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的胎兒早已被下人小心地抬走了,而在軍醫去驗明月份的這段時間裏,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不一會兒,軍醫迴來了。


    他十分為難地看了一眼謝洵,又看了一眼秦如霜。


    “有什麽話就直說。”


    “那小人便說了。側妃肚子裏落下的孩子,若是按照月份來算,確實能與側妃診出有孕的月份對上號,甚至看著還大一些,當然這也與胎兒大小有關,不過……”


    他小心地看了秦如霜一眼,才說道:“月份肯定是夠了。”


    換句話說,孩子絕對是在秦方好去尼姑庵之前懷上的。


    秦如霜無法想象這個結果。


    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


    她得到的消息不可能有錯,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了紕漏?


    秦如霜腦中心緒雜亂。


    “不可能,王爺,這件事情一定還有什麽疏漏……”


    而謝洵終於忍無可忍。


    “夠了!還嫌懷王府的笑話不夠多嗎?!”


    “那王爺就是已經認定我是罪魁禍首了嗎?!”


    謝洵眼中閃過掙紮和痛苦。


    “不要逼本王……”


    秦如霜頹然一笑,“所以……王爺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對嗎?”


    “你要本王該怎麽相信你?你肚子裏的孩子還在,可是方好的孩子已經沒了!沒了!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命!”


    最後幾個字,謝洵幾乎是吼出來的。


    而秦如霜站在原地,如遭雷擊。


    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謝洵他怎麽能……怎麽能這麽說?!


    他憑什麽這麽說?!


    就因為她的孩子還好好的在肚子裏,就因為秦方好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現在這裏,所以她就該背負無端的罵名嗎?!


    因為秦方好是弱者,所以她就有理了嗎?


    秦如霜從來沒有覺得此刻的謝洵會如此荒唐,他似乎已經因為愛痛失愛子,而失去了一切理智。


    他心裏隻有秦方好,隻有那個已經死了的孩子,仿佛一切的真相,一切的不合理,在他那裏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仿佛隻有死掉的孩子才是他的親生骨肉,而自己肚子裏的孩子……


    與他無關……


    秦如霜今日情緒波動太大,本來就覺得有些不適,而此刻謝洵的話語仿佛一把重錘敲在了她的心裏,將她的腦袋敲蒙了,也將她的心敲碎了。


    小腹突然一緊,隱隱的疼痛傳來。


    她幾乎站立不穩,身形一倒,被青枝扶住。


    “王妃!你怎麽了?!”


    一旁的柳姨娘還在罵罵咧咧,“別以為假裝肚子疼就可以把這件事躲過去!”


    下人們也慌了,但又不敢過來扶,整個屋子裏亂成一團。


    最後還是那位老軍醫實在看不下去了,對謝洵說的道:“王爺,無論如何已經沒了一個小皇孫,王妃肚子裏這個孩子一定要保住啊!”


    謝洵似乎現在才迴過神來,對軍醫說道,“去替她把脈。”


    軍醫的手剛搭上秦如霜的脈搏,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


    “王妃氣急攻心,恐怕有早產的征兆。”


    青枝一聽到這話嚇壞了,“怎麽會呢?我們王妃這些日子一直好好的,也聽禦醫的話,孩子好好的,怎麽就會早產呢?!”


    軍醫又皺著眉把了一會兒脈,說道:“王妃已有八個月的身孕。都說七活八不活(1),這……”


    “呸呸呸!你不要胡說八道!什麽七活八不活!現在難道不是應該想辦法保住王妃肚中的胎兒嗎?”


    軍醫忙道:“小人隻是說了最壞的情況,先將王妃扶著躺下!”


    青枝立刻就要扶著秦如霜躺下,但秦如霜卻強撐著一口氣站在原地。


    “青枝,將被褥換了。這些東西都被碰過了,我嫌髒。”


    “王妃!”


    “換掉。”


    見秦如霜堅持,青枝顧不得許多,先將秦如霜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後立刻換了一套新的被褥,這才扶著秦如霜躺了下來。


    而秦如霜也隻不過是在硬撐罷了,她的肚子正一陣一陣的縮緊,帶來一陣陣的疼痛。


    她心頭一跳,這種感覺與穩婆同她說的女子生產之前的情況相似,難道這孩子真的要提前出來了嗎?


    秦如霜躺下之後,軍醫又診斷一番,對秦如霜說道:“可以施針將孩子保到足月生產。但是王妃切不可再動怒或心思鬱結了,否則這孩子恐怕就不是早產那麽簡單了。一屍兩命,王妃三思啊!”


    軍醫施針之後,秦如霜的小腹疼痛得到了一些緩解,軍醫立刻帶著下人下去煎藥了。


    而柳姨娘還在一旁憤憤不平:“這事難道就這麽算了嗎?這肚子疼得也太蹊蹺了吧?早不疼晚不疼,偏偏查出證據來就肚子疼了,要早產了,這孩子可真會趕著趟來!”


    柳姨娘看向謝洵:“王爺這事情絕不能就這麽算了,今日我一定要替方好尋一個公道,別想著用其他事情糊弄過去!”


    “這件事情押後再議。”謝洵一錘定音。


    接著他背過身去,又吩咐下人:“來人,將主院圍起來,院中任何人不可隨意出入。”


    秦如霜在他身後慘然一笑。


    謝洵好像什麽都沒有說,但卻已經默默宣判了她的罪行。


    軟禁。


    她隻能想到這個詞


    罷了罷了。


    她早該知道,不是嗎?


    看著謝洵離去的背影,秦如霜幾乎是懷著惡意大聲說道:“王爺該謝謝秦方好狠心舍棄這個孩子,否則王爺就要替別人養孩子了!”


    她聲音很大,似乎這就是她的底氣。


    然而謝洵沒有轉身。


    “本王已經忍你至此,你為何還要咄咄相逼?且不說你所說的一切無根無據,難道方好作為一個母親,會用自己的孩子做籌碼?甚至不惜傷害自己的孩子來設計這一切嗎?”


    “你現在身子不適,不管是真的因為氣急攻心導致有了早產征兆,還是……”


    “那我呢?我也是母親,難道我會用自己孩子的安危來躲過王爺的責罰嗎?王爺願意相信她虎毒不食子,卻懷著這樣的惡意來揣測我!”


    秦如霜看到謝洵的身形一頓,但還是義無反顧地提步離開。


    看著他決絕離去的背影,秦如霜強忍了一天的眼淚,終於如同決堤,奪眶而出。


    那眼淚來得又急又猛,似乎要將心裏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還有憤恨都喧泄出來,以至於淚水猝不及防地模糊了她的視線。


    “謝洵!”


    “若這一次你不信我,從今往後,你我之間,再無可能!”


    朦朧中,是謝洵快步離去的背影。


    秦如霜閉上了眼睛。


    這一輩子,這一世,她與謝洵的情分……


    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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