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連山顯然早就有所預備,他連連笑道:“薛兄說笑了,薛兄家世淵源,經濟之道乃是世人皆知,我若是還和薛兄比這算術之法,豈不是就瞧不起你了?這一節我方是萬萬不敢比的,若是薛兄一定要比,我們這些人,也隻好認輸。”


    薛蟠凝神沉思,“那你的意思,要如何比啊?”


    “如今這詩詞雖然比了,但卻還未精彩,諸位大人也還未聽得過癮,”薛蟠笑道,“不如咱們再比這個如何?這一次就讓你們出題是了,我大人有大量。”


    盧連山狐疑的盯著薛蟠,他原本也是如此之想,但薛蟠這樣說,他倒是有些舉棋不定了,他看了一眼應弘,心裏頭又想這一局不容有失,不能夠再讓薛蟠得勢,於是笑道,“詩詞咱們且不急,剛才才聽了薛兄的大作,大家夥意猶未盡,還要好生品鑒品鑒,咱們還是換一樣新的才好。”


    “要換什麽?”薛蟠不以為意,雖然他心裏頭也緊張的很,怕這些人又鬧什麽幺蛾子,這琴棋書畫,薛蟠是樣樣不精通,或者說是根本就不會,如果這幾樣東西要被選出來比,圍棋,作畫、下棋薛蟠是全部抓瞎,今日如果這麽丟臉的比賽失敗被趕出鹹安宮,那可不是什麽好聽的傳聞讓人可以提起的,薛蟠雖然無所謂,但在母親和妹妹們麵前可是還要一些臉麵的。


    應弘盧連山和李少普幾個人見到薛蟠有恃無恐,又很是淡定,心裏頭倒是有些警惕,盧連山看了應弘一眼,對著王愷運鞠躬:“古來這樂之道,有琴,自然也有歌。祭酒大人,適才比了琴,這會倒是可以比一比歌。”


    王愷運點點頭,“這主意不錯,那按照你的意思,如何作歌?”


    “若是尋常舊作,必然無趣,大家夥聽得都是厭倦了,但作歌,隻怕比作詩還要難一些,急切之中做不出什麽好歌來,學生的意思,不如用舊詩詞填新曲,舊瓶換新酒,如此可好?”


    王愷運微微一笑,不再言語,督學馬大人問薛蟠:“文龍你意下如何?”


    薛蟠臉上露出了苦惱之色,“學生這音樂一道,實在是不精通,奈何還要這樣的比賽,恐怕是不成,大人還是另外選一樣才好。”


    盧連山見到薛蟠如此,心裏暗叫成了,臉上卻搖頭不已,“這如何可以?咱們這鹹安宮之學生,可以說是樣樣精通,都是全才,薛兄若是要進此處,還是要多學習曆練一番就好。”


    馬大人見到王愷運不說話,於是點頭答應此事,“就按照你的意思來辦,你且說說看,如何比賽。”


    “要世麵上沒有見過的曲子,按照這古往今來的名曲名詩名詞來譜著。”盧連山說道,“不限題材,也不限內容,由祭酒大人等判定,哪一方得勝……恩,薛兄,你想說什麽?”


    薛蟠這時候擺擺手,“盧兄的意思我聽明白了,那按照你的意思,隻要把這詩詞給唱出來了,就好了?”


    “正是,”盧連山點點頭,“不能用前人的舊曲……”


    “任何題材都成?”


    “自然。”


    怎麽迴事,難道薛蟠有所準備?應弘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薛蟠就朝著王愷運等人笑道:“勞煩大人們在這裏頭等候多時,讓大人們看這小兒輩們瞎胡鬧,真是不應該,既然出了這樣的題目,學生要先獻醜,適才聽了應兄的彈奏,心中生出許多豪氣,這時候不吐不快,要先唱一首好的了。”


    “你唱罷,”王愷運笑道,“你若是唱的好,我給你鼓掌。”


    “這一首是滿江紅,”薛蟠轉過頭來,笑著看應弘,“應兄大才,論起曲風和你這《戰台風》相近,可是知道是哪一首滿江紅?”


    應弘見到薛蟠如此幹脆得答應下來,心裏頓時一沉,又聽薛蟠這樣問,心裏更是覺得不妙,但薛蟠這樣問,也不好不迴答,“莫非是嶽武穆的滿江紅?”


    “正是。”


    薛蟠低著頭似乎在醞釀情緒,他不再理會堂內嗡嗡嗡的嘈雜聲,過了一會,才抬起頭來,這時候他的氣質大變,之前站在那裏,鬆鬆垮垮的,好像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一般,但現在他身子筆直,站的挺立,目光如劍,神態沉靜,好像是出鞘的寶劍一般。


    萬眾矚目之下,薛蟠開口了:


    “怒發衝冠,”才是一開口,大家夥就覺得一陣子悲憤沉鬱之氣撲麵而來,薛蟠好像變成了十二道金牌被迫撤軍的嶽飛,站在滾滾黃河邊上壯誌未酬,“怒發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同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憾,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薛蟠居然唱中了嶽飛的本意!一種悲憤失望卻對著國家還抱有信心,並且報效國家,還要再為國殺敵征戰沙場之意,複雜又十分和諧統一,就連王愷運原本意態悠然,聽到這歌,也不禁瞪大了眼睛,似乎從未認識薛蟠一般,在座的都是意氣風發的少年,自然都信奉“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的想法,對於征戰沙場大約不是每個人都樂意的,但報效國家為自己賺取功名利祿,這是非常渴望的,薛蟠這歌,把嶽飛原詞之中,的悲憤之意大大減少,豪邁壯誌卻是多了很多。


    一曲罷了,大家夥都是睜大了眼睛,被震驚到失聲,薛蟠的嗓子最近在變聲期,十分嘶啞難聽,唱纏綿悱惻的曲子,大約不被這些少年們入耳,但唱這類似於戰歌一樣豪邁的曲子,倒是這樣沙啞的嗓子更為合適。


    王愷運站了起來,慢悠悠的開始鼓掌,其餘的人也紛紛站起,朝著薛蟠熱烈的看過來,一起也鼓掌起來,啪啪啪啪啪,鹹安宮內似乎成了掌聲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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