,他們得開始下注了。


    試探王三,弄清楚王三的底線沒就算保不住南海、小西洋的利益,也得保住世界的另一角——泰西本地的利益。


    真正開眼看世界的人,一直在東南,尤其是海商團隊,他們最開始是作為士紳的手套存在,但以中國人的性格,不可能不給自己謀後路。


    南海是大族的地盤,不可能由他們染指,那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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