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二皺眉,“您不換藥,傷怎麽會好?”


    謝洵卻是說道:“如今餘毒已經拔清,傷口一直不好也不會有礙性命吧。”


    “話是這麽說,可您還是得快些好起來啊,不能這麽糟踐自己的身體!”


    “影二,本王時常看你取笑影一是個木頭腦袋不開竅,你有喜歡的女子嗎?”


    “啊……?”影二被他的這話弄得懵了半晌,才撓撓頭說道,“屬下還沒有心儀的女子。”


    謝洵淡淡地笑了一聲,“那就是了。”


    他今日似乎有很多的話,找不到人傾訴,於是就這麽慢慢地和影二說了起來。


    “本王從前覺得,內宅一些爭寵的手段很是上不得台麵,那麽多的女人,就為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十分沒意思。”


    “你不知道吧,本王從小在皇宮中長大,這些手段見得多了。裝病抱恙博取憐惜的,用盡手段想要侍寢的,甚至還有傷害自己的孩子,隻求帝王迴頭看一眼的……”


    “從前本王覺得這些個女人……雖不能評價好與壞,但其實是無法理解她們的這些做法的。”


    “可是現在……本王好像懂了。”


    “若有那麽一個人,你愛她成狂,她卻看都不屑看你一眼,你該是何等心情?”


    “若用些手段,這個人便會關心你,便會憐惜你,那本王隻會嫌手段用得不夠多。”


    “你知道嗎……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本王常常在想,秦如霜這樣一個聰慧至極的人,為什麽會輸給秦方好那些拙劣的小手段……”


    “誠然,本王的識人不清是占了絕大部分原因,可你有沒有想過,正是因為她太過於驕傲,太過於優秀,也太過於獨立,所以放棄了那些向本王或者其他人求助的機會,她不屑於用那些後宅的小手段,不屑於用那些小意溫柔圈住本王……”


    “本王……愛她這一點,但本王不會像她那樣。”


    “若能讓她迴頭,用點手段又何妨?”


    他說完,抬起右手,猛地握拳。


    整隻手臂青筋爆起,自然地,繃帶下的傷口也隨之崩裂開,一股殷紅的血跡順著繃帶浸了出來。


    謝洵鬆開拳頭,又將手虛弱地垂在一旁。


    “本王覺得,這傷還要些日子才能好。”


    “而且……這傷好了之後應該會留疤吧?你說本王也用些斷骨草如何?”


    “可是王爺,王妃用斷骨草是因為所傷之處,是女人最在意的臉,可您的傷疤隻在手臂,何必去吃那個苦呢?”


    “因為本王也想嚐嚐她嚐過的苦楚。”


    說著,他像是想起什麽來似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臉。


    “她臉上的傷……是在這一處吧?”


    影二看著他這個樣子,隻覺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又無端地帶了些荒唐:“王爺,您想幹什麽?”


    這下不等謝洵迴答,影二就連忙說道:“您不會是想自毀容貌吧?!屬下勸您一句,您看王妃她……她身邊都是什麽人?沈大人,木多之類的,個個都是英俊好看的,可見王妃是喜歡容貌俊俏的男子的!王爺您千萬別想不開呀!”


    謝洵像是思考了一下影二的話,將手放了下來,“嗯,本王知道了。”


    “讓本王一個人靜靜吧。”


    影二在心裏暗暗鬆了口氣,可還是覺得放不下心來。


    總覺得王爺最後那句話,語氣裏還帶了些可惜的意味。


    王爺真是……越來越……


    影二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是謝洵身邊最親近的人,因此有些事情,除了謝洵本人以外,也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早在秦如霜剛剛葬身火海的時候,影二就隱約覺得王爺他不對勁。


    他好像……有些癲狂了。


    在外人看來,謝洵隻有那日在大火前悔恨痛哭,以及第二日的一夜白頭。


    之後好似又迴到了那個沉默寡言的懷王,隻是帶了些失去妻兒的悲傷。


    可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隻有影二一個人默默地看著謝洵的不正常。


    王爺開始一整夜一整夜的無法入眠;


    他將所有王妃用過的東西都派人封存了起來,誰也不許碰;


    偶爾幾天不睡覺,困頓至極,小睡一會兒,也時常伴隨著滿身的冷汗和痛苦的夢囈。


    甚至……


    有一件事他在心中憋了很久,一直不敢同別人說。


    甚至有一日,他看到王爺在書房裏看一本畫著奇怪圖案的冊子,他後來看了一眼,竟是不知道哪裏尋來的奇門之術。


    而王爺翻開的那一頁,名為招魂。


    其中有太多太多不同尋常,又讓人心驚的事情,影二不知道能與誰說,他隻能更加盡心盡力地跟著謝洵。


    若謝洵有什麽過激之舉,他隻能盡力一勸了。


    而王妃迴到邊關之後,王爺表現出的種種……別人不知道,可他卻再清楚不過。


    比如昨日晚上,王爺的那口血,根本就是他催動內力咳出來的。


    比如王爺中毒之事,雖然軍醫采用的是保守的治療方法,但餘毒也去得七七八八了,王爺卻一直沒有醒來,直到王妃來到邊關那日……


    他看得很清楚,木多是存了報複的心思,才提出刮骨療傷的,而當時王爺的手明明動了,他是能聽到木多的提議的,可他卻裝作是木多來了,刮骨療傷之後才醒來。


    影二不知道王爺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私心裏,他覺得王爺不應該在王妃身上耍這些小手段。


    可午夜夢迴,他看著在床榻上安然躺著,眼睛卻一直睜著的王爺,又覺得他身形落寞,也似乎能理解他的想法。


    他像一個一無所有的賭徒,手裏什麽都沒有了,隻有自己的這一條命,卻想用這條命贏迴失去的所有。


    是啊,王爺他還有什麽能往能挽迴王妃的呢?


    名,利,錢,王妃似乎什麽都不缺。


    王爺唯一能折騰的,大概也隻有他自己這一條命了吧……


    王爺他看似使了心計手段,其實不過是……愛的卑微低到了塵埃裏了吧。


    甚至自從木多來到邊關,那個膽大包天的西南小子總是說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話,若是換了以往,恐怕有十條命都不夠砍的。


    可王爺依然忍了。


    是的,王爺他忍了。


    昨日,王爺吩咐他去辦的那件事,他看王爺怒火攻心的樣子,以為是要讓他取木多性命。


    可王爺吩咐他的,不過是讓他寄出書信一封,傳迴京都,讓蓮青道人想辦法將木多這小子弄迴西南去。


    甚至在信中,許諾了蓮青道人許多好處,隻要蓮青道人能將木多召迴西南。


    說到底,還是怕王妃知道了會生氣吧?還是怕木多受傷了王妃會傷心吧?


    影二一直站在原地,望著謝洵的背影,越來越遠。


    他的頭發已經花白,身型也不如從前挺拔,消瘦的身體在原本合身的衣服裏,顯得有些空落落的。


    為什麽呢……


    為什麽王妃明明迴來了,可是王爺看起來卻像失去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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