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知微茫然了片刻,聲音冷了幾分,“自焚?她死了?”


    “是。”錦衣衛指揮使的頭都不敢抬,“臨死前還控訴……您毀了她。”


    寧知微沉默了半響,眼神越來越冷,“去把寧文茵,寧元溪,寧信哲叫來。”


    “是。”


    三人很快就趕來,他們已經得到了消息,還處於不敢置信的狀態。


    寧文茵的臉色奇差,“皇上,沒弄錯吧?好端端的為什麽自焚?就算是待在庵堂,也能衣食無憂,安然無恙。”


    庵堂設在寧家的別莊,是在寧家人的眼皮底下,都做到這一步了,還能怎麽樣?自焚?是吃的太飽了吧?


    比起那些流離失所,死在戰火中的人,她的命夠好了。


    “七嫂實在太偏執,太傻了,怎麽會這麽想不開?這讓遠在戰場的七哥怎麽想?讓他情何以堪?”


    這是離間兩者的關係,其心當誅。


    寧知微神色淡淡的,“你們怎麽想?”


    寧文茵拱了拱手,“皇上,這不能怪您,您也沒想到她這麽不懂事。”


    完全沒給自己給家人孩子留後路。


    其實,她熬個幾年,等孩子長大了立功建業,到時求求情,她未必不能出來。


    寧元溪若有所思,“皇上,我覺得這事有點奇怪。”


    臨死前還控訴皇上,真是瘋了,死了還要擺寧家一道。


    寧知微揚了揚眉,“怎麽說?”


    寧元溪隻問了一句,“野心勃勃的人會甘心赴死嗎?”


    大家都怔住了,寧文茵的心情很複雜,抿了抿嘴,“我倒是覺得,她鑽進了牛角尖,眼見未來無望,索性就用自己的死離間您和寧家的關係。”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既有痛心,有無奈,也有惱怒。“皇上,您可不能中計啊。”


    寧知微看向另一個人,“信哲,你怎麽說?”


    寧信哲眉頭緊皺,“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總感覺背後有一雙黑手在操縱這一切,我不覺得寧周氏有這個能耐,她也沒有這種絕決的剛烈。”


    寧知微略一沉吟,“那就走一趟吧。”


    她沒有驚動別人,而是輕車簡行,帶著一支禁衛悄無聲息的出京城。


    深夜,青蘿別莊的主子們呆呆的看著燒成灰燼的院子,心情沉重無比。


    腦子裏不斷浮現寧周氏臨死前的場景,不禁潸然淚下。


    就在白天,她們都被請過去,寧七少夫人苦苦哀求,“伯母,嫂子們,放我出去吧,我不想困守在這裏。”


    寧大夫人不為所動,“你好好的待著,凡事等小七迴來了再說。”


    寧七少夫人哭的很傷心,“大伯母,夫君不知何時才能迴來,而我,時刻想念孩子,我無法跟孩子分開啊。”


    寧家人無奈的直歎氣,“小七媳婦,你不用擔心孩子,孩子由專人照顧,好著呢。”


    事已至此,就消停些吧。


    寧七少夫人歇斯底裏的尖叫,“別人和親娘能比嗎?沒有母親的孩子有多慘,你們知道嗎?”


    “放我出去吧。”


    不管她怎麽哭求,寧家人也不敢放人,隻能看向禁衛們,禁衛聽而不聞,根本不理會這一場鬧劇。


    寧大夫人的態度很堅決,“我們不能違抗聖令,周氏,你不要鬧了。”


    寧七少夫人大聲怒吼,“又是聖令,寧知微得了全天下,還不肯放過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哦,最大的錯就是嫁給了七少,我為七少爭取利益,她就容不下我,我不甘心!”


    她越說越氣憤,“好好,我這就死給她看。”


    大家隻當她是氣話,寧大夫人還很生氣,“小七媳婦,你別任性,有我們在,飲食起居不會太差,你平時抄抄佛經,修心養性。”


    說完這話,寧大夫人拉著其他人就走,不能慣著她,對她沒有什麽好處。


    再鬧幾天,吃點苦頭,就接受現實了。


    誰知,走了一段路,一聲驚叫猛的響起,“火火火。”


    大家不約而同的朝後看,著火了!


    一群人慌裏慌張的跑迴去救火,但,院門緊鎖。


    一片衝天火焰中,寧七少夫人挾帶著無盡怨恨的話響起。


    “我受夠了,告訴夫君,我是被皇上逼死的,讓他為我報仇。”


    “小七媳婦,小七媳婦。”


    大家猛推院門,但推不開,急的快瘋了,憤怒的衝禁衛嚷嚷,“快快快,救火啊。”


    禁衛也很著急,出了這樣的事,他們也要受牽連的,真是個瘋女人,好日子不過非要尋死。“院門從裏麵鎖住了。”


    大家急的直跳腳,“小七媳婦,快開門。”


    裏麵傳來寧七少夫人的聲音,“寧知微容不下我,也容不下寧家的,你們好自為之。”


    “寧知微,我恨你,你六親不認,殘害忠良,連自家人都容不下,我用性命詛咒你,眾叛親離,永失所愛!”


    隨著一聲聲詛咒,火焰燒的更旺,烈焰焚盡一切,聲音漸漸消了。


    慘烈的一幕,震撼了無數人。


    大家眼睜睜的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被烈焰吞噬,心中的後悔如潮水般湧上來。


    生前那人各種缺點,讓人煩不勝煩,但死後,全變成了優點。


    大家後悔,不該對她那麽無情。


    她是她們的親人啊,是生死與共的一家人啊。


    她還這麽年輕,卻死在最好的年華,太遺憾了。


    無數美好的迴憶湧上心頭,讓她們不禁淚流滿麵。


    她們呆呆的看了很久很久,不知時間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聲音喚醒了她們的神智,“皇上駕到。”


    大家的臉色一變,紛紛站起來迎接。


    跪的太久,腿都麻了,僵硬了,但,見到帝王還得跪下行禮。


    “見過陛下。”


    寧知微一身利落的勁裝,金環束發,依舊是英姿勃發,她看向全是灰燼的現場,“寧周氏就在這裏自焚?”


    禁衛小心翼翼的迴道,“是。”


    寧知微看向那名禁衛,“沒動過現場吧?”


    “沒有。”這規矩還是懂的,得等刑部的官員過來查看現場。


    寧知微一聲令下,“搜。”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沒有叫起,寧家女眷依舊直挺挺的跪著。


    不知過了多久,錦衣衛叫了起來,“找到一具屍骸。”


    寧知微揚了揚下巴,“隻有一具?”


    “是。”


    寧知微頜首致意,“仵作,驗屍。”


    她把仵作都帶來了,有備而來。


    寧家女眷不禁急了,驗屍太不體麵,誰家願意被一個男人亂摸自家女眷的屍骨?


    這有什麽好驗的?就是燒死的。


    “皇上,您這是何意?人都死了,您還不肯放過她嗎?”


    “皇上,死者為大,不要再折辱死人了。”


    “請皇上收迴成命。”


    “請皇上收迴成命。”


    寧知微聽而不聞,示意仵作繼續。


    寧家女眷悲憤交加,“皇上,您逼死一條人命,就沒有半點憐憫之心嗎?那是我們的至親啊。”


    是的,她們怪寧知微不留餘地,逼死了七少夫人。


    更多的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深怕自己也有這麽一天。


    寧知微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們,淡淡的道,“這是朕的天下,不管你們有多少怨恨,都給朕憋著,若敢學她,朕的忍耐是有限的。”


    如一盆冷水從頭澆下,眾女眷打了個冷戰,驚恐的看著她。


    她不再是那個平易近人的少女,而是君臨天下的女帝,殺伐決斷,凜然不可犯。


    仵作忽然稟道,“皇上,這具屍骸骨齡年近五十,心口一劍是致命傷。”


    全場皆驚,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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