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謝洵來到了秦如霜的營帳外。


    出來迴話的人是青枝。


    青枝本來就勸著秦如霜今日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沒想成她家小姐本來都要躺下了,謝洵突然又來拜訪。


    “王爺找我家小姐有要緊事嗎?這會兒太晚了,寶寶都已經睡了。王爺一定要見嗎?”


    青枝本來想直接和謝洵說,小姐要休息了,想了想還是將借口改成了寶寶要睡覺。


    希望謝洵能識趣一點,不要來打擾這對母子。


    然而謝洵今日本來就鐵了心要見秦如霜,自然沒有理會青枝的阻攔。


    “我找她有要緊事,若是沒睡,我就進去了。”


    “無妨,青枝讓王爺進來吧。”營帳裏傳來秦如霜的聲音。


    青枝撇撇嘴,還是錯開身子讓謝洵進去了。


    秦如霜此時已經洗漱完了,烏黑的長發披在腦後。


    不同於白日裏將頭發梳起來後露出的英氣,此刻她的頭發披散在後麵,有幾縷垂在脖子處,看起來氣質更加溫和了一些。


    謝洵也不自覺地放軟了語氣。


    “你明日就要帶兵出征,我來看看你。”


    “那王爺看到了,我好好的,明日也會好好的迴來。”


    “也不單單是這件事情,還有……”


    “還是說王爺有其他事情要囑咐我?是關於兩軍對戰的嗎?”


    謝洵搖搖頭,“這點我相信你,你自然有你的安排和打算,戍邊軍如今也是對你馬首是瞻,我沒什麽好擔心的。”


    “既然王爺不是為了領兵打仗之事,那應該就沒什麽別的事情了吧。”


    秦如霜神色淡淡,謝洵看在眼裏隻覺十分不是滋味。


    原來在秦如霜的心中,他們兩個之間的聯係,如今隻剩下了邊關的戰士。


    除了邊關戰事之外的任何東西,她與自己都無話可說了,也沒有什麽關聯了。


    謝洵咽下心頭的苦澀,開口說道,“我來找你是想借一樣東西。”


    秦如霜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王爺莫要再鬧了!之前我不是已經跟遊將軍說過了嗎?隻是一壇泡菜,真不知道王爺你為何要揪著不放?若是王爺見不得木多的這罐泡菜,我讓人扔了就是!”


    秦如霜言詞間顯出一些不耐煩。


    她是真的覺得謝洵有些小題大做了。


    不過是一些小事,又不是什麽貴重的物品,有必要這樣揪著不放嗎?


    先讓副將來這兒鬧出啼笑皆非的事情,現在甚至還大半夜的自己跑到營帳裏來了!


    難道她是那種會因為男子送點東西,就水性楊花的女人嗎?


    再說,現在哪怕自己真的要做什麽,謝洵也沒有立場指責吧?


    謝洵聽到了秦如霜略顯煩躁的語氣,也看到了她眼中的那一絲淡淡的厭惡。


    原來這就是被人誤會的感覺嗎……


    之前在一些小事之上,他也曾經這樣對待過秦如霜。


    覺得秦如霜小題大做,覺得秦如霜揪著不放,覺得秦如霜沒有包容之心。


    那時候自己的語氣是不是也這樣不耐煩?


    自己的態度是不是也這樣冷漠?


    原來在過去的那段日子裏,秦如霜受到的竟是這樣的對待。


    謝洵張了張口,想道歉的話,卻在口中說不出來。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該如何道歉呢……


    造成的傷害已經造成了,過去的事情也無法重來。


    他隻能默默自己咽下了這自己種下的苦果。


    “不是。不是這件事情,木多能讓你胃口大開,多吃一點是好事,我並沒有讓遊紹……”


    秦如霜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王爺你是個男人!敢做敢當,若是沒有你的授意,遊紹怎麽會到我這裏來,說那些沒頭沒腦的話?”


    謝洵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百口莫辯。


    原來當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失去耐心的時候,做什麽都是錯的,說什麽都是狡辯。


    這樣的委屈,他隻受了一迴,已經覺得難忍,那以前的秦如霜又是怎麽忍下來的呢?


    “好,我不解釋,但我今日來真的不是因為那個事情。”


    “那王爺所謂何事,還請直說,明日要帶兵出征,我想早些休息。”


    “我想借你的斷骨草膏藥一用。”


    秦如霜挑眉,沒有想到他來找她竟然會是因為斷骨草膏藥。


    “怎麽,王爺的臉也受傷了?”


    “沒有。我隻是今日問過軍醫,軍醫說這斷骨草膏藥也可以用在我手上的傷口上。”


    秦如霜略有些驚訝。


    斷骨草的藥性,在她用在自己臉上之前,就已經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她使用斷骨草的時候,已經是臉上的傷口愈合,饒是如此,每次使用仍覺得疼痛難忍,蝕骨鑽心。


    謝洵的傷口深可見骨,而且還沒有愈合,若是此刻來用斷骨草,怕是要疼上三天三夜!


    秦如霜忍不住說道:“王爺可同軍醫問清楚了這斷骨草的藥性,以及您這樣的傷口,用了之後會有什麽效果?”


    謝洵點點頭,“我自然是問清楚了才會來找你,還是說你這裏的膏藥不夠?”


    秦如霜搖頭,“那倒是沒有。我臉上的傷已經愈合了大半,用不了多久就能恢複以前的樣子,師傅給我的膏藥還有很多。”


    她看了一眼謝洵透出血色的繃帶,“若是王爺要用,那便拿走吧。”


    謝洵點點頭,然後從秦如霜手中接過膏藥,“走吧。”


    “走?去哪兒?王爺慢走,我要休息了。”


    “你……我第一次用這膏藥,你就不幫我看著點嗎?”


    秦如霜有些想笑,對謝洵說道:“我去看著王爺做什麽?軍營裏有多少軍醫看著?個個都比我醫術高明。”


    “可不是說這斷骨草會讓我疼痛難忍好幾天……”


    秦如霜抬手,止住了他的話:“我不是大夫,也治不了王爺的疼,若怕疼,那就別用;若要用,那就別喊疼。好了,王爺慢走。”


    “哦,對了,”秦如霜話音一頓,說道:“斷骨草雖痛,到底是死不了人的。”


    她將散落在臉頰邊的黑發拂開,“我這麽大一塊燒傷,不也沒把我疼死嗎?”


    淡淡的疤痕出現在原本絕美的臉頰上,謝洵幾乎是落荒而逃。


    而謝洵迴到主帳之後,望著手裏的膏藥愣愣出神。


    他怎麽有資格喊疼呢?


    他是最沒有資格說疼的人。


    疼的人,自始至終都是她。


    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膏藥。


    他可以忍受她恨他,怨他,怪他,甚至殺了他。


    可是……她好像,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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