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穿著官服又到了裏間,橫豎這外頭抄家的事兒,薛王氏被蒙在鼓裏死死的,過了這麽一日了,是什麽事兒都不知道,張管家原本是深覺不妥,但他乃是忠仆,對著五房八房這樣的行徑十分痛恨,自家大爺雖然是行事魯莽了些,但是這心是極好的,後頭見著又預備好了反製的法子,隻覺得自家大爺實在是算無遺策,十分敬佩之餘不免老淚縱橫,甚是為老爺後繼有人,薛家否極泰來而開心的躲在一邊去給老爺敬香了,那裏還有空來薛王氏這裏嚼舌頭根子,而王嬤嬤……已經被薛蟠派出去坐鎮兩房,一來是監督,二來也算是安撫婦人之心,免得做出什麽自盡這樣過激的行為出來。


    到了裏間,和薛王氏略帶著說了說,預備著要設立族學的事情,薛王氏十分同意,“薛家八房裏頭,自然是吃喝不愁,可別的旁係,家裏頭艱難的不少,咱們這樣的人家,自然是不會去做工種田,這是丟了身份的意思。”


    薛王氏還是有很濃厚的封建階級思想的,咱們薛家到底也是四大家族之一,雖然排名不是很靠前,不管怎麽樣,也不是去打工種田的,那麽又沒有營生,年輕人怎麽辦?自然是偷雞摸狗,做一些不體麵的事情出來。


    若是有個族學能夠辦起來,起碼可以約束這些不良遊手好閑的少年,薛王氏又問,“可是這先生,不好找,要仔細尋一尋,若是性子好的,怕是壓不住他們,若是性子強硬些,學問不好的,更是怕耽誤他們。”


    “太太莫非想著他們還讀幾個狀元出來?”薛蟠嗤笑,“我無非是看著這幾房的叔叔,在老爺過世了後,就這樣圖謀公中財產,倒是真讓人寒心,近派的幾房對還有往來,可這些隔了房,又分了家的人,家裏頭可是大多不認識了,且不說這見麵如何打招唿不知道,日後起了衝突,報了姓名才知道這幾十年前還是自家人。”


    薛寶釵抿嘴笑道,“哥哥不認識旁人,這原本尋常,旁人那裏還不知道哥哥的諢名兒,小霸王?見到哥哥就要退避三舍了。”


    薛蟠滿頭冷汗,“妹妹別打岔,兒子的意思,就是想著這彼此兄弟不熟悉,還不如大家夥一起讀讀書,有才的自然培養他去考科舉,會做生意的,入公中當差就好,實在不成的,多少也約束著他們,不要到處惹是生非。”


    薛蟠說起這個“惹是生非”的詞兒來,特別的好笑,薛寶釵隻是拿袖子捂住嘴,瞪大眼睛,似笑非笑的望著薛蟠,薛王氏也笑罵道:“真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薛蟠訕訕一笑,“這也是為了讓大家夥都高興的事兒不是?”


    “這話原沒錯,”薛王氏歎道,“你老子也有這個想法,隻是諸事纏身,一時間沒法子辦開,你這事兒有心,辦起來也是積德積福的好事兒。若是差銀子,我這裏還有一些,我的兒,你隻管拿去。”


    薛蟠竊笑,這會子他怕是金陵城裏頭數一數二有錢的財主了,那裏還會差銀子?等到五房八房的人把宅子退出來,這學堂有了位置,連帶著從他們家產裏頭,隻怕是幾年之間也無需擔憂費用。


    “如今的銀子可夠了,公中拿迴來,這銀子在公中支取就是,”薛蟠笑道,“日後若是有不夠的,再問太太要。”


    “人嘛,我也已經預備好了,”薛蟠說道,“原本張如圭頗為合適,隻是他入京去了,他的同僚,賈雨村,學問我是知道的,很是不錯,隻是如今還在甄府當著西席,卻不知道願不願意來我們這。”


    “既然是才學好的,”薛王氏似乎自己極為有主意,“那就請一請也無妨,但是一定要嚴,嚴師出高徒,這是沒錯的,蟠兒,你給大家夥都預備好了,那你自己個呢?”


    薛蟠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麽叫做我自己個,“我自己個?我自己個麽繼續辦好織造府的差事兒,再把避瘟丹的生意辦好了,太太你是不知道,”薛蟠喜滋滋的說道,“皇上可是給咱們薛家做了一個天大的廣告,如今天下的人都知道咱們這避瘟丹的藥效,四川,陝西,雲南、中州這些地方的官府都要問咱們買這個避瘟丹,咱們德芝林加大了馬力,如今是連軸轉,避瘟丹還是供不應求,這可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山銀山啊。”


    “那你辦了族學,怎麽地,自己就不上了?”薛王氏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以前你不懂事,我也不好拘著你,如今既然這公中的事兒又拿迴來了,自然有老成的家人辦去,你隻要拿總就是了,既然是如今家業都迴來了,又得空,幹嘛不多學點知識起來?須知為娘也不指望你要考秀才中進士,當一個翰林學士,隻是這尋常的應酬也是要說的過去吧,若是日後這凡事兒別人說笑的很高興,你卻是兩眼一抹黑,豈不是丟臉大發了?”


    “太太……”薛蟠狐疑的看了一眼薛寶釵,又看著薛王氏說道,“你們是不是知道是什麽?”不然怎麽突然說我應酬的事兒來?


    薛王氏看了看薛寶釵,“哥哥,”薛寶釵輕笑說道,“你那一日賞花的詩,我和媽媽都讀過了,老實講,這押韻是押韻的,可平仄,似乎還是極為不通的。”


    “我那裏不通了,”薛蟠生氣的說道,“比著那趙明凡的什麽,紫花藍花都是花,不知道高到那裏去了!”


    薛王氏瞪了薛蟠一眼,“你妹妹還能冤枉你了?為娘的以前也是讀書的,豈不知道你這做的無非隻是打油詩,那一日的詩會,除了甄寶玉和馬鈺的詩做的不算差之外,其餘的簡直……”差的無法言語。


    “那我還可以排第三,”薛蟠得意洋洋的自吹自擂,“不算太差,不用再學了。”


    “哥哥還是老實著讀書罷,”薛寶釵笑道,“如今有了官身,正經就是大人了,既然是大人,可就不能再鬧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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