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石室中,格裏木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靠著牆,渾身黏糊糊的。


    那是汗水導致的,因為恐懼滲出的汗水。


    “黃粱一夢,演化天地破碎,用天地為墓,試圖葬我於夢中;諸葛正果,你好大的魄力啊!”


    他說著便輕笑起來。


    劫後餘生,的確是值得高興的。


    突然,他目光一凝,望向屋外。


    “誰?”


    格裏木的身影消失在石室內,下一刻,他出現在石室外。


    暗淡的長廊裏,零星地掛著幾盞燭火。燈光很暗,長廊模模糊糊。


    沒有看見人。


    莫非是自己產生了錯覺?


    格裏木帶著懷疑,目光死死盯著長廊盡頭轉角處。


    如果剛才有人,那麽此時一定是躲在那個位置。


    這麽短的時間裏,那裏已經是他能夠躲藏的極限位置。而在自己出來之後,他更是不敢再逃。


    因為哪怕是他有一丁點的動作,亦或是唿吸的聲音,自己都能發現。


    格裏木突然停下腳步,在距離那轉角處還有幾步距離的時候。


    沒有唿吸的聲音,甚至連活物的氣息都感覺不到。


    那裏,應該沒人。


    他搖搖頭,疲憊地歎了歎氣,消失在長廊之中。


    燭火不明,淡黃色的光芒覆蓋在透明的藍色上,輕輕晃動。


    燭火下,一襲黑袍的人呆愣地站在那。


    他一張煞白的臉,無悲無喜,宛如死人。


    時間已經了良久,這宛如雕塑一般的家夥,終於有了輕微的動作。


    緩緩轉身,慢慢離去。


    動作很慢,生怕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可他不知道,他也看不到,就在他轉身的時候,轉角處,格裏木就那麽突然地出現在那。


    一張已經開始潰爛的臉上滿是戲謔,眼底裏藏著如海般的陰沉。


    他在笑,露出那口潔白的牙齒,笑得詭異,笑得讓人頭皮發麻。


    ====


    山峰銜住落日,試圖將晚霞定格在塵世。


    落日不為所動,遵循著自己要遵循的,緩緩和這塵世道別。


    晚霞,是它送給世界今日的禮物。


    楚遺坐在屋頂,望著屋簷下忙裏忙完的執劍衛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要喝酒嗎?”


    阿九手裏拎著不知道從哪裏“拿”來的酒。對於這種行為,楚遺是不恥的。


    “我是讀書人,喝不了你這酒。”


    啪的一下,阿九揭開酒壇,一股略顯清淡的酒香味飄了出來。


    味道不濃,可就是不知為何那麽惹人流口水。


    楚遺把目光落到阿九身上,見這廝竟是準備自己仰頭就往肚裏灌,頓時來氣了。


    “九哥,你別糟蹋好酒啊。”


    “你不是不喝?”


    阿九一臉茫然地看著楚遺,這讓楚遺略顯尷尬。


    他遲疑了半刻後,露出一張嚴肅的臉來。


    “我的確不喝,但想到釀酒的不容易,我就不忍心它被白白浪費掉。”


    “不會浪費的,你放心。”


    “會浪費的,你相信我。”


    “不會的。”


    “會的。”


    就在兩人爭論得起勁的時候,一張纖細潔白的手突然捏住那酒壇子一提,酒壇子就落入到來人手中。


    高馬尾,英氣逼人的劍眉,以及那一襲白衣青衫。


    來人,正是懷詞。


    “酒不錯,但是你不該偷。”懷詞正色說道。


    “讀書人不能說偷,應該是拿。”


    阿九這話說出口的時候,楚遺一巴掌把自己的臉給掩住,然後準備趕緊離去。


    他的動作沒有瞞過懷詞,見他這副表現,懷詞自然明白過來。


    她冷哼一聲,對楚遺嚴肅地說道:


    “以後你若是再這般教阿九,到時候可就別怪執劍司裏的殺威棒。”


    “我真沒教,我之前就那樣隨口一說。”楚遺辯解道。


    阿九跟著點點頭,一臉自豪地說道:


    “是的頭,我天賦異稟學的快;小遺還真是一個文化人啊,這些日子和他一起,我都覺得自己變得文縐縐起來。”


    你?文縐縐?


    懷詞和楚遺的目光這一次出奇的一致。


    兩人盯著阿九,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自信能夠說出這話。


    不知者不畏嗎?


    “對了頭,我還向小遺學了一首詩;但我不知到底是什麽意思,不知頭可否給卑職講解講解。”


    “什麽詩?”


    懷詞來了興趣,對於楚遺的才情她是服的。雖然不知道這吊兒郎當的家夥,這份才情到底是哪裏來的,卻也真的驚豔。


    唯有楚遺在聽到阿九說這話的時候,心裏莫名一慌。


    就好像是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隻見阿九清了清了嗓子,然後深情地開始說道:


    “落紅不是無情物……”


    短短一句,意境深遠,寓意更是絕妙。


    懷詞點點頭,期待起下一句來。


    “蝴蝶穀裏有白露。”


    嗯?


    懷詞愣住了,一雙眼疑惑地看向楚遺,才發現此時的楚遺臉色蒼白一片,像是聽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般。


    “這兩句似乎沒有任何關聯,你想表達什麽意思?”


    質問,如同頭懸劍,頸架刀。


    “我,我就瞎雞……瞎說的,沒有任何意思。”


    忐忑的語氣,支支吾吾的話,懷詞不會信。


    她仰起頭直言道:


    “你在撒謊。”


    “哦……是的,我在撒謊。”


    楚遺坦白承認,麵對懷詞的直,他知道撒謊沒有什麽好下場。


    寧肯承認自己是在撒謊也不想告訴自己,看來,這兩句詩裏一定藏著什麽秘密。


    懷詞目光怔怔地盯著楚遺,想要將這個秘密挖出來。


    麵對這樣的目光,楚遺很想逃,可是他逃不了啊。


    他隻能是趕緊轉移懷詞的注意裏,張嘴問道:


    “頭,為什麽蛛網消失後,四周房屋上會有執劍衛守著?他們是何時來的,為什麽不出手幫助我們?”


    “你想不到?”


    “想不到。”楚遺堅定地搖頭,證明自己的無辜。


    他這副樣子讓懷詞有些摸不準他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


    懷詞想了想後,還是決定說道:


    “這一切不都是執劍令的安排嘛,他早就知道今日這裏會發生何事;那些執劍衛不過是他用來暫時驅散周圍群眾的,他要讓這裏發生的一切,爛在執劍司裏。”


    “未卜先知,這麽厲害嘛;可惜啊,這個世界沒有彩票。”


    楚遺的胡言亂語懷詞沒有理會,她把目光落在庭院中去。


    這一次,除了雲曦姑娘之外,雲脂劍魁也來了。她們的到來顯然不是為了誅殺妖獸,那麽就隻能是替人看病療傷。


    為誰呢?


    庭院裏除了小十之外,可沒人受傷。


    懷詞不相信執劍令這樣的安排,沒有其他深意。


    那麽,雲脂和雲曦來這裏的目的就明確了。


    還真是為了那個小姑娘!


    看來,她身上的秘密,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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