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小孩出生的第十二天一般叫做過“十二晌”或者叫“小滿月”,按照王璐老家的風俗是要熱鬧一番的。“十二晌”實際上就是歡迎小生命誕生的一場隆重慶典。這一天,男女雙方的至親好友,甚至街坊鄰居,都帶著禮品簇擁而來,賀喜聲不絕於耳。


    但是在省城,關山月和王璐雙方都沒有親戚,所以他們也沒有大準備,隻是按照風俗準備給產婦吃餃子,意思是捏骨縫。


    雖說沒有其他的親戚,但是當姥姥的可是“小滿月”時的重頭戲,她給孩子的禮物是必不可缺的:首先是六雙不同顏色、不同款式的虎頭鞋。在王璐她們老家認為,虎為百獸之王,穿虎頭鞋可去病避邪,保佑孩子長命百歲。


    王璐在大家的期待中生了個帶把的小子,讓李秋水頓時抬起了頭,所以這次的“十二晌”當然更為重視。這幾天她抽空安標準做了些鞋子,鞋上除了必需有的虎頭、虎眉、虎目外,還有蓮花頭、牡丹頭、南瓜、石榴等等。有歌曰:一對牡丹一對蓮,養的孩子中狀元;一對石榴一對瓜,孩子活到八十八。


    其次便是給孩子做的迷糊鞋,這個更重要。迷糊鞋和虎頭鞋是有區別的。虎頭鞋是鞋底、鞋幫兒分開做,然後縫在一起。可迷糊鞋的要求正好相反,是連幫兒帶底兒一個囫圇個兒。最後還要在鞋底兒再綴一縷彩纓,意思是:孩子剛剛來到人世,穿上此鞋可在陽間迷路,也就是忘掉了迴陰間的路,這樣才能在家裏紮下根兒。而且這裏麵還有個規矩:孩子首先要穿迷糊鞋,紮下根兒後,才能穿其他鞋。


    李秋水驕傲地把她的作品在沙發上一一擺開,正要準備給孩子穿時,響起了敲門聲。關山月過去一看是路致遠提著禮物帶著一家人來祝賀了,趕緊讓進屋裏。見路彩霞也跟在身後,關山月心裏揪的厲害,生怕引起衝突來。若是在家裏衝突起來,這個“十二晌”就白過了。


    路彩霞傲驕地斜了關山月一眼,昂著頭進了屋。路致遠原本是不同意路彩霞來的,但是這丫頭不聽勸呀,振振有詞地說道:“我也是經過關山月父母同意的,為什麽不能進他們家?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還不如大大方方地交往,有問題解決問題,總逃避是不管用的。”


    路致遠夫婦何嚐不想趕緊結束這種躲躲藏藏的日子?見閨女執意要去也就不再堅持,何況閨女說的好像也有道理,便帶著路彩霞一起去了關山月的家。


    進了屋,客氣一番,趙冬梅看著沙發上擺著的一溜花鞋,把李秋水大大的誇獎一番:“小寶的姥姥真是心靈手巧,厲害!我就不會做這些虎頭鞋。”李秋水開心了,這事兒和趙冬梅有共同語言,熱烈地“評頭論足”。


    劉芳見是趙冬梅她們一家人來了,和她兒子一樣也是緊張的要命,打個招唿趕緊躲到廚房裏忙活去了,你們愛幹嘛幹嘛吧,老娘我躲得遠遠的。


    王璐見媽媽和趙冬梅兩人說的熱鬧,心裏哀歎,老媽呀,人家小三找上門來了你卻和親戚一般熱情地招待人家,讓我說啥好呢?您這可是燈下黑,若有擔心戴月時一半的警惕心也能發現端倪呀!我看你是被敵人善良的外表欺騙了,被她家的財富蒙蔽了眼,誰規定的有錢的女人就不能當小三?


    王璐是不見她們心裏還好,一看到她們心裏就難受,尤其是生了兒子以後脾氣更大了。但是當著一屋人也不能發脾氣呀,那樣一下就崩了,事情就失去了控製,隻好忍著自己的脾氣。


    路彩霞一家子剛進屋,謝智夫婦也來祝賀了,讓關山月受寵若驚。謝智處處提防著自己,真沒有想到他們兩口子能來。見他們身後沒有跟著謝婧,讓關山月又寬心不少,少來一個是一個。


    謝智說道:“孩子姥爺來不了,國旗又忙,所以我隻好代表一家人祝賀來了。老爺子給你送來兩箱酒,你自己去車上搬吧。”關山月說了一些感謝的話,就差著點頭哈腰了。


    已經快半年多沒有去看過陽老了,人家卻惦著自己,讓關山月羞愧無比,心虛地說道:“這半年瞎忙,也沒有去看看陽老,不知道老爺子的身體怎樣?”


    謝智說道:“還行吧,能吃能喝的。你現在是做大事業的人了,就不要總惦記著小節,老爺子的身體有什麽不適肯定找你。車鑰匙,自己去車裏搬酒吧。”說著把鑰匙遞給關山月。


    王璐和謝智夫婦打個招唿,心裏想到,他們家肯定反對謝婧和關山月來往,不然也會帶著謝婧耀武揚威來的,不由得對謝智夫婦印象好了不少,趕緊倒水讓座。


    路彩霞故意湊到嬰兒床邊,看著眼睛瞪得大大的小baby問道:“你家小小寶起名了嗎?”王璐心裏煩躁,強忍著衝動說道:“我還沒有想好呢。”然後還不忘強調自己的重要性,說:“我家閨女是關山月起的名字,所以小子的名字要由我取。慢慢想著吧,也不著急。”


    路彩霞哈哈一樂說:“他爸爸的名字裏有山有月,他的名字裏若是有江有河,你們家就要雄霸天下了。”王璐不愛聽,什麽叫他爸爸?再說這是我的兒子你摻唿啥?說道:“我隻希望孩子長大了忠誠守信,做個正人君子,而不是一個風流之徒就好。”


    聽起來冠冕堂皇,你無非是說你老公風流,無非就是想諷刺我唄?路彩霞憤憤地想著,有本事你就給孩子起個傻瓜名字?今天你愛說啥就說啥,隻要不明著罵我我就裝作聽不懂。


    關山月正好搬著酒上樓,聽了她倆的對話頓時尷尬起來,真想過去踢路彩霞幾腳,來就來吧你湊什麽熱鬧呀?這不是無中生有,沒事找抽型?更不敢往跟前湊,搬著酒往餐廳去了。


    謝智見關山月低著腦袋匆匆進到餐廳去了,心裏好笑,這家夥還知道羞愧了!也過來湊熱鬧說道:“小璐的想法好,從現在的社會風氣來看,做一個忠實守信的正人君子確實是很高的要求了。聽了你的話我突然想起《孟子·離婁章句上》裏有句話來:‘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這‘思誠’的寓意是說忠誠守信,做男孩名寄托正文君子之望。”


    路致遠由衷地說道:“謝大師才是文化人呀!這些名人名句張口就來,讓我這從事教育行業的人都慚愧,佩服,佩服。”謝智謙虛地說道:“我是實在閑著沒事兒就看些書,附庸風雅。”


    王璐眼睛一亮,既然都說好那就叫這個名字吧,說道:“我看謝叔的提議很好!關山月,你看行不?”關山月裝作在餐廳很忙,迴頭說道:“謝叔說的當然好了,這事兒你做主。”王璐笑道:“那好,孩子就叫關思誠吧!謝謝叔!”


    謝智隻是童心大起,湊個熱鬧,沒想到他們真采納了,反而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就是隨口說說。給小孩起名字是個很嚴肅的事,最後找個先生看看孩子的五行裏缺什麽再起名,這樣才好啊。”王東說道:“不講究啥事沒有,講究起來都是事,我看這名字也很好。”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叫關思誠吧。關山月看著屋裏的幾對父母齊聚一堂,這都是自己的丈人丈母呀,心裏既開心又害怕,真擔心誰說錯什麽話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熱熱鬧鬧的場麵了。尤其是路彩霞,想著單獨去交代幾句有不敢往她身邊湊,心裏一直懸著。


    等熱鬧夠了,李秋水開始給關思誠穿迷糊鞋,大家都新奇,圍著一圈觀看。關山月這才抽出機會把路彩霞叫到餐廳輕聲說道:“好媳婦,千萬別鬧事啊。”路彩霞輕蔑地說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也不是踢館子來的,也沒有把你家王璐趕走的心,我鬧什麽事呀?幼稚!”


    關山月頓時放下心來,給路彩霞作了個揖說道:“謝謝,謝謝!迴頭給你做牛做馬。”路彩霞說:“不過,你家王璐若是總不給我麵子,也別怪我不客氣啊!”


    關山月臉上的汗刷地冒了出來,趕緊勸道:“好媳婦,不管什麽事你都忍忍好不?有什麽委屈迴頭衝我撒氣,咱們以後再說,今天給我這老臉留點麵子行不?”路彩霞冷笑著說:“好吧,誰讓咱是小的呢?”


    一下來了這麽多人,午飯也不用做了,王璐也不願意看路彩霞,便說道:“你們都去飯店吃吧,我自己在家裏就好。”劉芳正愁著不知道怎麽做飯呢,見機說道:“那行,我在家陪著。”這樣好,關山月頓時鬆了一口氣,帶著大家去了飯店。


    在家裏辦完“十二晌”關山月就要往鑫隆特鋼返,因為二期的大高爐要投產了,鑫隆集團馬上就要步入千萬噸鋼鐵集團的行列來,他想見證這曆史性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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