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淮公子可在此處?”


    田嬤嬤來到擎王府門前,已是走投無路了。


    城中稍有些名聲的大夫都被她請過來了,全部束手無策,她也是從小姐口中聽到這號人物在擎王府,為了救柳氏,這才厚著臉皮來求。


    ——


    淮序吃著達溪為他準備的湯食,舒服地眯起眼睛:“貴府達溪姑娘的廚藝,真是深得我心呐!”


    宋連荷盤腿坐在榻上,一手托著腮,麵無表情地看他:“你要如何帶我出府?”


    他一笑:“你放心,你予我有贈藥之恩,我應答你的事自會做到。”說著又側過身去看宋連荷,“隻是我有些好奇,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嫁他嗎?再過幾個時辰你就可以達成夙願了,為何此時放棄了?”


    宋連荷沉默片刻,緩緩道:“我隻是有些……想家了。”


    淮序望著她,倒是從未聽她提過她的家鄉。


    不管怎麽說也是個小姑娘,受了這麽大委屈,想要迴家也是人之常情。


    他不禁幽幽歎息,道:“你能從那蛇窟裏逃出來,定是九死一生的經曆。難免是要氣別蕪的,可他在知道你掉進那蛇窟後,二話不說便下去尋你了!我與他相識這麽久,還不曾見他為誰這麽上心過!”


    “宋郗蘭呢?”


    宋連荷靜靜地看他:“如果,下麵的人是宋郗蘭呢?”


    “啊,這……”


    “他更會毫不猶豫吧。”


    “……”


    淮序啞口無言。


    宋郗蘭的確是唯一一個令周別蕪動心的。


    其實,身為他的摯友,淮序也說不清他到底為何會喜歡上宋郗蘭,甚至為她,一而再妥協。


    不過,感情的事,又豈是旁人能看得懂的。


    “嗬嗬,我也是自不量力,竟拿自己與‘天選之女’比較。”


    宋連荷自嘲地笑一下。


    淮序不懂的,她自然是懂的。


    她現在是徹底明白了,何為天選,那是她再努力也無法企及的位置。她並不怨周滄晏,連她都左右不了的設定,他一個紙片人又如何跳出這條條框框呢?


    可她還會失望,會消極。


    尤其是在暗道裏的那短短一炷香時間,沒了一直帶在身上的那些保命的東西,四周都是數也數不清的蛇,那一刻她是真的絕望了。


    她隻能拚命地絞殺,將爬到身上的蛇用力扯下來,迴過頭又砍掉正對著臉頰吐著芯子的毒蛇……


    這些蛇帶給她的恐懼,遠沒那時的絕望來得深刻。


    淮序還想再勸她,又不知從何勸起。


    “連荷,你……”


    “一句話,你到底幫不幫?”


    宋連荷也沒什麽耐性了,天邊泛青,再過一兩個時辰天就大亮了。


    最終,淮序無奈應下。


    “隻希望別蕪找我興師問罪時,能夠手下留情。”


    “會的。”宋連荷淡然道:“他還會感謝你的,畢竟,這世上少了一對怨偶。”


    就在兩人商量要如何離開時,影衛倏爾來到門外。


    “淮公子,主公有請。”


    淮序表情一僵,第一反應是去看宋連荷,“他、他不會是知道了吧?”


    宋連荷冷冷地看他,“那也是你泄的密。”


    “我冤枉啊!”


    影衛又在外催,應是棘手的事。


    淮序也不敢耽擱,叮囑宋連荷在屋裏待好,他處理完就會迴來。


    可淮序離開房間後,宋連荷卻突然起身。


    她打開櫃子,從裏麵取出一個簡易縫製的雙肩包,裏麵是她早就備好的各種逃亡必需品。


    他能為宋郗蘭放過張鈺,誰知道下一次他會不會就為了宋郗蘭放她的血?或是剖她的心?


    小說裏都那麽寫的,虐心必備橋段。


    在她沒有自保能力前,還是先走為敬!


    她又翻出一件府內丫鬟的衣服,是真的有點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了。


    居安思危,才入府時就置辦了這些,這不眼下就派上用場了!


    她用最快時間換好衣服,又簡單梳了發髻,將包背在身上,這才出門。


    府內張燈結彩,在為大婚做準備。


    宋連荷這一路瞧著不禁有些心酸,她與周滄晏之間的種種自是難評,但擎王府上下所有人,卻是始終善待她。


    宋連荷對王府的地形十分熟悉,趁著所有人都在忙,她巧妙地避過侍衛巡邏,突然,她止住腳步。


    淮序與周滄晏站在一處,對麵站著個老嫗,對著兩人不停哭訴。


    “……那些大夫說夫人這是小產征兆,需得趕緊處理。可夫人不肯,說什麽也不讓動這個孩子,否則就自戕!”


    “老奴聽聞淮公子醫術高明,特地來救殿下和淮公子,請看在我家王妃的麵上,救夫人一命吧!”


    田嬤嬤說著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兩人不停地拜。


    周滄晏略沉吟,側頭去看淮序,“你跟著跑一趟吧。”


    淮序醫者仁心,不論是柳氏還是什麽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伸出援手的。


    他點頭,正要離開時,突然想到了宋連荷!


    “啊,我、我還要拿藥箱!”


    他得趕緊和宋連荷知會一聲才行。


    周滄晏瞥瞥他,“待會派人給你送過去。”


    “可是……”


    淮序犯起了難。


    眼神也不時朝臥房的方向看。


    周滄晏微冷的麵頰上,隱約現出一絲異樣,但他還是不動聲色道:“去吧。”


    田嬤嬤得了命令,趕緊就過去攙扶淮序,實則是怕他跑了,“淮公子請隨老奴速速去救人吧!”


    待田嬤嬤把人架出去,周滄晏立即迴身,大步朝宋連荷房間走去。


    也是在間隙,宋連荷從暗處走出來,臉上的表情平靜到早已看不出失望。


    她淡定地走出大門,還不等侍衛開口詢問,便正色指著田嬤嬤的馬車道:“我去給淮公子送藥箱。”


    隨後,大方走到馬車前,說自己是淮序的丫鬟,來給他送藥箱的,對方便痛快讓她上了車。


    宋連荷規規矩矩坐在外麵,隨著車夫將馬車駛離,掛著大紅喜字燈籠的擎王府,在馬車後方,越來越遠……


    馬車轉彎之際,周滄晏出現在王府門口,表情難看地正在詢問著侍衛什麽。


    宋連荷端坐著,心情也隨著疾馳的馬車,變得跌宕,最後趨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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