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說來也奇怪,正月十五下雪真是常事,連著幾年都下了,這年也不例外,到了省城的當天晚上就飄起了雪花。


    王東帶迴來不少特產,有核桃、柿餅、板栗,分了一些讓王璐送給韓瑩。韓瑩看到這些山貨倍感親切,當年在太行鋼廠時,每年過了白露後等老鄉們收完核桃,姐妹們就結對去山上撿核桃。雖然一天也撿不到多少,但是也樂在其中。到城裏以後這種日子就沒了,人情也相對淡了不少,想想挺懷念的。


    王璐見盛利還沒下班迴來,說道:“姐,晚上一起吃?”韓瑩被勾起了濃濃的鄉情,痛快地答應了:“好,咱們也算是共渡元宵。”


    盛利夫婦過來吃那是大事,李秋水做了八涼八熱十六道菜,小盤落大盤擺了滿滿一桌子。韓瑩不把自己當外人,舉起酒杯說道:“春節你們迴老家了,剩下我們冷冷清清,這次咱們團圓了,來,咱們舉杯共慶,祝元宵快樂!祝你們生意興隆!”王璐說道:“也祝姐夫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盛利端起酒杯和大家碰了一下說:“元宵快樂,共同進步!”吃著飯,李秋水又談起這次迴太行鋼廠的見聞來,一時間大家感慨不已。


    王璐說道:“這就是國企病,概括起來就是一句話:掙錢效率低,花錢無節製,培養了一批優秀的職工隊伍,孵化了一批腐敗分子。我看隻要那個行業允許民資進入,國企倒閉都是遲早的事。”


    韓瑩笑道:“你現在是小資本家了,說話的立場也不一樣了。”王璐小臉一紅說:“我說的都是事實嘛。像太行鋼廠這樣,最後都是靠銀行貸款過日子,產生的利潤不夠還銀行的利息,越貸窟窿越大。”


    盛利說道:“你說的確實是這種局麵。國企病的的病根在體製,表現為:定位不清,責任不明,監督不力,內耗嚴重。‘監督不力,內耗嚴重’就會導致你說的這種現象。坐擁巨量資源,實則散亂弱虛。


    做大則與民爭利,做強則壟斷橫行,改革則利益輸送,維持則詬病叢生,很難呀!不改不行,但是要改革首先要明確國企的定位,不然老百姓不答應。恰恰是現在的定位不清,是公益性與經濟性?關鍵領域與競爭領域?服務還是掙錢?甚至國還是黨?難以形成統一的認識,造成許多無謂的爭論,更使得國企的發展產生方向之惑。”


    關山月說道:“其實美國也有國企,不過國有企業在美國經濟中占的比重很低,所涉及的大多是郵政、電力、公共交通、空中管製、環境保護、博物館和公園等公共領域。多數不以盈利為目的,不是為了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而是為了提供公共產品和服務。


    ‘國企病’不僅中國有,美國也有,而且還病得不輕。提到國企病,大部分美國人可能最先想到兩個,一個是美國全國鐵路客運公司,另一個是美國郵政局。而這兩家企業的服務和效率卻是出了名的差。聽說通過美國郵政局寄出包裹有可能兩個月還沒到北京也是常事。”


    王璐說道:“說明國企就是個無解的難題。哪天太行鋼廠堅持不下去了我們去把它收購了。那兒可是咱們的根,不想看著它倒閉,不希望原來的同事、朋友流離失所。”韓瑩說道:“沒看出來小王璐的野心還不小啊,你當老板了姐給你打工去,哈哈。”王璐笑著說道:“姐,你笑話我。”


    盛利心道,這小兩口誌向還不小,有機會倒也可以促成這件事,於公於私也算合理,於是說道:“那麽龐大的國有資產最後肯定有處置方案,不會憑空消失了的。至於怎麽改就很複雜了,都要合情合理。等等看吧,什麽事兒也急不得。”


    吃完飯夜幕已經降臨。馬路上的車流、路燈的光芒、霓虹燈的閃爍匯成了燈的海洋。省城的元宵什麽樣還沒見過,吃完晚飯一家人個個裹得嚴嚴實實,頂著細小的雪花上街去了。


    小區不遠處是一條古街,古街兩邊的店鋪生意十分興隆。走進一看,大多是賣工藝品的:手工精細的竹編花籃、小桌椅,色彩鮮豔、圖案精美的油紙傘,豔麗的絲綢服裝、手帕,火紅的中國結、大鯉魚,玉雕、石雕栩栩如生,刻著精美花紋的龍泉寶劍,應有盡有;也有賣小吃的:西湖藕粉、天津大麻花、臭豆腐、吳山酥油餅、定勝糕……人流如織,摩肩接踵,熱鬧極了。


    花初放,香自藏;花燈上,謎自忙。家家店鋪的門口掛著紅紅的燈籠,上麵畫著漂亮的圖案,有小孩兒、三潭映月、荷花荷葉、紅鯉魚,形狀各異。遠遠望去絢麗奪目的花燈把夜晚照耀得猶如白晝,遠處的燈火猶如點點繁星,一直延綿到天際。樓上的燈火似明月高懸,照亮了姑娘美麗的笑臉。


    小寶目不暇,忽然小手指向一個店裏喊道:“小寶寶!小寶寶!”關山月扭頭一看,是賣個瓷器的店鋪,小寶指的是一個孩兒枕瓷器,心裏一動說道:“你們先遛著,我進去看看。”


    關山月抱著小寶進了店裏,大致看了一眼,見都是現代的工藝品,心裏微微失望。店主是個三十多歲的瘦小中年人,打招唿道:“老板,看看吧,這都是咱們定窯的產品,很精致的。”


    作為玩瓷器的人,關山月當然知道定窯,汝、官、哥、鈞、定被稱為宋代五大窯,而定窯的窯址就在附近。而這個店裏的產品都是在仿古的基礎上,推陳出新的。論質量、精美程度自然堪比宋代的產品,但是再好也是工藝品呀,關山月興致缺缺,說道:“我隻喜歡老的,新的不喜歡。”


    店主看了關山月一眼,見他穿著不素,像是個有錢人,笑著說道:“巧了,我這兒就有老物件,想看嗎?”關山月哪能信?說道:“這麽巧?”店主一樂說道:“作為一個專賣定窯瓷的店,沒幾件壓箱子的貨也說不過去呀。過去家裏是倒騰古玩的,現在古玩的生意越來越難做了,就開始代理咱們定窯的產品。”


    “定州花瓷甌,顏色天下白”,定窯白瓷是從邢窯白瓷沒落後發展起來,在宋朝工藝製作水平達到頂峰。北宋中後期,定窯由於瓷質精良、色澤淡雅,紋飾秀美,被宋朝政府選為宮廷用瓷,使其身價大增,產品風靡一時,被稱為宋代五大名窯。


    可想而知,店主若有一件宋代定窯的寶貝,誰還在這兒賣工藝品?說著話見店主從貨架的最下邊箱子裏拿出幾件瓷器來,一隻盞、一隻碗、一把壺,一一擺到櫃台上。


    關山月瞄了一眼心裏就有感覺,沒準是好東西?先拿起碗仔細一看,這是一隻定窯八瓣花式碗,碗底刻有牡丹,刀法利落寫意;花下葉片拱花招展,彷佛隨風搖曳,線條流麗,寥寥數筆,靈動生趣。內壁八瓣均自刻劃折枝蓮紋,花兒委婉,形態略異,荷葉舒展,簡潔清雅。通體器麵色如呈牙白瑩亮柔潤,給人以悅目脫俗之感。翻看碗底,印著一個寫意的“官”字,心裏不禁怦怦直跳。


    壺是一把蓮瓣紋執壺,盞是黑釉鷓鴣斑盞。關山月不想細看,這隻碗就足夠了,雖久曆千年風霜,淳樸如昔。想想問道:“老板,我買這些想送禮用,也不太懂啊,你有沒有鑒定書?”


    老板說道:“這是我爸爸早年去保定走街串巷收購的,一直存在家裏。年前爸爸去世了,收拾家底才發現這幾樣寶貝。本準備著過了節去古玩店問問價格呢,不想遇到你了,這也叫緣分啊。”


    關山月“哦”了一聲問道:“你準備賣多少錢?”老板說道:“說真的,我也不懂。這幾件瓷器我爸爸一直當寶貝存著,依稀記著爸爸說過,每件都夠我娶媳婦用了。雖說當年娶媳婦便宜,但是這幾年古玩也翻了好多翻不是?一件一百萬怎樣?”


    關山月笑道:“你這媳婦夠貴的,一百萬能在省城買最好的房子,還能買輛進口車。看著這東西倒像是老物件,隻是咱倆就在這兒瞎買瞎賣,心裏不安呀。三百萬可不是小數,能便宜嗎?”


    店主說道:“當年我爸爸可是讓咱們的古玩大師謝智看過的,他說是真的。你要不買,我就委托他賣了,我想賣不了三百萬也差不了多少。”關山月心裏咯噔一下,他知道謝智看來家裏過去真是玩古玩的,這要早下手為強,於是說道:“真的?謝智的名頭我也聽說過。這樣,每件八十萬,三八二百四怎樣?”


    店主見關山月想買頓時開心極了,原以為三件能買個百十萬,看來這是遇到大魚了,說道:“不行,最少二百八。”


    這時小寶早已煩了,掙紮著往外走,哄了幾句不管有,關山月說道:“行,按你說的,給我裝起來。”然後把小寶放到孩兒枕上,寫了一張支票遞給老板。


    店主拿著支票說:“我們做小生意的哪懂支票呀?我隻要現金。”關山月說:“大晚上的我去哪兒給你弄現金?要不我明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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