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下三路球隊,吊球幾乎等於送菜。


    岡成孝支組織快球,舉球過頂直送網口。他心裏麵的第一反應,是準備給堤峰旭的,可手腕發力過猛,皮球直接交到華衝鋒斜上方。


    人家既然這麽信任你,不用力扣一個,對不起岡成孝支的傳球,對不起教練的用心,對不起看台上的……學弟學妹學長學姐。


    旱地拔蔥,華衝鋒用力一蹬,順勢把岡成的二次傳球拍過網口。但是兩人完全沒有默契程度,而且這個球又是岡成的無心之舉——皮球飛行的線路略帶外旋、暗藏弧線。所以,看起來很容易打中,其實是打偏了,華衝鋒的手掌隻打到球體的1/3。


    鹿田勇太郎、馬吉德早等著報仇雪恨,華衝鋒彈地而起時,他們以慢0.1秒的速率緊跟著跳起攔網。鹿田手短彈跳差,探出去找球的手掌哪裏夠得到皮球。而在馬吉德這邊,由於沒有完全對位防守,他又報仇心切,完全忘了自己能吃幾碗飯。


    “快看,我們的隊員也可以斜飛!”有觀眾眼尖,站起來指著馬吉德大叫著。


    話音剛落,失去平衡的馬吉德啪嗒一下,秤砣落水似的砸在地板上,離得近的,幾乎可以清晰地聽到骨節和地板相親相愛的聲音。


    算上這場比賽的時間,馬吉德已經離開故鄉大不裏士三個半月。來到北太平洋上這個火山島國,他每天都有不同的體驗。語言不通?扣殺就是最好的名片。飲食清淡?學校附近就有一家全列島最好的清真飯館。


    可以說,今天之前,梅赫曼·馬吉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霓虹高中排球聯賽的得分效率榜上,他牢牢地霸占著亞軍位置。


    直到華衝鋒出現。


    用力有多大,反作用力就給你多大。塵埃落定,馬吉德眼前一模糊,右腳的踝關節有疼痛傳來。


    “不好,受了硬傷。”馬吉德用誰也聽不懂的波斯話,像是解嘲又像是求助。


    他這麽一叫,牽動著其他5名隊員的心髒。於是乎,飛到空中的皮球成了棄兒,誰也顧不上理會他。隨著含混不清的叫聲,皮球頹然落地,野烏隊拿到第8分,可以進入技術暫停時間了。


    反觀馬吉德,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和對麵13號的差距,那不是一點半點的。同樣是斜跳攔網,同樣是失去平衡,同樣是和地板親密接觸,人家咋就沒事而他就活該有事?


    馬吉德從最高處一直到最低處,熊川澈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他倒地不起,如果折了全隊最為倚仗的進攻點,青葉城南隊想要重新找迴主動?基本上很難。


    側躺、蜷縮、捶地,外帶大唿小叫,馬吉德以這樣一種方式,釋放著強烈的信號:吾已傷,望諸君勉力奮戰。


    今天撞鬼了!野烏隊的血案還曆曆在目,現在又傷了一個外國佬!兩個年紀加起來超過120歲的老頭麵麵相覷,一人吹哨,一人進場……招手,趕快來人,你們的隊員扭傷了腳!


    “大慈大悲的地藏王菩薩,你老好歹顯顯靈呀,保佑這場比賽不要再出岔子啦!”


    第一裁判含著哨子,一臉無奈地瞧著青葉城南隊的教練、隊醫進進出出。而在野烏隊這半場,望著要死要活的馬吉德,幾個家夥卻是滿腹狐疑:跳多高摔多重,跳得還沒人家華衝鋒高,會不會摔這麽重?是不是在演戲?


    事故近在咫尺,馬吉德會不會受傷,他們最有發言權。幾年甚至近十年的排球訓練比賽,哪種情況會導致哪種傷害,套句爛大街的話——他們心裏最有逼數。所以,除非馬吉德喝水塞牙,放屁扭了腰,否則絕不會弄傷自己。


    除非他有意作假。


    隨著馬吉德一瘸一拐離開賽場,青葉城南隊喪失第一得分點,他們也就此陷入更大的沉淪。


    大比分2:1暫時領先,小比分2:8落後,對方傷了兩人,己方折了一個。尤其是本隊,失去絕對的主力,接下來的比賽怎麽打?馬吉德下場比賽能不能出場都得打個問號。中田仁幸雖然見多識廣,可麵對傷腦筋的問題,也在慢慢亂了陣腳。


    二傳熊川澈、左邊路主攻堺泉一、副攻鹿野勇太郎和入阪秀、保障型主攻花壟貴大、自由人柳親治和接應馬吉德,這基本是中田的主力隊員。中田原以為這套陣容對付野烏高中綽綽有餘,但13號橫空出世,雖然毛手毛腳,但無人可以抵擋,馬吉德又閃退,這球要特麽怎麽打?


    退一步,即便馬吉德不下場,也有七八成輸球的概率。


    怎麽辦?


    要說皇軍……不對,要說黃衫軍就此放棄比賽,那也太沒有骨氣了。青葉城南高中排球隊的主場隊服是黃色,所以江湖人送綽號“黃衫軍”。而且,按照島國人的脾性,骨子裏透著頑強,即使輸球也要含笑而亡,如果不是實力碾壓,要降伏他們,不費點功夫恐怕不行。


    暫停過後,中田一口氣換上永川一靜、針穀賢太郎等幾人,連自由人柳親治也被鹿島茂替補,首發的主力隊員隻有隊長熊川澈一人還在場上。


    青葉城南高中也算是人才儲備齊全,在很多隊伍連6人都湊不齊時,人家光是自由人就有兩個,用一個閑一個。


    馬吉德受傷退場,鹿野勇太郎自然退場,青葉城南的平均身高降了一截,如果節奏掌握得比較到位,那麽,野烏隊可以愉快地玩耍了。


    永川一靜背飛,打歪了,既沒速度也沒準頭,後排接起,東峰旭反攻得分。針穀賢太郎背快,沒打歪,有速度有力量沒高度,攻球被那雙大手攔個正著,完美的攔截得分。花壟貴大斜線扣球,避開了華衝鋒的手掌,可是失之毫厘謬以千裏,出界,再次失分。


    井上力發第6個球時,兩隊比分已經來到14:2,青葉城南隊已經漸為被碾壓之勢,毫無還手之力。


    中田仁幸:三軍易得一將難求!上一局被逆轉?這一局遭血洗?


    古井係心:一個好漢三個幫!中田君,有沒有6打9的感覺?東京都常規賽第一?遇到我這支平民隊伍,好好享受吧……嘿嘿,華君的扣殺力恐怕不是兩三個人消化得了的?


    這一局打得太順暢,接連發球成功的井上力開始懷疑人生,看著網對麵熊川澈等無計可施時,第7個發球居然突然失去一貫的準頭,擦著鹿島茂的發梢出了界。


    3:14,依靠對手的失誤,青葉城南好不容易拿到一分。啪啪啪,兩個本應該中立的裁判禁不住鼓起掌來,直到看見古井、小崎等詫異的神色,老家夥們才醒悟過來——中立,這是競技比賽裁判員最應該有的基本素質。


    好景不長,青葉城南高中這邊沒高興多久,新一輪的打擊才開始。


    針穀賢太郎的發球綿軟無力,岡成孝支從容調度,最後的由華衝鋒攔死永川一靜,發球權再次迴到野烏隊手中。


    彼時,華衝鋒已經輪到2號位,接應二傳傳統上的黃金口岸。


    實戰中的團隊配合,比訓練中的勾心鬥角強上一百倍。後排的頑強和不套路,前排的牛逼和不留情,華衝鋒早已獲得隊友足夠的信任票。有條件,岡成孝支自然把球傳給他;沒條件,仲木久誌、蒼塚和仁等創造困難,也要保證讓華衝鋒扣殺。助跑起跳扣球自不待說,原地、時間差、超手,十次成功十一次,連夏原龍之介的掩護也能嚇對手一跳。


    這球他娘的沒法打!


    看著4:15、4:16……5:21的記分牌不停更新,中田仁幸悶悶地坐在原地,若不是看台上的校長看不下去,打電話提示他要暫停,他真想放任自流,看著自己的隊伍輸下去。


    “教練,換我們上去吧!”鹿田勇太郎這一撥主力選手主動申請,他們不願意一年的辛苦付之東流。


    中田:“請多諒解,有那個怪物在場,你們上去也不行!那個……何不如養精蓄銳,把力氣留到下一場比賽。”


    斷斷續續,在霓虹國家隊打了3年的替補,中田仁幸比誰的眼力都好。對麵有一個實力超強的家夥,沒必要死磕到底,既然輸球不可避免,那讓我們微笑著接受失敗吧!


    第四局,8:25,微笑麵對。


    第五局,7:15,繼續保持微笑。


    大比分2:3輸掉8強賽首賽,校長,我們強烈要求換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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