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會這等事,初次接觸可能會感覺很稀奇,有種新鮮感,見的多了,感覺也就淡了。


    世上的事,


    大多如此!


    鎮上的主街長達百米有餘,兩側多是破破爛爛的房屋,或是一片狼藉,青苔雜草遍布。


    有需求的人拿源石從鬼舍弟子手中換個票據,就可自行尋一處地方擺上自己的攤位。


    根據自己的需求,願意怎麽擺就怎麽擺,無人約束。


    一日十枚源石,對常人來說自是天價。


    但在黑鐵高手眼中,尤其是黑鐵中的佼佼者,卻算不得什麽。


    周甲更是一次性交了七日的源石,尋了一處臨街門麵,稍作打理,就支了自己的買賣。


    門麵約十餘平,後院坍塌,廢墟中有石磨、石臼之類的東西,原來應該是一家作坊。


    僅剩的完好石案,被他架起,權當桌案。


    取出些布帛寫上自己的需求掛在門前,如此以來,一個簡簡單單的鋪子就算開了張。


    周甲此行所需之物很明確。


    源髓、功法、靈藥,兼尋找工族人的下落。


    因財大氣粗,出價極高,一開始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前來詢問,奈何拿出的東西都不符合他的要求。


    漸漸的,門前人影也稀落下來。


    他也不急。


    尋了個長椅躺在屋裏,閉上眼優哉遊哉神遊,頗有一種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架勢。


    聽風特質發動,諸多往日聽不到的消息,一一入耳。


    “聽說了嗎,貝洛族的太子、國師在玄水軍統領的陪同下,一起出現在皇城,麵見了當今陛下。”


    “趙伏迦,依舊閉門不出。”


    “這位到底想幹什麽?”


    “他如果自己想死的話,可以去外麵,不要連累我們,這是要拉整個洪澤域入火坑!”


    “那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如果那位真的進階黃金,整個洪澤域都要看我們大林王朝的臉色,未必就是壞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論是玄天盟的記載,還是其他各族,都有著天罰的記錄。”


    “不錯!”


    “聽說趙伏迦已經沒有多少年好活了,誰也不清楚,他在最後的日子裏會不會變的瘋狂。”


    “軍部、各族,現今都對他虎視眈眈,我不信他不怕!”


    “既然洪澤域各方勢力都不想他衝擊那一步,為何不幹脆聯手殺了他,豈非一了百了?”有人音帶質疑:


    “趙伏迦雖強,卻也不可能是其他所有人的對手吧?”


    “哼!”


    冷哼聲響起:


    “洪澤域第一高手的名頭,可不是平白得來的。”


    “更何況他所在的地方極其獨特,隻要不出來,聽說就連黃金等階的存在都殺不死他。”


    “這個瘋子!”


    “罷了、罷了,別提此事,說點放鬆的。”


    屋內。


    周甲微睜雙眼。


    有關趙伏迦的事,以前也有耳聞,但絕不像最近這兩年那麽頻繁,各族頂尖強者相繼前去皇城拜訪。


    看樣子,形勢越發緊張了。


    天罰的存在毋庸置疑,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工族留下來的手段,就是天虎幫、鷹巢的唯一生機。


    他雖強,也未必能逃得了。


    就算能逃,也僅能帶少數幾人上路,這無疑是最後的手段。


    “店家。”


    沉思之際,倒是忽略了有人到來,直至來人出聲,他才迴過神來,抬眼朝來人看去。


    是個年輕人。


    帶著個手段不算高明的人皮麵具,嗓音、體型、氣場卻未做遮掩,看來經曆有些不足。


    黑鐵初期的修為,以這般年紀來說,還算可以。


    隻是打眼一掃,來人的訊息就已了然。


    “客官。”從椅子上撐起身子,周甲倒也沒有怠慢,慢聲開口:


    “是想賣東西?還算要買東西?”


    “賣!”


    劉石迴答的斬釘截鐵:


    “聽說你這裏收功法,給的價錢還可以。”


    “不錯。”周甲點頭:


    “但要看具體什麽法門,大路貨我是不收的。”


    功法不值錢。


    至少,沒有什麽特殊作用的法門,賣不上好價錢,尋常功法玄天盟巴不得人人都練。


    隻要你有本事,除了頂尖法門,幾乎都可以用正常手段入手。


    “放心。”劉石麵帶自信:


    “我這門功法有聚氣凝神之妙,大成之後源力遠超同階,根基雄厚,更容易突破關卡。”


    “是嗎。”周甲不置可否,伸手道:


    “容我一觀。”


    他所修行的神煌訣,就是注重根基的功法,源力倍許同階,並不認為對方能拿出什麽好的法門。


    就算有,大概率也比不得神煌訣。


    “且慢!”劉石伸手虛攔:


    “若是你看了我的功法,卻不買或者故意給個低價怎麽辦?”


    “我可是遇到過這種騙子!”


    “嗬……”周甲輕笑:


    “小兄弟過慮了,放心,你隻需把功法的總綱給我一觀即可,不必拿出完整的法門。”


    “總綱?”劉石挑眉:


    “隻看總綱,你能看出些什麽,難道就不怕我騙你?”


    武學總綱,乃一門功法的綱要,闡述武學核心精義,多雲山霧罩,沒有具體修煉法門。


    看它,對於常人來說,如看天書。


    “這點你放心。”周甲道:


    “在下自能分辨一二。”


    “哼!”劉石眼帶審視,輕哼一聲:


    “口氣倒是不小,就不知道有沒有真本事。”


    說著,取下背後的包裹,從中拿出一本書,小心翼翼把前麵兩頁總綱撕下遞了過來。


    周甲看著他的動作,笑而不語。


    待到接過書頁,打眼一掃,不由挑了挑眉:


    “小兄弟,這功法的名字是你自己起的吧,大海無量,倒是頗有氣度,可惜這名字有些爛大街了。”


    “你懂什麽。”劉石麵露尷尬,強作鎮定:


    “我這門功法跟那些不同,是真正的武功絕學,可以……修至黑鐵圓滿境界的法門。”


    他倒是沒敢說大話。


    不然。


    修成白銀也未嚐不能。


    周甲搖了搖頭,隨手翻看封麵,內裏秀氣的文字與封麵上的四個大字,氣質截然不同。


    ‘冰寒千古,萬物尤靜,心宜氣靜,忘我獨神,心神合一,氣宜相隨……’


    武學總綱,多雲山霧罩、闡述武道,有些神乎其神的描述很正常,沒從天地初開寫起已經算是正常。


    一開始,周甲同樣不以為然。


    但繼續往下看去,他的表情漸漸變的嚴肅,眉頭皺起,若有所思,一句話往往要看上許久才會繼續往下看。


    區區數十言,竟是看了足有兩炷香的時間,也讓劉石的麵色來迴變換,焦躁、驚喜交錯。


    焦躁的是對方看個總綱竟那麽慢。


    驚喜的,自是對方如此用心,表情也那麽凝重,這趟買賣十有八九是可以談成了的。


    “唔……”


    看完最後一個字,周甲麵露沉吟,慢聲開口:


    “此功了得!”


    以他現今的修為、眼界,就算是小琅島三功六法,也未必入眼,了得二字已是極高的評價。


    至少著書之人的修為,比他要強。


    此功主修的也不是精、神,而是三寶之中的‘氣’。


    當然。


    這點劉石自是不知,聞言隻是心中一鬆。


    買賣妥了!


    “怎麽樣?”他頭顱微昂:


    “我這法門不錯吧,店家打算出多少錢入手?”


    “此功不凡。”周甲開口:


    “以炁入道,以靜入神,在我見過的諸多‘氣’功心法當中,屬於獨一無二的存在。”


    “不過……”


    他看向對方,道:


    “你手上,應該隻有半卷吧?”


    “你怎麽知道?”劉石麵色一變,猛的後退一步,捂住胸口書卷。


    他確實隻有半卷。


    但對方隻是看了個總綱,就能猜出來,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難不成遇到了高人?


    “很簡單。”周甲也不隱瞞:


    “此功立意極高,甚至涉及到白銀等階的修行法門,但言語中,著書人有些東西自己都未明了。”


    “以前麵嚴謹的態度看,下卷當不在你手中。”


    若是著書人完成了下卷,定然會修改總綱,不會模棱兩可。


    “書不錯。”


    放下手中總綱,周甲繼續躺迴椅子上,懶洋洋開口:


    “我可以出八十枚源晶收購。”


    如果在入手神煌訣之前,他肯定會選擇修煉此功,但現今入手,隻能當做武學積累。


    不過其中涉及到白銀等階的闡述,倒是值得一觀。


    “八十枚源晶?”劉石唿吸一促。


    頓了頓,他微眯雙眼,道:


    “店家是個識貨的人,不過八十枚源晶可比不得這本功法的真正價值,至少兩百枚源晶!”


    “嗬……”


    周甲輕嗬,也不多言,直接從身上摸出枚源晶放在桌上:


    “這枚源晶,當是我看你手中總綱的報酬,它值這個價錢。”


    隨即輕輕揮手:


    “慢走不送。”


    “你……”劉石麵色一變,眼神來迴閃動,語氣也不由緩了下來:


    “價錢不都是你來我往談出來的嗎?店家何必趕人,你要是願意要,可以出個實誠價。”


    “一百八十枚源晶如何?”


    他主動讓出二十枚源晶。


    “年輕人。”周甲眼神空洞,好似神遊物外,聲音飄忽:


    “我不是生意人,也無意斤斤計較,你也不必在我麵前耍心眼,剛才說出的價錢是沒得談的。”


    “成,就放下功法。”


    “不成,請離開。”


    “不然,我就要趕人了。”


    說著,他朝著對方掃了一眼。


    劉石身軀一僵,他隻覺自己被一頭恐怖的兇獸盯上,心髒陡然一縮,一股寒意直衝後腦勺。


    “咕嚕……”


    事到如今,他如何不知道自己遇到了高人。


    當即尷尬一笑,從身上取出功法,放在桌子上:


    “八十枚源晶。”


    “嗯。”


    周甲點頭,手一揮,石案上出現八十枚源晶,同時功法也落在他的掌中,緩緩翻看。


    不過下一瞬,他眉頭微皺,整個人瞬間在原地消失不見。


    *


    *


    *


    “怎麽迴事?”


    方逢辰牙關緊咬,雙眼死死盯著地上的屍體,胸腹處急速起伏,鼻孔幾乎冒出煙來。


    他所在的地方,位於鎮子的邊緣。


    麵前是一處低矮的房屋,牆壁以源術做了修複,土牆堆疊,內裏也經過簡易的打掃。


    屍體是紫竹雙侶中的黃樸。


    何清,


    則不見了蹤跡。


    紫竹雙侶畢竟是英山本地人,小有名氣,兩人恩愛有加,更是惹人豔羨,不少人認識。


    此即圍觀眾人,一個個麵色鐵青,怒氣上湧。


    有人悶聲開口:


    “阿布舍克,你們不是保證過,進入鎮子的人不會出事嗎?”


    阿布舍克是帝利族的白銀強者鬼舍之徒,身著潔白色的長衫,兜帽遮住麵容,立於不遠處。


    他審視著地上的屍體,淡然開口:


    “此人進入鎮子的時候,就已氣息奄奄,現今沒能撐過去也不例外,我不覺得有什麽需要解釋的。”


    “那他妻子哪?”方逢辰怒道:


    “紫竹雙侶感情深厚,不可能舍下黃兄一人離開,她來這裏是求醫問診,不是找墓地的!”


    他終究年輕氣盛,雖然知道阿布舍克背後是白銀強者,依舊忍不住大聲質問,仗義執言。


    “感情深厚?”阿布舍克聲音冷漠:


    “卻也未必。”


    “兄台。”場中一人肅聲開口:


    “紫竹雙侶是我們英山的本地人,他們兩人的感情絕不摻假,這點鳩某人可以作證。”


    “黃夫人絕不會舍丈夫而去!”


    “不錯!”


    “是極,是極。”


    “我們相信諸位能確保鎮上無事發生,可是從未提防過外人,現今看來,還需小心些。”


    “前兩日同樣有人失蹤,本以為是自行離去,我當時還覺得有些奇怪,現今看來那人怕是兇多吉少。”


    “沒有人能在這裏瞞過科林法師的感知!”


    “那兇手是誰?”


    “夠了!”


    這時,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好似大伏天陡有一盆冰水澆在頭頂,讓人猛打一個寒顫。


    即使是神元圓滿之輩,也不由禁聲。


    一道黑影出現在場中。


    黑影身披法袍,陰影下五官立體,金發璀璨,相貌模糊,浩瀚的精神波動席卷全場。


    傳奇科林!


    “鎮子裏沒人動手。”


    他慢聲開口:


    “鎮子外,不歸我管。”


    他的意思很明白,何清確實出事了,但不是在鎮子裏出的事。


    方逢辰抿嘴,心有不忿,卻不敢多言。


    傳奇之威,不可辱。


    “那位朋友。”


    這時,科林朝人群看去,聲音舒緩:


    “不妨過來一敘。”


    方逢辰循聲看去,雙眼不由一睜。


    能讓科林放緩聲音,平等相待的,赫然是與他一路同行的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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