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夥,難道真的來自兩千多年前?”


    而且,德西謨斯開口就是擔心神州的入侵,如此看來,【恆曜】曆法時代,奈恩文明和神州文明的交流格局,在眾神的注視之下,比往常印象中要頻繁得多。


    蘇拉望向海麵之下,很快確認一個相當異常的情況,那就是整艘風帆戰艦的殘骸中,除了德西謨斯,沒有再發現其他人的痕跡,哪怕是屍體。


    隻有一個德西謨斯......


    “宗將軍,要將他救迴船上嗎?”


    蘇拉看向宗清流,優先征求她的意見,雖然他更傾向於將德西謨斯遺棄在此,杜絕任何潛在風險。


    沉吟片刻,宗清流道:


    “若是能一窺眾神時代的秘密,冒些風險是值得的。”


    她看向德西謨斯,緩緩道:


    “我們會對你進行救助。”


    目光閃爍,她抬手釋放秘術,強行令德西謨斯恢複鎮靜,接著向快艇打出信號。


    駕駛員啟動引擎,令快艇靠近殘骸,來到近前,詫異道:


    “宗將軍,這個家夥是......”


    在看到熟悉的赫爾曼麵孔後,德西謨斯的震驚和慌亂散去不少,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雙方使用的語言完全不通,不禁陷入更大的恐慌之中。


    「凝鋒」和「無光之影」配合著將德西謨斯架上快艇,他又嘰裏咕嚕說了一大串,看向宗清流和蘇拉的目光,變得莫名崇敬。


    “這是把我們當成了使徒......還是神裔?”


    雖然聽不懂語言,但是蘇拉仍然能猜到德西謨斯的態度變化是怎麽一迴事。


    “你猜對了,他認為我們是行使神明力量之人......他是「戰爭薔薇」的信徒。”


    宗清流冷眼觀察著德西謨斯,若有所思。


    這時,諾薇將小手點在蘇拉的眉心,以構築鏈接的權柄為媒介,將諸多細碎的知識傳輸給蘇拉。


    “是前赫爾曼語的基本單詞和語法......”


    再加上人偶的同聲傳譯,蘇拉終於勉強聽懂了德西謨斯想要表達的意思。


    可惜的是,或許在水裏泡的時間過長,在最初一段時間的清醒後,德西謨斯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


    抵達護衛艦,宗清流向船員命令道:


    “先帶此人去洗個澡,準備熱食,讓醫生隨時待命,同時嚴加看守。”


    “是!”


    夕陽西墜,天色將暗。


    進入夜晚,混亂海域更加詭譎,遠處的戰艦殘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海底雪山,狂風大作,冰棱甚至順著狂風覆蓋了護衛艦所在的區域。


    不得不啟航離開原區域,護衛艦保持著低速,航行在不斷變化的海域之間,所有人都繃緊神經,警惕著隨時可能到來的危險。


    子夜。


    “將軍,您救上來的那個人醒了!”


    “喔?”


    得到通知後,蘇拉和宗清流一齊來到船艙。


    德西謨斯臥在床上,臉色蒼白而虛弱,惴惴不安地觀察著房間裏的陳設,以及最重要的,用鐵製成的船?


    見到能夠使用神秘力量的二人,他連忙問道:


    “尊貴的大人,我到底是在哪裏?”


    宗清流見狀,拉過椅子,坐在床邊,沉聲道:


    “先將你的經曆告訴我們,那艘翻覆的戰船是怎麽迴事?”


    聞言,德西謨斯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開始組織語言,緩緩敘述他的經曆。


    蘇拉試圖憑自己學習了兩個小時的前赫爾曼語,去搞懂德西謨斯在說什麽,沒過兩分鍾,他就選擇了放棄,轉而依賴於人偶的同聲傳譯。


    在德西謨斯的描述中,他出身於赫爾曼地區的一個小國家,在「戰爭薔薇」的號召之下,投身海軍服役,向奴役北海生靈的暴君,執掌七月之年神「風暴君主」發起了一場討伐戰爭。


    兩位神明麾下的海軍在北海爆發戰鬥,德西謨斯所在的艦船遭受重創,他也因為戰鬥而昏迷,再醒過來的時候,就見到了二人。


    “「戰爭薔薇」和「風暴君主」曾處於對立狀態?”


    蘇拉若有所思,如此說來,「風暴君主」曾經以一敵四......甚至更多。


    祂究竟是想要做什麽,能招致如此多的對手?


    德西謨斯話中提及的“奴役北海生靈”和“暴君”,絕非真實原因......


    對神明之間的爭鬥,宗清流不置可否,她看向德西謨斯,詢問道:


    “還記得海上發生戰鬥時的日期嗎?”


    德西謨斯沉默片刻,迴答道:


    “年9月2日,我記得很清楚,就在前一天,我們向偉大的戰爭之神祈禱祝福與庇護。尊貴的大人,我是不是昏迷了很長時間,戰爭還在繼續嗎?我們贏了嗎?”


    【恆曜】曆居然有四萬多年?


    這和流傳至今的史料和考證可完全對不上,從曆法方麵,完全無法判斷德西謨斯身處的具體曆史時期。


    麵對德西謨斯的諸多疑問,宗清流首先道:


    “你接受過多少教育?”


    唿出一口氣,德西謨斯道:


    “尊貴的大人,我有幸拜訪勃蘭登堡的神殿。”


    宗清流向蘇拉翻譯了一遍的迴答,後者疑惑道:


    “這是什麽意思?”


    “根據教會秘傳《薔薇之子》一書記載,追隨「戰爭薔薇」的教會,每年都會挑選最優秀的人才,前往教會總部,在最接近神明的高塔之頂,覲見「戰爭薔薇」,接受祂的祝福。


    用簡單的話來說,就是德西謨斯接受過教會體係下的高等教育,而且表現優異。”


    蘇拉聞言,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宗清流所言的曆史書籍,他連名字都沒聽說過。


    “突然想起來,我還是曆史係畢業生來著......”


    目光微凝,宗清流直接道:


    “那麽,我想你應該能理解接下來的事情——


    現在的你,因為某種力量的幹涉,來到了數千年之後的世界。而現在的世界,相較於你所處的時代,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數千年以後......”


    德西謨斯宕機了半晌,才緩過勁來,愕然道:


    “所以就連我們使用的語言,都完全不一樣了?”


    “沒錯,而這一切的原因,要追溯到諸神黃昏,眾神隕落的重大曆史事件。”


    此話一出,德西謨斯再次陷入宕機狀態。


    看著這位可憐的“古人”,蘇拉道:


    “世界觀完全顛覆,他會瘋了嗎?”


    “不要低估了古人的接受能力,「戰爭薔薇」的教會倡導開明思想,並不禁止對人與神之間關係的探討。既然德西謨斯接受過教會的高等教育,那麽,隻要給他足夠的時間,就能消化這些信息。”


    不出宗清流預料,在經曆巨大的震驚過後,德西謨斯連忙道:


    “尊貴的大人,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嗎?”


    將奈恩文明近兩千年的曆史濃縮在一次對話裏,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宗清流省去了大量細節,隻是將曆史的主線脈絡告知德西謨斯。


    期間,蘇拉一直觀察著德西謨斯的反應,不禁也迴想起當初自己初臨這個世界時,了解漫長而陌生的曆史時的模樣。


    隻不過,他從來都是旁觀者,能夠迅速接受全新的知識,全新的世界,而德西謨斯是當局者,想要消化這些信息,還是有些難度的。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德西謨斯癱坐在床上,呆滯良久,忽然問道:


    “難道我們的戰爭之神,也隕落了嗎?”


    關心神明更甚於關心自己......


    “事實上,祂們並沒有徹底死去,正在為了自己的複蘇而積極動作。”


    蘇拉用不熟練的前赫爾曼語加入對話,補充道:


    “祂們即將歸來。”


    “這......”


    抓了抓頭發,德西謨斯完全不能理解目前的情況,苦惱道:


    “抱歉,請讓我好好思考......”


    “你有充足的時間。”


    見狀,宗清流緩緩頷首,轉身離開船艙,吩咐增派看守人員,並要求術師們輪流看守德西謨斯。


    “蘇拉,你怎麽看?”


    “直覺告訴我,德西謨斯無法離開混亂海域。”


    “喔......你的意思是,其實他是這片海洋之上的亡靈?”


    “有這個可能,混亂海域內部和外部,可以看做兩個世界。”


    頓了頓,蘇拉道:“目前信息太少,還需要繼續觀察。”


    二人迴到艦橋,夜間航行,危險遠高於白天,因此兩人始終保持警惕,輪換休息。


    “太陽升起了......”


    天色漸亮,望著蒼穹盡頭的金色浪潮,蘇拉拿起望遠鏡,沉聲道:


    “我去了望台看一看。”


    “嗯。”


    放眼望去,仍然沒有盡頭的海洋,波浪翻卷,奇怪的是,照在海麵上的陽光,總是斷斷續續。


    放下望遠鏡,蘇拉望向天空。


    難道是有什麽隱形的物體,遮擋住了光線?


    正當他打算進一步觀察的時候,諾薇輕聲道:


    “注意三點鍾方向。”


    “喔,又有什麽發現?”


    蘇拉舉起望遠鏡,調節好距離後,忽然愣住。


    目鏡之中,正是昨夜消失的船體殘骸,此刻它又出現在了大海之上。


    而詭異之處在於,漂浮在殘骸間的,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和德西謨斯的穿著一模一樣,是其他遇難的船員?亦或是......”


    蘇拉當即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宗清流。


    “又發現了那片殘骸?”


    略一沉吟,宗清流道:


    “向殘骸靠近,蘇拉,我們去看看德西謨斯的情況。”


    德西謨斯的情況很糟糕,他同樣是一夜未眠,雙眼布滿血絲,苦澀道:


    “我真的來到了數千年之後?”


    “接下來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好心理準備。”


    看了看德西謨斯的狀態,宗清流下令道:


    “將他帶到船舷。”


    “是!”


    在海盜們的“護送”下,德西謨斯來到船舷邊緣,此刻護衛艦已經靠近船體殘骸所在的位置。


    望向駛離護衛艦的快艇,他的臉上起先是茫然,然後浮現一抹恐懼。


    再次駕駛快艇,蘇拉和宗清流急速靠近漂浮的船體殘骸,以「思維速寫」捕捉到的信息,他很快確認這片殘骸,和昨天發現的完全一致。


    “那麽,這個漂浮在水上的家夥究竟是......”


    五指微握,宗清流翻動浪潮,海水將軀體托起,露出此人的麵容——


    目光微凝,蘇拉低聲道:


    “又一個德西謨斯。”


    完全一致。


    「思維速寫」從麵前這個男人身上獲得的任何信息,在細微之處,和德西謨斯仍然沒有任何區別。


    他迴頭看向護衛艦方向,此刻的德西謨斯,正在遠距離觀看他們打撈起又一個自己。


    “這下他可能真要瘋了......”


    將德西謨斯放在木板上,宗清流以「凝鋒」匯聚長劍,等待著對方的蘇醒。


    “咳咳咳......”


    口中吐出大量海水,男人睜開眼睛,劇烈咳嗽個不停,用胳膊肘撐起身體,下意識喊道:


    “救命,救救我!”


    劍鋒指向男人,宗清流道:


    “你的名字是?”


    被劍指著,男人連忙迴答道:


    “德,德西謨斯!”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


    宗清流瞥了眼蘇拉,半笑道:


    “我是故意按照昨天的對話,又和他複刻了一遍。”


    “宗將軍......”


    扶額微歎,蘇拉道:


    “這麽說,現在我們的船上,有兩個德西謨斯了?”


    “看來是這樣。”


    看向麵前的德西謨斯,宗清流道:


    “這個德西謨斯的認知程度,相較於前一個德西謨斯,差了太多,先對他進行隔離。”


    “好。”


    另一邊,在察覺神州人身份後,德西謨斯再次陷入驚慌,梅開二度,宗清流和蘇拉並沒有心思再複刻一遍先前的對話,而是簡單粗暴地將德西謨斯弄暈過去,扔上快艇。


    “宗將軍,又,又一個?”


    開船的赫爾曼老兵在看清後座之人的麵孔後,不禁愣住。


    “此事不足為奇,返迴護衛艦。”


    望著返迴的快艇,護衛艦上的德西謨斯已完全被恐懼所擊潰,兩腿一軟,當即栽倒在甲板上,身後的船員連忙上前扶住。


    “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又一個我?!”


    他掙脫攙扶,跌跌撞撞地奔向快艇登船位置,看向前方完全一致的自己,就像是照著一麵鏡子,頓時兩眼一黑,險些抓不住欄杆。


    踏著陰影登船,蘇拉眉頭一挑,沉聲道:


    “我想,你應該沒有兄弟?”


    “沒,沒有......”


    砰——


    德西謨斯癱坐在甲板上,思緒完全陷入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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