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靜靜佇立。


    平靜地凝望著山下越來越近的車隊。


    其實,決定放棄法術、符篆以及偷襲,隻采用劍法,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修為境界,是法術、劍術的基礎。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代表一個人的全部實力。


    對於劍修而言,劍意更加關鍵。


    蘇子衿曾經說過,《滄海劍歌》的劍意,就是不計生死,一往而無前。將澎湃戰意,化作滄海怒濤。


    這樣才能發揮出超越境界的戰鬥力。


    才可能越階擊敗敵人。


    無論是現實中還是模擬人生中,自己都沒有經曆過真正的生死搏殺,所以雖然凝聚出了劍意,卻很弱小,完全不足以發揮出這套三階功法的威能。


    劍,也是如此,不經曆烈火與寒水的淬煉,又如何能夠鋒利奪目?


    這一刻。


    他似有所悟。


    他忘記了不知何時隱匿了身形的蘇子衿,忘記了自己身處模擬人生中,忘記了提升修為、忘記了獎勵點,忘記了法術符籙,也忘記了自己隻有區區煉氣二層。


    眼中,隻有車隊為首那個騎著白馬的年輕人。


    他並不知道對方就是煉氣六層的修士。


    但,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經鎖定了對方,而且已經認定,對方就是自己接下來的敵人。


    這是種玄之又玄的感覺。


    說不清。


    道不明。


    卻又真實存在。


    距離山頂還有十數丈之遠,車隊停止了前進。


    年輕人已經聞到,空氣中那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再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孤零零地站在山頂的月光下,身上沾滿了鮮血,心中一個突突。


    他想不到,這小孩便是屠戮了整個山寨的兇手,隻是詫異山上為何會有如此濃烈的血腥味,又怎麽會出現了一個小孩。


    年輕人翻身下馬,大步走上前去,還未開口詢問,便見對方抬起了眼皮,語氣平靜:


    “你和郭峰是一夥的?”


    “是,你是……”


    年輕人更覺詫異了。


    如此幼小的一個孩子,這樣的時間,出現在這樣的地方,渾身沾滿了鮮血,神色如此平靜,還知道自己和郭峰的關係……


    他完全想不通這是怎麽迴事。


    此時,他身後的眾人也已經圍了上來,全都疑惑地盯著楚陽,相互間竊竊私語。


    “郭峰已經死了,整個山寨的人也都死了。”


    楚陽的語氣平淡得如白開水般:


    “都是被我殺的。”


    “現在,輪到你了。”


    什麽?


    所有人全都被嚇了一跳,一時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就連年輕人也臉色一變,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忍不住重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對方:


    “不是,你,你在說什麽?”


    “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殺了郭峰?殺了煉氣五層的郭峰?”


    “還殺了整個寨子的人?!”


    楚陽沒再解釋,而是從儲物袋中抽出了寒月劍緊緊握住,催動靈力,劍身光芒倍增,寸許長的劍芒不住吞吐。


    年輕人臉色再次變了。


    身後的一眾凡人奴仆更是慌不迭的急忙後退。


    緊接著。


    楚陽動了。


    速度提升至極致,縱身躍起兩米之高,寒月劍反射著空中的霜輝,發出淩厲的破空之聲,當頭斬落。


    年輕人還處於迷糊狀態。


    他完全想不通,這樣一個小孩子,怎麽可能殺得了郭峰和整個寨子裏的人,抬頭陡見對方出手,他被嚇了一跳,隻勉強來得及祭出法劍,奮力迎上。


    砰!


    兩劍相交,金屬鏗鳴聲響起,尖銳刺耳,火星四濺。


    年輕人鬆了口氣。


    其實在剛才,他腦海中還閃過了一個念頭,那就是,對麵這個人隻是僅僅看起來像個小孩而已,實則是修煉了某種魔功的老怪。


    如今察覺到了對方的真正實力,他懼意盡去。


    對方畢竟是個小孩子,膂力有所不足,修為最多隻是煉氣二層,對自己造成的威脅很小。


    當下開口哈哈大笑:


    “就憑你,想要……”


    但是他話還沒說完,臉色便再次大變,慌不迭的閃身後退。


    因為在兩劍相交之後,對方並未收劍迴去,而是借著人在空中的重量和來勢,劍身陡然滑下。


    若不立刻後退,自己的手指便要被對方削斷,麵門要害也將危在旦夕。


    就在這時。


    剛踉蹌退出兩步,他猛覺劍身一沉!


    對方竟然在自己的劍上輕輕一點,然後縱身一躍,刺目的劍芒瞬間逼近了自己的眼睛。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年輕人不得不撒開法劍,身體努力後仰。


    嗆啷。


    法劍落地。


    額前飄落下幾絲斷發。


    皮膚上隱有涼意,伸手一摸,居然是鮮血,他不禁又驚又怒!


    霍然轉身。


    楚陽已穩穩落在地麵,神色依舊平靜,目光仍然鋒利。


    沉默片刻後。


    “好。”


    年輕人突然冷笑一聲,手臂陡然抬起,地上的法劍發出鏗鳴之聲,嗖然迴到他的掌間:


    “是我小看你了。”


    左右食指中指並攏,緩緩掠過冰冷的劍身。


    法劍之上綻放出耀眼的白光,同樣生出了劍芒,但是,比楚陽的更長、更粗。


    下一刻!


    兩人同時躍起!


    手中法劍相對斬下!


    嘭嘭嘭!


    爆炸聲接連響起。


    楚陽揮出的劍芒落在地上,劃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淺痕。


    然而對方的劍芒落下,卻劈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深溝,地麵震動,灰塵彌漫,無數石屑衝天而起。更有兩顆大樹被攔腰斬斷,轟然砸落。


    夜空中。


    兩道人影不住起落,淩厲的劍芒縱橫飛舞,靈力的爆炸聲震徹耳膜,外帶著山風驟起,月光如刀,憑空更增肅殺之意。


    所有人全都看呆了!


    他們都見識過這名帶隊年輕人的實力,然而沒想到的是,那名小孩,居然也能和他比拚如此之久。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如此變態的小孩。


    不知何時,山寨內的女子們已聽到動靜衝了出來,她們不敢上前,隻敢躲在寨門處,緊緊簇擁在一起,捏著衣角,踮著腳尖,緊張地關注著戰局。


    她們看不出誰更占上風。


    突然間,一名女子揮起了纖細的手臂尖聲大叫:


    “小仙師加油!”


    她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有些淒厲,可這一句喊出之後,數十名女子立刻隨之呐喊:


    “小仙師加油!”


    而在暗處。


    蘇子衿微微搖頭。


    他完全可以看得出來,楚陽正處於絕對的下風,無論是身體素質還是靈力的強度都被對方碾壓,隻不過憑著一腔熱血,苦苦支撐而已。


    要不要出手?


    他略微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空中正在殊死纏鬥的兩道人影倏然分開,隔著數丈之地,相對而立。


    場上瞬間陷入了死寂。


    隻有冷月高懸,山風唿嘯,將眾人身上的衣服吹得獵獵起伏不止。


    年輕人一身白衣勝雪。


    嘴角帶著幾許輕佻的笑意。


    劍尖上鮮血滴答。


    而對麵的楚陽,原本瘦削的身影此刻顯得更加單薄,渾身上下已被鮮血濕透。被劃得七零八落的衣服下麵,露出了布滿血痕、瘦骨嶙峋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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