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0年,仲夏,東海市。


    入夜,華燈初上彩虹漫天,華國最繁華最時尚的大都市一派熙攘。城市上空的副熱帶高壓遲遲不願離開,酷熱難耐的天氣,即便在夜色籠罩之後,空氣中也不見一絲涼意。


    結束了一天的會議,強勝利和助手甘曉君疲憊地離開會場。


    “強導,要不,隨便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迴酒店?明天上午八點鍾還要趕往南方,那邊還有兩三個會議等著咱們呢。”甘曉君擦了一把汗,一臉無奈的說。


    甘曉君實在不願再吃酒店餐,一想到那些又貴又難吃的東西,他僅有的一點食欲都蕩然無存。


    “也行,”強勝利看了一眼對麵的酒吧,“先進去弄點喝的吧,這倒黴天氣。”


    “衝擊”酒吧內,各類酒水飲料琳琅滿目,價格公道童叟無欺,但是,前來消費的顧客卻寥寥無幾。兩人猶豫半天,然後雙雙要了冰鎮啤酒,坐在角落邊喝邊想著心事。


    現在正值酒吧營業的高峰時間,但大廳裏除了他倆,再也找不出第三個顧客。正奇怪,突然,山唿海嘯的聲音自腳底下傳來,把兩人嚇了一跳。隔著幾張桌子,強勝利遠遠地看了看吧台那邊,想從酒保的胖臉上找點答案出來。


    門終於推開,總算有顧客走了進來。這是三個高中生模樣的大男孩,領頭的是個高個子,後麵還帶著兩個小跟班。


    “華哥,我看就算了,還是趕緊迴去把貨款交給老板,要不,他的火爆脾氣……”


    “索林,行了行了,”旁邊的眼鏡男生插話,“管他火爆還是生煎,總之,今天我們要喝個痛快。是吧?華哥。”


    華衝鋒、索林和許超然,送完今晚最後一批外賣,順道跑來這裏消暑。


    三人就近找地方坐下,索林衝著酒保打了個響指。酒保看來和他們混得挺熟,所以也懶得多問,端起幾紮啤酒送過去。


    甘曉君盯著看,強勝利搖搖頭:“趕緊喝完走人。”


    哐當,玻璃門又一次被重重推開,幾個彪形大漢氣勢洶洶闖了進來。一看到三個小子人摸狗樣的暢飲,他們便忍不住圍在一旁嘲笑起來。華衝鋒等人知道大漢們惹不起,也不吱聲,垂下眼皮自顧自吹著啤酒泡沫。


    “哈哈,好久不見!你們仨臭小子,別以為換地方就可以躲開我們了?”一個尖嗓門首先發難。


    索林嘴硬:“誰躲你們?沒見我們上班的那家店鋪關門大吉了?”


    “那好,廢話少說!還錢!”


    “再緩幾天不行嗎?確實沒錢。”許超然聲音越說越低。


    “沒錢?那喝酒的錢哪來的?”


    三人理屈,誰都不作聲。


    “聽說華衝鋒平常還玩玩拳擊?正好,要不這麽著,誰要敢下去打擂台,我今後就不再找茬,以前欠的錢也可以一筆勾銷!”為首的紋身男一臉壞笑。


    聽到“打擂台”幾個字,強勝利心中一動。聯想到剛才聽到的喧嘩聲,他仿佛恍然大悟,原來,地底下還藏有一個專門的拳擊黑市!


    桌子那邊等了半天,三個小子還是不搭腔。


    又一個大漢叫道:“果然都是些沒品的東西,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懂不懂?啊?”


    紋身男“嗯”了一身,隨即從兜裏掏出一疊鈔票扔到桌上:“怕什麽?是擔心沒有下注的資本嗎?嘿嘿,我來出!贏了大家對半分,輸了呢?就算我的好了!怎麽樣?”


    索林和許超然偷眼瞧華衝鋒,似乎都在等他拿主意。


    通過觀察,強勝利發現華衝鋒雖然身體略顯單薄,但手大腳大的,無論個子、力量都不見得會輸給幾個大漢,現在又喝了酒,誰知道會不會一怒之下發點酒飆!


    “我參加!”華衝鋒一口氣喝完半杯啤酒,拍著桌子吼道。


    許超然擔心地看著華哥,索林站起來搖著指頭:“和那些長年打黑拳的亡命徒比賽?你不要命了?!”


    “我決定了。”


    幾人消失在吧台後的暗門,強勝利站起,一把拉起甘曉君朝吧台衝過去。人生地不熟,甘曉君想做點什麽阻止強勝利,但終於還是什麽也沒做:別看強勝利就快六十了,身為國家重競技管理中心副主任兼拳擊隊的技術總監,他的身體素質還保持得很好,一次對付二三個壯漢?問題不大!


    “你們想幹嘛?”酒保攔住了去路。


    甘曉君指一指暗門:“他們都可以進去,憑什麽攔我們?”


    酒保還想說什麽,頃刻間發現手中多了幾張小麵額的鈔票,那是強勝利塞給他的。


    “進去不要說話,找個角落老實呆著。”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酒保主動推開暗門。


    出人意料,地下室非常大,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室內正中有一個標準的搏擊台,下麵人頭攢動吵吵嚷嚷,下注的、怪叫的、爭論的、狂飲的,粗略估計不下七八百人。


    好家夥,強勝利心說難怪上麵看不見人,原來全都擠在這裏。


    早就耳聞近幾年地下拳擊發展迅猛,尤其在發達地區很有市場。東海市的經濟實力首屈一指,地下拳賽也方興未艾。據說,等級高的地下拳手待遇豐厚,每贏下一場比賽,到手的獎金比國際上某些低級別的職業比賽還高。所以,本地的、外地的、甚至還有漂洋過海前來淘金的外國拳擊好手,紛紛來到東海市的地下拳市分上一杯羹。


    為什麽地下拳賽有這麽大的市場?坊間有傳聞說,作為國際大都市,東海市的一些大老板正開發新的賺錢項目,別說地下拳擊,就是地下博彩行業、地下人體器官交易,在這個號稱冒險家樂園的繁華之地,同樣也是大行其道廣有市場。


    地下拳市之所以會盛行,其實就是為了迎合觀眾追求感官刺激的心理,靠血腥場麵吸引觀眾和賭徒。當然,地下拳擊比賽雖然血腥,但是死亡率並沒有想象中的高。


    打黑拳的人三教九流,很多都是在正常的格鬥圈中混不下去了,才跑到這種地方混口飯吃。


    喧鬧聲中,舉牌女郎把“5”字高高托起,第五局開打。


    紅方是個麵目兇狠的家夥,外號“鬥狼”。別看“鬥狼”個子不高,體態卻非常壯實。藍方選手托帕奧奎,來自呂宋國伊塔島,眾多外籍淘金者的一員。目測托帕奧奎的身高和鬥狼相差無幾,但體型過於瘦弱,明顯不在一個量級上。


    果然,第五迴合鈴聲響起後不到二十秒,“鬥狼”一個不太重的直拳,居然就撂倒了托帕奧奎。強勝利早看出,雖然托帕奧奎步伐靈活,但被打腫的眼角遮住了他的視線,加上拳頭沒什麽重量,敗下陣是遲早的事情。


    又是好一陣鬧騰,主持人宣布:華衝鋒對陣“鬥狼”,賠率為27賠1。


    頭一次聽說華衝鋒這個名字,下注的觀眾自然都不認識他。所以,幾乎一邊倒看好鬥狼贏下比賽。


    人群散開一條道,等著兩個拳手上台互毆。華衝鋒換了一套行頭,準備上台挨揍。


    華衝鋒骨架很大,可是不合身的運動背心,讓他一根根肋骨觸目驚心地露在外麵。不過,他目光堅定麵色如常,倒有幾分久經沙場的氣勢。


    在司儀宣讀規則的陳詞濫調中,兩拳手對視。鬥狼輕蔑地衝著華衝鋒揚起拳頭,十分跋扈。華衝鋒垂下眼皮恍如不見,隻用力緊了緊自己的手套。


    和所有黑市拳擊一樣,“衝擊”酒吧的比賽規則同樣變態:禁止抱摔、頭槌;無論體重差別多大,完全開放式無差別比賽;獲勝者必須一直比賽,直到被ko或記點數大部分輸掉比賽。


    這些條條框框看似殘忍,卻因此造就不少在本地黑市拳界赫赫有名的大腕:遮斷山、猛獁、扳倒牛……


    叮鈴鈴,裁判急退,首局開打。


    噗噗,“鬥狼”根本不講客套,上來就是劈頭蓋臉的兩記擺拳。華衝鋒沒有後撤步,也沒有出拳格擋,腦袋左右各晃一下,輕描淡寫地化解了“鬥狼”的下馬威。


    外表看華衝鋒,根本就是平常人的身段。可難能可貴的是,他不怯場不心虛,步伐靈活閃躲有效,三分鍾的比賽進行到一半,硬是沒有給“鬥狼”任何機會。反觀對手,圍著人家出了十幾拳,愣是沒有取得一記有效點數。


    “打死他啊,你這頭慫貨!”


    “逼到圍繩去,逼到圍繩去!”


    “趕緊地,別耽誤時間……”


    ……


    擔心自己的錢打了水漂,下注賭“鬥狼”贏得比賽的觀眾呱噪不已。當然,華衝鋒一味躲閃,也緩解了“鬥狼”的壓力,包括心理上和生理上的。隨著比賽強度的減弱,“鬥狼”上一場比賽喪失的部分體力,在時間的幫助下迅速恢複。


    不痛不癢的比賽來到第一局末段,“鬥狼”突然一個跨步,欺到華衝鋒麵前,他用肩膀把華衝鋒推向圍繩處。啵,一記刺拳,不偏不倚,正中華衝鋒的鼻子。


    噗呲,鼻血噴濺,順著下巴滴到胸前,迅速染紅了印有一個拳頭標誌的背心。一擊得手,“鬥狼”右手彎出一個弧度,右擺拳狠狠揮出。


    叮鈴鈴,時間到!


    三分鍾之內無所事事的裁判總算逮到了機會,出手救了華衝鋒,避免他第一迴合就被ko的悲劇。


    “華哥,你必須想辦法還擊。”許超然幫華衝鋒擦了擦鼻子,有點後悔在錯誤的時間來到錯誤的地方,然後遇到錯誤的人。


    索林目光更遠一些:“這人看上去好像也不怎麽樣,華哥一旦你把速度加上去,他不一定跟得上你的節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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