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現在的混沌時候,他越是要冷靜。


    因為這是戰前的垃圾時間,他的一切布置,都已經做完了,就等著雙方會戰了。


    所以,他不能急躁,要穩,才能安撫住更多的人心。


    於是,他再往下看:“至於崇禎期待的眾正盈朝?嗬嗬!


    想要那些世宦自己收割自己?他們看起來有那麽道德高尚嗎?


    道德,是君子的自我約束!而法律,是社會的運轉底線!


    問題是,這些官員,是君子嗎?不,他們不是,他們是偽君子,衛道士,食利者。屁股決定腦袋的事情,曆朝曆代發生得少嗎?


    這也是儒教的偽裝性,可惜自董仲舒獨尊儒術以來,曆朝曆代,哪怕是佛道,都沒有辦法完成對儒學的解構與發展,反而讓儒學在宋代完成了三教合一,從學派,演化為了儒教。


    而一旦進入宗教化,就意味著儒學的自我革新與演進,會被失真處理。


    畢竟依附在上邊的食利者,太多了。


    魏忠賢的出現,雖然不見得是為了壓製這些人的,但確實是天啟、崇禎過渡時期,最好用的刀。


    魏忠賢不過一閹豎,麵對滿朝文武,他能依附的人隻有皇帝,隻要不給他掌軍的機會,解決它不過手拿把掐。


    但想殺他,你得有頂魏忠賢位置的人出現。


    政治博弈是動態的,是得寸進尺,是鬥而不破。


    可惜,崇禎不懂,天天讀儒,開經筵有個屁用,但凡想要學會治國的,你得去讀史書,去翻翻你家祖宗們的實錄,然後好好的體悟,對照,推演,歸納,總結,你就多少能明白大明的運作規矩。


    有魏忠賢在,他為了能在新主子麵前活下來,必然會在頭幾年跟文官展開激烈對抗。


    而這個時候,不管他們如何對抗,隻需要表明一個態度,誰能讓大明走向穩定,能讓地方百姓不造反,能讓邊疆與女真的對抗穩定下來,那麽你就用誰。


    如此一來,局麵就算再差,也不會出現女真破關而入的場麵。


    也是因為女真的破關而入,才讓孤拿到了快速崛起的窗口期。


    西北的快速整合,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為楊鶴隻是一個會嘴皮子的文官,打仗隻會以撫為主,卻忘了,西北最大的問題是土地兼並、旱情和百姓要餓死了。


    招撫的對象,應該是百姓,而不是那些起義軍的頭目,可惜因為官場的潛規則,錢糧到地方能十之一二,都算清正廉潔了,根本救助不了大量百姓,所以他就存著以賊伐賊的想法。


    這是綏靖!不可取!


    不過,這影響不了朝局。


    朝局上,崇禎就在閹黨與東林黨內鬥的時候觀摩爭鬥,學會權力框架,然後拖住西北,保證西北亂局不蔓延出來。


    可惜,崇禎不懂得如何學習。著急忙慌將自己的精力限製在朝堂黨爭,雞飛狗跳中空耗。


    不可謂不蠢。”


    崇禎仔細迴憶往昔,一時間自閉了。


    沒錯,他確實太著急了。


    而且也太相信東林黨了,總覺得他們是賢正之人,但現在看來,他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聖天子垂拱而治,待眾正盈朝,從來不是那麽簡單的。


    待並非等待,而是招待。


    什麽是招待,是主人與客人的關係。


    官吏正不正的,從來不是文武百官說的算,是你跟百姓說的算。


    分不清主次的家夥,還把選官的途徑交給世宦階級,殊不知現在的江南世宦,已經在朝著世家發展了。


    他們在謀求進化,再想要更進一步。


    然後,你就傻愣愣的將他們放出來,讓他們變得更強大。


    蠢貨!”


    崇禎歎了一口氣,若是有人對他這般耳提麵命,或許他就不會道如今的局麵了。


    醒悟得太晚了。


    就在此時,宮內一陣雞飛狗跳後,有人匆匆跑進來。


    “皇爺,後宮出事了。”


    看到這人,崇禎微微皺眉:“劉若愚?怎麽了?”


    “皇爺,宮內出現了天花病……病症,似乎是從坤寧宮和皇子那邊傳出來的……”


    “什麽!”崇禎驚得站起來,臉色越發難看,“這不可能!宮內哪有天花……最近不是……”


    崇禎話音未落,門外匆匆跑進來一個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陛下,城內有多地爆發天花。錦衣衛調查是懷疑,有人投毒,可能是賊軍。”


    “……”


    崇禎目光死死盯著駱養性。


    駱養性吞咽了一下口水,趴在地上,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好一個賊軍投毒。”崇禎冷笑起來,“王肁這等人,敢講他的論述,安排人放在朕桌案前,正大光明罵朕,會需要投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崇禎不是傻子。


    他這些天的學習,已經能對大部分事情進行推導了。


    崇禎落座,看著駱養性:“你參與了嗎?”


    駱養性抖若篩糠道:“臣絕對沒有參與投毒!”


    “嗯,沒有就好,你與朕是親戚,想要在新朝混下去,最好的辦法,應該是拿著朕的腦袋去投誠,而不是下天花阻礙朕的南遷準備。”崇禎也沒有避著旁人,既然對方已經準備將他阻攔下來了,就代表他們想要拿著他去當這個進身之階。


    皇親國戚與勳貴階級,不會傻嗬嗬的下這種天花,因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順天府是他們經營了兩百年的基地,哪有自己給自己基地投毒的手法。


    所以,動手的人,有且隻有一夥人。


    江南文官。


    崇禎撐著下巴,沉默了好一會,這才喃喃:“戰爭,是清理階層的最有效手段。廠衛是明朝皇帝手中對付文官的利刃。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這一聲,不大也不小,他們所有人都咯噔了一下,吞咽著口水不知道該說什麽。


    “既然他們不仁,那就別怪朕不義了。承恩,調動東廠,養性你也調動錦衣衛,以國朝不虞,賊人入寇而輔弼、兵部無能為理由,將閣臣、兵部上下所有官員,全部扣下來。


    再以天花變亂,唯恐有賊入侵作為理由,封鎖所有勳貴府邸,讓勳貴們自查自家,謹防天花。


    通常天花的發病期是七天,這七天好好的整頓一二。”


    崇禎令下,王承恩與駱養性眼底都是驚詫,這很不崇禎!


    不過崇禎不理會他們的小動作,轉而看向劉若愚道:“去通知曹化淳,將禦馬監與淨軍一並帶起來,封鎖宮城,好好的打掃一番。


    然後你立刻去城中,尋訪治療天花的名醫入宮。


    務必用最快速度。”


    “陛下,不用太醫嗎?”劉若愚古怪的問。


    “太醫?”崇禎冷笑起來,“若是太醫有用,他王肁就不會在文書中嘲笑朕的皇兄死得蹊蹺了!去吧。”


    劉若愚大驚,趕緊低頭離開。


    崇禎拿起了書,看了一會兒,隨後丟在桌上:“王肁啊王肁,你真是厲害。明明你比朕還小一歲,緣何對朝局有如此深刻的理解。


    你贏了!一本書,攪得京城大內雞犬不寧。


    赤裸裸的陽謀啊!朕想離開,他們想要用朕換取進身之階,你這都還沒來京城呢,就把局麵全部框柱了。


    朕欲走,他們不讓,你來之前,朕與他們還得做過一場。


    但不論勝敗,元氣大傷不可避免。


    好算計!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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