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臉小諸葛黃彤也夠沉得住氣的,跑到76米+31厘米處,暫居第二的位置被華衝鋒取代了,他索性跟在華衝鋒身後,穩穩地拿到第二名;而鄭晨晨的確是廉頗老矣,第八名的成績和他比賽前的小組排名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加油。”鄭晨晨特意和華衝鋒並排而行,“真羨慕你的年紀,好好努力吧!將來我們短跑的希望,可能就落到你們身上了。”


    出乎意料的,華衝鋒臉上劃過一絲憤怒,並且,他居然沒有搭理上午贏得全場掌聲的老將。鄭晨晨微有詫異,心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沒禮貌……咦,這小子眼裏好像要噴火?他是在和誰賭氣呢?裁判還是觀眾?


    順著華衝鋒的視線向前延伸,三米之外,又黑又壯的黃彤正用力拍著一個年歲和他相仿的運動員,粗聲粗氣地和人家開著玩笑。


    “就是這個黑家夥!狗東西!我親眼看見他往後麵吐唾沫啦!”運動員走迴出發點的途中,人群中有個謝頂的中年人,不依不饒地衝著黃彤吼到。


    是嗎?鄭晨晨信了幾分,有點理解為什麽華衝鋒會怒氣衝衝的了。


    他是國內老資格的短跑運動員,雖然這幾年漸漸淡出公眾視野,但對國內知名選手的為人秉性,也是略知一二的。黃彤?本事不大脾氣夠大!小心眼更是無處不在!


    人們的關注點不一樣,超過90%的觀眾,可能隻會關心第一名究竟花落誰家。在80米之前,當時衝在第一個的,不是黃彤,更不是華衝鋒,而是現在和黃彤並肩走著、被黃彤惡意開著玩笑的瀟湘籍選手。所以,在剛才的關注熱度上,大多數聚焦的目光,全在瀟湘籍選手左右0.5米的範圍。


    總有例外的,比如破口大罵的謝頂中年人,他不關注第一名,隻關心整場比賽,或者,隻關注某人。


    一年前,為備戰世運會男子100米比賽,截止到當年6月份之前,華國一共要進行三次選拔賽,隻為發現發掘狀態最出色的運動員代表華國參賽。


    時光倒流迴去,漢陽市體育中心內,第二場資格選拔賽也是三場選拔賽中最具水準的比賽,伴隨著梅雨天來了。本站賽,除了狀態沒有調整好的、自身實力遠低於10″15這道門檻的、以及還在療傷的,國內幾乎所有知名選手全來了。


    前麵已經進行了兩組比賽,但成績似乎沒那麽理想,平均成績連第一站選拔賽中最差那組都趕不上。


    第三組比賽,誌在必得的黃彤被排在第三道次。第一站選拔賽他跑出了9″92的成績,如果這一次可以跑進這個成績之內,那麽,在短跑選手整體狀態低迷的情況下,9″92已降的成績,基本能保證黃彤以替補身份入選國家隊了。


    一個小個子選手,緊挨著黃彤站在第二道。


    他叫項藝,典型的草根選手。當年三月的國民體育大會,程序員出身、年近25歲的項藝,第一次站在國家頂級的直道比賽上。這一站,圓了他多年的一個夢想:像風一般自由奔跑。


    9″98,打破了人們對程序員的刻板印象,項藝擊敗眾多國字號青年隊選手,一舉奪得國民體育大會男子成年組100米冠軍。9″91,這是項藝在第一次選拔賽中跑出的成績。因此,隻要項藝在本站選拔賽繼續保持這一成績,那麽,華國國家短跑隊極有可能第一次出現程序員的身影。


    項藝第二道,黃彤第三道,隻看成績,兩人應該就是這組比賽中最有希望的選手。


    出發,10米,大家不分伯仲;20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30米,黃彤的狀態逐漸激發,幾個擺臂,到了50米之後,他幾乎甩開所有挑戰者。


    隻有一人例外!在力與速度的較量中,他不疾不徐按照自己的節奏繼續前進。是的,他就是項藝,苦逼的程序猿+奮發向上的短跑愛好者。


    如果項藝是一個不知名運動員也行,黃彤好歹也就忍了。可偏偏不對路,項藝隻是一個野生的短跑愛好者,你叫訓練這麽久、代價這麽大的小諸葛如何平心靜氣地比賽?


    呸……


    目標如一的項藝,正按照自己的步點緊咬著第一位。突然,有水珠迎風飄來,嗖嗖落了好多在他臉上。


    奇怪?沒有可能下雨好嗎?外麵的確在下雨不假,但這可是在室內比賽好不好?


    呸……


    逮住了,就是跑在前麵的那個家夥幹的好事!疾跑中,瞥見黃彤微微轉頭,甚至還看見一絲絲狡詐的餘光,項藝這才恍悟過來,原來這個外表看似忠厚的貨,居然是個愛幹下三濫的貨!


    還有20多米才結束,怎麽辦?一心一意追求自己的理想、從來沒有抗幹擾經驗的項藝有點慌亂了。程序員的單純生活、對競技運動的黑暗麵猶如白紙一張,突然遭到黃彤的黑手……黑嘴,正迅速而堅定地擊潰項藝薄弱的心理防線。


    怎麽辦?馬上舉報?不現實!


    跑下去?可特麽跑得下去嗎?!時不時有人對你噴毒,換你你願意嗎?


    說來好笑,國家級的選拔賽,黃彤竟然接二連三的使壞,裁判居然沒有看見嗎?要麽,是他們裝作沒看見?


    選拔賽就是關起門來進行的比賽,現場沒有來自觀眾席上的第三方視角;規矩就是規矩,誰的狀態好誰就入選國家隊;黃彤經驗老到比賽閱曆豐富狀態也不差,忽然間冒出來的項藝讓人耳目一新,但他是新人一枚,國際大賽迫在眉睫,他出差錯的幾率很高啊!


    吐吧!黃彤,看你能有多少口水可以浪費。萬一人家最後還是贏了你,到時候可別說我們沒給你機會!


    結果不用再贅述,心地善良的項藝隻跑了10″03,遠低於晉級標準。


    賽後,投訴不成的項藝自動退出了第三次選拔賽,從而自動放棄了參加世界運動會的唯一機會。運動高峰短得可憐,項藝錯過了自己的黃金時間,也就錯過了一生。


    不要吐槽項藝長一顆玻璃心,世上之人萬萬千千,既有黃彤那種黑暗之心,也有華衝鋒那種可容天容地的大心髒(即使這樣,他被黃彤耍手段後同樣怒不可遏!),也就允許有玻璃心的一席之地。


    謝頂中年人姓項名楚發,他有一個兒子叫項藝。


    項楚發:打人犯法,勞資雖然不能打你,但隻要你還在田徑場上一天,勞資就跟定你!一定要曝光你!!讓你走投無路、身敗名裂!!!


    我呸!這麵黑心惡的東西哪有什麽身價?充其量不過是上不了台麵的小醜!


    小醜成功幹擾了華衝鋒,在華衝鋒超越的前一瞬,他有意無意地扭扭脖子,看似不經意的一瞥,幾萬億個含著口臭的水分子,迎風吹到華衝鋒頭發上、臉上、身上,足夠惡心。連鎖反應是,華衝鋒受過挨罵,陳貝兒據理力爭,不知名的大媽同仇敵愾。


    “年輕人別氣餒!”項楚發托起手上的單反相機,繼續大聲力挺華衝鋒。“我手中有他吐口水的證據,隨時可以幫助你舉報他!”


    現場的人實在太多,項楚發的話也許沒能夠傳到華衝鋒耳朵。


    在跑道另一麵,陳貝兒替華衝鋒鳴不平,大媽在幫腔,還有人在反唇相譏。在華衝鋒他們這一邊,唿爹喚娘的、給華衝鋒和鄭晨晨打氣的、怪叫著黃彤以及其他選手名字的,擺pose搶鏡頭發親友圈的……亂成一片。要是沒有安保的瞪視,誰知道熱情(不滿?)過頭的他們接下來想幹啥?


    幹了這麽一票損人不利己的壞事兒,黃彤心裏沒鬼才怪!剛剛經曆一場惡鬥,別人都是通過慢節奏的步行來消除疲勞、放鬆肌肉,他倒好,和別人開幾句玩笑後,便越走越快,時不時地,他還左右搖晃一下腦袋,好像在擺脫盯梢一般。


    是怕有人突然上去揍他嗎?


    打架?最好找沒人的地方去,那樣才可以隨心所欲!——摘自老司機王鋼蛋的名言警句一百條。


    不敢說打得風生水起、打得眼前無敵手,但是,在國內跨界打了一架(和李淩群、孟克他們的衝突不正規,所以不算。),在國外也跨界(這條是國界)打了另一架的華衝鋒,現在才沒這麽二呢!望著黃彤做賊心虛的背影,他心裏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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