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須發皓白、神色憤慨的老者,正是此前離去的雲夢子。


    他並未走遠。


    因為始終放心不下荊國大軍,所以在聽到山穀這邊傳來的震天呐喊廝殺聲後,便又立刻趕了迴來。


    他雖以身許道,但身上流淌的仍是皇室的血脈,無論羋明和羋晴怎麽對他,他即便心中黯然,卻仍是毫不猶豫地再來相助。


    此刻看到羋明的慘狀,看到荊國大軍死傷遍地的情形,他氣得胸膛堵塞,須發顫抖,指著羋晴厲聲大喝:


    “你這妖女!”


    “你忘了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脈了嗎?”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


    “勾結外敵,偷襲陛下,令大軍陷入萬劫不複之境地!“


    “荊國千萬年基業,祖祖輩輩打下的大好河山,今日就毀在你的手上!你死後有何麵目,去見列祖列宗?!”


    聽到雲夢子大義凜然的嗬斥聲,剩餘的荊國修士紛紛抬起了頭,神色之中,同樣盡是悲憤,更有對羋晴的無盡憤怒和鄙夷。


    若非是她,荊國大軍怎麽可能會落到這種地步?


    並非是敵人太強,也並非是大家不肯用命,而是毀在了內奸的手裏!


    他們就算是死,也死不瞑目!


    “嗬嗬!“


    “我沒有麵目?“


    羋晴望著荊國眾修士憤怒的眼神,以及其餘荊山派弟子疑惑的目光,仰天大笑,反唇相譏。


    “羋姑娘……“


    楚陽上前一步,向她點了點頭:


    “是非曲折對錯都交給時間吧,你沒有必要……“


    “不!“


    羋晴厲聲尖叫:


    “我就是要說!“


    與此同時,她斷然上前,持劍輕蔑地環顧荊國眾人:


    “這個國,這個荊國皇室,早就爛透了!爛到了極點!“


    “所有的皇室弟子,全是一幫貪得無厭的蛀蟲,強取豪奪,無法無天,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將整個荊國當成了滿足他們獸欲的獵場!“


    “羋明!“


    “你有什麽資格當這個皇帝?“


    “若非因為是皇儲,有南炎聖地的修士為你灌頂改變資質,更有無窮無盡的資源供應,你怎麽可能結丹?“


    “我哥哥當年,無論天賦資質悟性,哪一點不比你強?就是因為不是皇儲,身後沒有背景,便和我母親一起,被你們暗害了!“


    “血緣?!“


    “嗬嗬,從血緣上來說,我的確算是你妹妹。可是你這個禽獸,為了滿足自己的**,居然連我也不放過!“


    “若非我運氣好,遇到了我的師父。在他老人家的悉心教導之下,一步步擁有了現在的修為,隻怕早就在被你玩膩味之後,直接殺了!“


    “你以為篡改了我的記憶,我就不記得當年的事情了?!“


    “今天當著所有人的麵,我告訴你!我不但記得,而且記得清清楚楚,刻骨銘心,無時無刻沒有忘記!“


    刺啦一聲!


    她猛地撕破了自己的衣袖,隻見雪白的胳膊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無數條疤痕,而且層層疊疊,新舊不一,令人觸目驚心。


    “我每天都在告訴自己,羋晴,你忘了自己的深仇大恨了嗎?每問一次,便在胳膊上劃一道!“


    “今天!“


    “我終於能得報此仇!“


    “你就閉目等死吧!“


    楚陽搖頭輕歎。


    其餘人全都愣愣地望著躺在地上,臉色大變的羋明。


    雲夢子的嘴唇不斷哆嗦,他完全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個樣子的!荊國皇室,居然有這麽一段肮髒的隱秘往事!


    “陛,陛下……”


    他呆呆地看著羋明,希望對方告訴自己,羋晴說的這一切全都不是真的。


    便在此時。


    羋晴忽然如閃電般掠過了雲夢子身側,出現在了羋明身前。


    “我……”


    羋明剛想說話,所發出的聲音卻變成了淒厲的慘叫!


    因為他的手掌已被羋晴猛踩在了腳下,還在被緩慢的反複碾壓著。對方俏麗的臉龐上,浮現出了殘忍的快意:


    “說啊,說啊……”


    “你有膽子做出那些禽獸不如的事情,又怎麽沒膽子實話實說呢?”


    原本已身受重傷,渾身上下沒了絲毫力氣的羋明,發出了瘋狂的嚎叫之聲。心中更湧起了無盡的絕望,他知道,自己今天,恐怕隻有死路一條了。


    許久後。


    羋晴緩緩收迴了腳。


    “我,我錯了……“


    強烈的求生欲望,令羋明發出了虛弱的呻吟求饒之聲,乞求的目光,緊緊盯住了羋晴:


    “看在,看在父皇的……“


    然而下一刻,羋晴的腳再次落下,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臉上。


    慘叫聲再度響起!


    雲夢子等人盡皆失魂落魄。


    雖然理智告訴他們,羋晴所說的那些很可能是真的,可是在感情上,他們仍舊不願意相信,自己效忠的對象,荊國的皇帝陛下,金丹後期境界的羋明,居然是這樣的人!


    一道白光閃過!


    羋晴收腳、出劍、落下,動作一氣嗬成。


    羋明再次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他的下身處已被鮮血浸透。


    圍觀的眾人沒有一個上前來阻止,隻是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事到如今。


    羋明早已經明白,自己今天絕對要命喪於此了,看到神色冷酷的羋晴再次揚劍,又要淩虐自己,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哈哈大笑:


    “臭婊子……“


    “和你那該死的老娘一樣,又是狠毒,又是夠味,有種你殺了我!不過,就算你把我殺了,也洗不幹淨……”


    “住口!”


    就在這時,雲夢子憤怒大吼,一掌落下,砰地一聲巨響,將對方的腦袋拍成了稀碎,白色和紅色的液體,流淌了一地。


    西風唿嘯。


    戰場陷入了死寂之中。


    隻有羋晴茫然抬頭,環顧向了四周,臉上的冷漠早已消失不見,漸漸變成了笑,兩行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一顆顆墜落。


    她仰天長笑,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淒厲,最後,整個人跪倒在了地上,縮成了一團。


    所有人的身上,都不由自主地被驚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雲夢子收迴了手掌,失魂落魄。


    就是在這一瞬間,他整個人變了,變得委頓,原本筆挺的腰背變得佝僂了起來,就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普通老人。


    接著,他低頭,蹣跚著,踉蹌著一步步向包圍圈的外麵走去。


    楚陽示意眾弟子散開了包圍圈。


    鋃鐺之聲次第響起。


    剩餘的荊國修士,不約而同地丟下了手中的法劍,黯然長歎,閉目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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