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膳,夫婦二人便手牽著手漫步在街頭。


    宋連荷有些擔心,畢竟是被“軟禁”,就該有個軟禁的樣子,這是態度問題,起碼不要在這個節骨眼激怒皇帝。


    影衛笑道:“王妃不用擔心,四周的暗哨都被我和倪蒼解決了,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你把他們……殺了?”


    “怎麽會呢?我和倪侍衛都是好人,就是把他們都關了起來,稍後再去放了。他們擅離職守,被上峰知曉也是會被問責,聰明些的,自是不會說。”


    宋連荷笑了,“做得不錯!”


    周滄晏拉著她的手,慢慢走在街頭,見她心情好便道:“臨走時外祖母可與我說過了,想早些抱上曾孫。”


    宋連荷歪頭看他,“隻說了這個?我外祖呢?就沒交代你些什麽?”


    他從懷裏掏出那個綿匣遞給她,“給了這個。”


    “什麽啊……”宋連荷打開一看,啪地拉上匣子,忙不迭塞他懷裏,“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能當街拿出來呢?!”


    這可是玄甲符啊!


    擁有原主記憶的她,小時候便見過,對於能號令八萬玄甲師的東西,自是記憶猶新!


    她又抬頭看他,“所以你想……”


    那個“反”字,她終是沒有說出口。


    不是不敢,而是隻要想到,這種行為勞民傷財,即便不是本意也會害得百姓流離失所,她就覺得特麻煩。


    周滄晏低笑一聲,握著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我不止一次從死人堆裏爬出來,那時我就在想,我定會殺迴陵安,把那個高高端坐在龍椅上的人拉下馬來!”


    宋連荷默默聽著,他所受的苦,她能通過原文的隻字片語了解到。


    她不由得握緊他的手。


    “這些年來,我操練將士,囤金囤糧,為的就是達成所願。”他垂眸,“而今……”


    他手握大承暗樁布圖、五萬遂北軍、八萬玄甲師……萬事俱備,隻待他一聲令下。


    他卻遲疑了。


    這麽做,究竟是他所想,還是那位寫書之人所願?


    自從得知他所處的世界是一部話本後,最初的那些執念,如今看來變得有幾分可笑。


    無數場血腥的廝殺,也許就是他人寥寥數筆。


    可那些死在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卻又那麽鮮活。


    “別蕪。”


    她突然叫他,將他思緒拉迴。


    “嗯?”


    “若你不想,那便不要做,沒人逼得了你。”她昂起頭,朝他輕笑:“有我在呢,我護你。”


    他一怔,靜靜看她良久,然後垂眸笑了聲,就在大街上將她抱在懷裏。


    影衛和玄魅齊齊轉過身去,也是默契得很。


    “好。”


    周滄晏心滿意足地說。


    許下承諾的那一瞬,這世間所有好像都不重要了,隻有她才是最真實的,是他最想要的。


    一輛馬車路過。


    車上,周君臨從窗紗揚起的間隙,看到街上相擁在一起的二人,然後默默收迴視線。


    “王爺……”


    穀哈坐在一旁,顯然也看到了,他猶豫著還是謹慎道:“探子來報,擎王剛才去了宣昌侯府,在這個時候見麵,顯然是為了……”


    “玄甲師?”


    周君臨靠在車身上,清凜的黑眸閉上,“本王若是宣昌侯,也自會尋個穩妥,將八萬玄甲師妥善安排。”


    “可若是交與周滄擎,那不是明擺著與聖上為敵嗎?”穀哈不解:“何必要冒著株連九族的危險?”


    “因為……他是宣昌侯認定的外孫女婿。”


    周君臨闔著雙眼,唇瓣一抹自嘲弧度,“這個頭銜,便已勝卻無數,什麽王侯將相,著實無趣得很。”


    都不及“宋連荷夫君”這幾個字,來得有趣啊。


    穀哈看向自家王爺,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明明丟了儲君之位,可王爺好像根本不在意,詩冊也不找了,兵符也不要了,甚至聽到近來儲君要主持大祭祀都無動於衷!


    唯獨在聽到有關擎王妃的事,他才有些許動容。


    不對勁,著實是不對勁!


    ——


    宋連荷索性都已出府,便帶著周滄晏去了行醫館。


    “擎王妃,您總算來了!”


    百姓們看到她,無不歡喜雀躍。


    擎王妃的醫術高超,有好些個疑難雜症,在別處那是無解的,隻有到了行醫館才有得救!


    再加上這裏是王妃坐鎮,縱使招得同行嫉妒,可也不敢說什麽,百姓們也才敢大方來這裏尋醫問藥。


    “哎喲,不好意思啊諸位,這不是今日被軟禁了嘛,好不容易給守衛下了藥,這才得空出來一趟。”


    噗——


    影衛在喝水,一口水就這麽噴了出來!


    幸好玄魅手快,拿起抹布給拍到他臉上了,嫌棄道:“真惡心!”


    影衛接下抹布,難以置信道:“王妃就這麽說出來了?!”


    明明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但到她這兒就沒有不“宣”的道理!


    周滄晏坐對麵,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一手端起白術倒給他的茶,看著自家王妃的眼神帶著笑,隱約還有種得意的錯覺。


    玄魅不屑道:“就說了又如何?皇城裏那位最好別太過分,否則,明日龍椅就得換人!”


    影衛又震驚看她,眼神仿佛在說:你又是什麽時候癲的?!


    不過,事到如今,連影衛都不在乎了。


    大不了一拚,誰死還說不好呢!


    宋連荷替百姓們看病,周滄晏就坐在一邊陪她,不大一會兒玄鬿進來,將一疊書送來,端端正正放到他麵前。


    周滄晏就一會看看書,一會看看夫人,倒也愜意得很。


    由於百姓們都知道了擎王和擎王妃被軟禁的消息,起初是小聲在談論,之後就大著膽子去問身邊的侍衛。


    “你們真被軟禁了?”


    “是啊!”影衛咬著果子,口吻無奈道:“那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騙過門口守衛,陪王妃出來看診,極不容易呢!”


    百姓們聽罷也是感動不已,王妃都自身難保了,還念著他們呢!


    而就在這時,臉色蠟黃的嚴歡帶人來到行醫館。


    “王爺,王妃,還請二位隨屬下迴府。”


    他拱手說完,抬頭就看到滿屋子的人,個個義憤填膺地瞪著他,那眼神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


    嚴歡下意識退後一步,“屬下……屬下是來接王爺和王妃迴府的……”


    對麵百姓的敵意並未消失,甚至還自發地擋在宋連荷身前,有位阿婆說道:“王妃心地純善,醫術高明,能在此為我等看病是我們百姓的福氣,又是何人見不得我們百姓的好?”


    嚴歡:“呃,不是,我沒這個意思……”


    又有迴嗆:“王妃是犯了什麽彌天大錯?你且與我們百姓說道說道!”


    “呃,沒、沒有……”


    嚴歡也是百口莫辯,又去看擎王和擎王妃。


    周滄晏始終看著書,翻過一頁,繼續看。


    倒是宋連荷探過頭,朝他招招手:“嚴副統領,我觀你麵色不佳,血氣不通,來,你過來,我給你瞧瞧。”


    她就這樣,隔著人群朝他招手。


    笑得像個活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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