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不屑的嘁了一聲,“我倒是想靠著他呢,結果他倒是好,還想著來我這裏賺一筆去,”他把這事兒簡單的說了說,問殷天正,“老殷你說這事兒,可笑不,這樣的人在江湖上,應該是要吃苦頭的罷?”


    殷天正勃然大怒,“賈雨村這個二五仔,也不顧念昔日大爺對著他如此器重仰仗,在咱們家差不多就是那諸葛亮一樣的尊敬著,如今隻不過是得了官,就敢如此?真是不當人子!”他連忙請命,“明個他若是敢來,我堵住門痛痛快快的罵他一通如此忘恩負義,他若是還有些臉皮,就應該羞愧的走!”


    “連你老殷都知道這個道理,看來賈雨村這個人……恩,不對,”薛蟠還是有些疑惑,這個事情似乎沒有這麽簡單,道理上說不通,“他應該不是貪財之人,為何要如此做?”


    “這可是未必了,”殷天正大搖其頭,“我以前聽張先生說,說賈雨村就是因為貪弊被奏了一本故此彈劾下台的,如今到了金陵這個好地方,見到大爺這個巧宗兒,若是生出什麽心思來,也是尋常的。”


    “這有些說不通啊,”薛蟠搖搖頭,“六百五十張鹽引,值當多少錢?他這個知府隻要老老實實呆下來,也能賺不少銀子,這樣不念情誼,又要拿什麽東西去抵數,這樣招數的話……難道要表明什麽?”


    薛蟠想不清楚,也就不去想了,殷天正退了下去,薛蟠也不想迴房裏頭,就在外書房命臻兒預備整治一桌好菜來,又備下好酒幾瓶,要自己獨酌,下人們都是看菜下飯的,昔日薛蟠心情好,自然可以嘻嘻哈哈沒大沒小,今個薛蟠心情很差,故此一概事務都小心奉承,薛蟠要酒席就酒席,要吃酒就是吃酒,沒人敢嚼舌頭,也沒人說要去內院稟告薛王氏,薛蟠難得自己個要酒要菜的,廚房特別小心整治,一會就先上了四個涼菜,醉蟹鉗,醋泥螺,香瓜玉條子,香油拌鴨信,臻兒說,“廚房有用掛爐烤的上好鴨子,問要不要獻上來。”


    “拿上來,”薛蟠今個算不得借酒消愁,但是也預備著清清靜靜的想一想來龍去脈,有時候獨處反思是非常有必要的,“烤鴨拿上來,再告訴你楊枝姐姐,今個我就在外頭吃飯了。”


    不一會廚房的鴨子就送到了,南方烤鴨和北方不同,是用悶爐考的,雖然不似北方烤鴨皮脆肉嫩,但焦香肉脆,肥而不膩,也是一大特色,鴨肉用荷葉餅配著黃瓜條芹菜卷著吃,鴨架炸的酥脆,又用半隻鴨骨頭煮了一碗金鉤翠蘭泡飯來,還有一尾大火蒸熟的刀魚,如此也放了不少菜,薛蟠點點頭,“好了,臻兒叫外頭的人都下去,我今個要自己吃,不要你們伺候。”


    “大爺,小的還是留在這裏,萬一等會兒大爺要端茶倒水的……”


    “沒事兒,”薛蟠笑道,“我又不是殘疾人,那裏就生活不能自理了?你把茶水預備著就好,我等會吃了酒,自己個睡個午覺就成。”


    見到薛蟠心緒不佳,臻兒預備好了茶水,也隻好出門而去,按照薛蟠的吩咐,他把外頭的人都遣開,隻是覺得這樣一個人留著薛蟠不好,想了想就朝著內院走去,預備著叫人來伺候,大爺若是不待見自己這也就罷了,說不定家裏頭的姐姐們大爺總是喜歡看到的,這若是她們來,指不定就能把大爺給逗樂,喝悶酒總是不成的吧。


    臻兒前腳剛離開,薛蟠外書房這裏,就沒有人守著了,不防後腳就有人來了,有人悄悄的就走進了外書房。


    一個人喝著悶酒想著事情,總是會忍不住就多喝了,美酒雖好,但是易醉,不過是半瓶酒下肚,薛蟠就有些頭發暈了,他絕不是說為了這麽區區的幾百張鹽引要丟出去而煩悶,隻是賈雨村所提議的這種解決方法,是他所難接受的,他當然知道這個世界非黑即白,隻是他自認為不是那種需要來攪混水解決問題的人,在馮淵這件事情上,他光明磊落,卻似乎沒人這麽認為,且也不會讓他這樣的做下去。


    可見這世上束手束腳的事情還是太多了,薛蟠歎了一口氣,又喝了一杯,酒是最好的女兒紅,用小泥爐紅碳溫著,天氣依然有些熱了,這樣喝著溫酒,薛蟠覺得有些燥熱,於是忍不住鬆了鬆領口,這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薛蟠還以為是臻兒,喊了一聲,“臻兒,過來給我換件衣裳。”


    來人溫順的走到了薛蟠的身後,幫著薛蟠解了外頭的長衫,剛才見客的衣服還沒換掉,薛蟠身上都是大衣裳,解了外套之後,薛蟠頓時覺得身上輕快多了,他又叫臻兒,“倒碗茶來。”


    來人又去倒茶,這時候走到了薛蟠身邊,把蓋碗送到薛蟠身邊,薛蟠轉過臉來,才發現拿著蓋碗的手不是臻兒的粗短手指頭,而是一雙芊芊玉手,薛蟠抬起頭來,這才發現來人不是臻兒,“梅姨娘?”薛蟠眯著眼好生看了一下來的人,隻見到梅姨娘站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薛蟠,“怎麽這會子來了?”


    “我剛才聽到外頭人說有什麽瘋和尚來過,說了一些話兒,大爺心情不好,所以來瞧瞧,”梅姨娘的消息不算太靈通,昨夜的事兒,今個才聽到,“不防看到大爺一個人在這裏喝悶酒。”


    “也沒什麽心情好不好的,”薛蟠拍了拍桌子,請梅姨娘坐下,“既然你來了,也請喝一杯,哦,我記得你刺繡,不能喝酒的?喝了酒會抖?”


    “也無妨,難得大爺有命,我自然遵循,”梅姨娘在薛蟠的身邊坐了下來,神色淡然,臉上似乎也沒什麽表情,不過梅姨娘素來如此,薛蟠已經習慣了,且這個時候酒已經有些麻痹薛蟠的神經,他絲毫不覺得自己和梅姨娘如此同居一室是不妥當的事情。


    “哎呀!”不知道為何,突然之間,書房之內突然傳出了梅姨娘的驚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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