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院,邢夫人看了賬本,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這銀子永遠是不夠使,賈赦為人大手大腳慣了,雖然是日日呆在家裏頭,可這花費,是一點也不少,尋常的衣服穿戴這些公中自然可以領綢緞之物,可賈赦十分奢侈,這些尋常的衣裳是從來不穿的,都要在外頭再買好的來,單單這一樣,一年隻怕就少不了幾百兩銀子,更別說他那些姬妾小老婆們的開銷了,年輕貌美,是需要銀子堆出來的。


    可邢夫人可不敢多說半句,賈赦的脾氣自己還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在家裏頭,不許任何人對著他說半個不字,再加上邢夫人乃是填房,家裏頭也沒什麽可靠的親戚,這母家沒什麽出息,自然也就沒什麽地位,再者這填房還是賈赦所決,雖然被人說著可不是那麽好聽,不過,到底也是一品誥命的,這身份是邢夫人最看重的身份,須知道二房如此厲害,什麽舅舅當了大司馬,什麽女兒當了賢德妃,現在王夫人也沒有誥命的身份在身。


    當然,所謂賈赦不許任何人說一個不字,這個家也隻是僅限於賈赦的這個院子裏,雖然賈赦承襲榮國府世職,但諸多因素,就是不能夠執掌榮國府大權,而不能夠執掌大權,這銀子上的用度,自然就不怎麽夠了,雖然一等將軍的俸祿不算少,仆人的銀錢又是公中支付的,可到底還是用的不是很痛快,這也怪不得邢夫人養成吝嗇小氣的性子,若是不省些錢給賈赦用,那裏好開交呢,雖然說這房裏頭的銀錢都是邢夫人來打點,可這手裏頭沒錢,也實在是沒什麽可打點的,除卻給賈赦的開銷,其餘的可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邢夫人合上了賬本,歎了一口氣,對著身邊的王保善家的說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這家裏頭沒銀子,叫我怎麽挪移的開呢?接下去就是年節了,到處打點,老爺隻怕還要一筆大的銀子用,這銀子從那裏來?我還真的沒數了。”


    王保善家的乃是邢夫人的陪房,是從邢家一路跟過來的,最是忠心耿耿不過,家裏頭銀子怎麽湊,她是半句話兒都不會過問,自己不過是一個仆婦,何須操著這個心?但是邢夫人如此感歎,她自然是要勸慰的,“太太最是聰明不過了,也是最大方得體不過,那裏還有那邊那樣的事兒,和人,巴巴的朝著親戚張口要銀子,我倒是有些搞不清楚了,這榮國府金山銀山,那裏沒幾年,就這樣精窮了?”


    邢夫人微微冷笑,“橫豎不是我當家,咱們何必操那個心,他們願意把銀子放在哪裏使,和咱們都不相幹,咱們就顧及自己個是了。”


    “說起來,璉二爺也不該這樣,什麽事兒,都在那邊辦,他到底是老爺和太太的兒子,哪裏還幫著叔叔嬸嬸的道理。”


    “那又不是我肚子裏掉出來的,”邢夫人臉上冷冰冰的,“自然是不會指望著他了。”


    “論理也該是這邊幫襯幫襯,”王保善家的又說道,“我那小子想著也是太太跟前伺候著大的,雖說是一個鋸嘴的葫蘆,但手裏頭還是勤勉的,眼下沒事兒,說不得總是要謀些差事幹幹,我思來想去,咱們家這麽一大個園子要建呢,那裏不缺人?可我找到了咱們二爺,這麽才說了一句,就被他打迴來了,說人手到處都夠,暫且著不派差事,日後有差事兒了再補,可我才知道,廊下的什麽芸兒、薔兒,外三路的親戚都派了差事,唯獨是沒派我的小子,我這老婆子麵子有沒有的都是不打緊的,可這裏頭,到底還是要看太太的不是?”


    邢夫人微怒,“豈有此理,璉兒未免也太不知道規矩了!你叫他來!我要當麵問他,到底還知道不知道我這太太!”


    王保善家的心裏頭心滿意足,隻是說不必,何況賈璉也在外頭,邢夫人恨恨,“不能饒了他,你記下了,等他迴來,即刻叫到我屋裏來!”


    主仆正在說著話,外頭丫鬟說話,“舅老爺家來人了。”於是王保善家的出來相迎,原來是邢夫人母家兄弟的妻子來了,見到邢夫人先是陪笑著說了一會子的話,又奉承了幾句,邢夫人自然是心裏頭高興的,哪一個不喜歡聽好話的?雖然知道這無事不登三寶殿,必然這人有所求,但不過是一些沒見過世麵的人要些銀錢罷了,邢夫人乃是一品誥命,幫助親眷,原本也是應該的。


    隻是那婆子東扯西扯,就是不說正題,邢夫人聽著不耐煩,於是說道,“時候也不早了,剛好有人進了蜂蜜糖糕來,還有牛乳茶,也是極好,你去吃些,到底是府上的東西,比家裏頭的精致些。”


    她又朝著王保善家的使眼色,王保善家的心領神會,請著那婆子下去,不一會迴來稟告:“舅太太要五十兩銀子。”


    邢夫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難看了,臉拉得極長,“五十兩,他要做什麽呢?要這麽多的銀子!”


    “說是家裏頭過年的銀子差了些,冬衣都典當出去,若是這時候不趕緊著把冬衣都拿迴來,隻怕是年都不能過了。”


    邢夫人聽了這話越發的不悅,“什麽時候家裏頭就這樣艱難了,必然是我那個兄弟成日裏頭吃喝嫖賭的,那裏就缺錢缺成這樣子了!自己個不爭氣倒是罷了,讓家裏頭也跟著吃虧受委屈,我那裏來的有這麽多銀子,你告訴她,讓她自己個迴去想法子,別什麽時候都指望著還有我這個姐姐來幫襯著!”


    王保善家的卻不敢這麽做,誰都知道邢夫人的弟弟,是最沒出息不過了,可在這邢夫人的麵前,可是厲害的很,若是有什麽事兒應付的不妥當,隻怕當場就要打上門來,可不會顧及這姐姐的麵子,“舅老爺不靠著太太,還能靠著誰呢?雖然是太嚇人了些,舅老爺也不爭氣,可到底也是太太的親弟弟,”王保善家的眼珠子轉了轉,“再者,也要看在邢大姑娘的麵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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