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又快結束了,劉占奎也沒有給關山月打電話說吃飯的事兒。關山月心想,你不找我我一定不會給你打電話的,反正我是不求你。又想到黃鶯也該出院了吧?把她送到醫院也沒有打招唿就走了,估計會埋怨自己的。但是上星期天的事兒讓關山月焦頭爛額、心有餘悸,女人多了真麻煩!埋怨就埋怨吧,說什麽也不敢再招惹了,還是少聯係為妙。


    正在感慨,路彩霞拿著獎金表和一遝錢進來說道:“關主任,這是第一季度的品種獎,您簽一下字。”


    關山月拿過表一看,這張表上隻有他們四人,他和侯建華各六千,林向東和徐偉各五千。關山月說道:“我剛到咱們單位就拿這麽多不合適吧?”路彩霞說:“一般這是由徐主任拿方案,侯主任最後審批,我隻是負責發放。”


    關山月又問道:“過去也發這些?”“沒準,有時多有時少。”路彩霞看看關山月又說道:“聽說還有公司領導的,他們拿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關山月心想,自己剛到這兒就給發品種獎,這幫家夥還算可以。可是心裏又覺得那兒不對,無意識地一邊用大拇指轉著簽字筆一邊思索著。


    路彩霞見關山月猶豫不決,忽然說道:“他們其實應該先征求您的意見然後再發放,錢的事兒就是一把手說了算的。”關山月心想,對呀,我說心裏咋就不爽呢?笑笑說道:“這是第一季度的,還是由他們做主吧。”路彩霞猶豫了一下又說道:“我聽說錢的發放貓膩很多。比如這張表,合計這一欄就沒有寫數,這是不是就有問題?你想想,咱們這些錢都不上台賬的。”


    關山月一看還真是,合計那一欄空著呢,那也有可能是疏忽了呢?疑惑地看看路彩霞,不知道問題的關鍵在哪兒。路彩霞見關山月不知道有什麽不妥,甜甜一笑說道:“比如在你的六千元前邊再添個一你知道嗎?或者在後邊加個零會怎樣?”


    關山月心裏一驚,我去!還有這套路?路彩霞說完就後悔了,擔心地說道:“我是聽別人說的,可能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可別說我說的。”


    關山月就是太行鋼廠的一個傳奇,有人仰慕有人嫉妒,有人誇讚有人貶損。當然對於路彩霞這樣的年輕少女們更是把他當做青春偶像,有錢、有權、有能力還長得帥,上哪兒找去?知他已經結婚生子,隻恨自己與他緣淺。但是也不想看著他被人欺負,想為他分憂。


    而關山月到技術中心這一段時間,總覺得自己融入不進去,缺少抓手。科級幹部們也不敢和他走的太近,他上升的速度太快了,說不定哪天又換迴侯建華來管理。因此大家都在觀望,這也讓關山月的工作都浮在表麵。


    所以路彩霞真心提醒他時,關山月瞬間就被感動了,這姑娘人不錯,最起碼對自己是說了真心話。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這是關山月的原則,便笑眯眯地看著路彩霞問道:“要是你你該怎麽辦?”


    路彩霞被關山月看得小心肝突突直跳,紅著臉低聲說道:“要是我在您的位置,這錢我就不領。”關山月輕聲說道:“好,我聽你的!”路彩霞眼睛一亮,頓時容光煥發,說道:“那我就告訴他去,說您不簽字。他要是問我為什麽,我就說不知道,如何?”關山月讚道:“聰明!”


    路彩霞飛了關山月一眼,拿起獎金表神采奕奕地出門了。關山月本想囑咐她一句:“這事僅限於咱倆知道。”後一想,要是愛傳話的人囑咐也沒用,越囑咐還越覺得是值得炫耀的事呢;而口風嚴的人也不用囑咐,這也算是對她的一個考驗吧。


    過了一會兒,徐偉拿著表和錢進來了,說道:“領導怎麽不領呢?這份錢大家都有的。”


    關山月說道:“我在生產單位時,感到最棘手的事就是獎金發放,因為它涉及到職工的切身利益,涉及到公正公平的問題,再引申就涉及到一個單位的風氣問題,不可小覷呀。鑒於此呢,第一,這錢我不能領,因為第一季度我不在咱們單位。正人必先正己,正己才能正人,所以第一季度的錢我領了不太合適。


    第二,獎金發放是一個嚴肅的事,容不得半點馬虎。你看看你們做的表,最後的合計都沒有,這不符合財會的規矩。咱們不是農村的大隊書記,拿個煙盒就能記賬的,這不讓人笑話嗎?我認為是你們忽略了,可有人不這麽認為呀,還認為你們有什麽貓膩呢!這樣是不是咱們的公信力就喪失了?


    第三,獎金發放是很重要的事,關乎公平公正的問題,而且很容易上行下效,從而影響職工的切身利益,進一步影響到他的工作狀態和情緒。所以獎金分配還得講公開公平,我們做不到全部公開,小範圍的公開還是需要的吧?這企業畢竟是共產黨的企業,不是咱們自己的,所以這件事一定要規規矩矩,不能有半點的馬虎。”


    徐偉趕緊點頭稱是,說道:“是,這都是我欠考慮,下次一定注意。”


    關山月又說道:“技術中心主管著全公司的技術指標獎勵的發放,對各個部門的發放也要注意公平,不能憑著個人的好惡來做決定。過去怎麽發放的我不管,既往不咎,以後再發放你們要讓我把關。雖然我可以不管你們怎麽分配,但是這知情權我還是該有的吧?


    咱們這兒我暫時還是一把手,所以出了任何問題我都有責任的。可是你說我該怎麽負責任?這錢一共多少我都不知道,你讓我怎麽負責任?”徐偉被說中了心事,蛻皮的老臉白裏透紅,訕訕地說:“這都是我考慮不周,以後再發放品種獎一定給您匯報。”


    關山月又說道:“你的工齡比我長多了,更應該知道責任和權利是對等的。要是我不負任何責任,這東西我看都懶得看,但是一旦有問題我就要負責任的呀,咱倆換位思考一下,你該怎麽辦?”


    徐偉這人典型的欺軟怕硬,隻要你拿的住他,就會畢恭畢敬不敢有二心。過去怕侯建華,以為來了個年輕人對這些套路不太懂,終於可以出口氣了,卻沒想到又被訓一頓。徐偉不敢直視關山月的目光,低下腦袋說道:“是,是,您說的對,以後在也不會出現類似的問題了。”


    關山月心想:你這人我看的透透的,表麵忠厚內心蔫壞而又欺上瞞下,總做一些上不了台麵的事。總之這一輩子就是個挨訓的腦袋,永遠不能讓你翻身,不然定會如小人得誌一般,不知道自己多大的斤兩。通過這件事必須讓你認識到,誰才是一把手!


    徐偉拿著獎金表不知道該怎麽辦,忖量著他是真不想要這份錢呢,還是隻想告訴自己以後發錢要通過他才能發放?徐偉摸不透關山月的意思,猶豫半天說道:“領導,您看我這表也做完了,您要不領我還要重做不是?要不這次就這樣,以後再按您的意思辦?”


    關山月就是想要他知道自己是這兒的一把手,至於這錢領不領倒無所謂了,隨手拿過來簽了字又說道:“這些表雖說不用上交財務,但是我們自己一定要保存好,每一筆都要清清楚楚,來不得半點馬虎。以後每筆錢發放完都要給我留一份發放表。”


    徐偉垂頭喪氣地出去了,沒多長時間路彩霞就拿著抹布過來做衛生,邊擦邊問道:“關主任,我是不是話有點兒多?希望您別見怪,我就是見不到他們欺負新人。”關山月笑著說:“不多,說的剛剛好。咱們都是年輕人嘛,不要總把我當領導。”


    路彩霞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問關山月:“那該把你當什麽?”說完了自己噗嗤一笑,紅著臉低頭跟抹布較勁。


    關山月看她嬌滴滴的樣子,心裏又後悔起來,這不是撩閑嘛!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不能再沾花惹草了。


    過了一會兒,路彩霞問道:“你是不是訓徐偉了?”關山月問道:“你怎麽知道的?”路彩霞笑道:“他這人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但是他又很記仇的。”


    路彩霞看關山月一副疑惑的模樣又說道:“去年技術科的兩個小夥子,說他媳婦的壞話,就是那個……”說到這兒,路彩霞支吾了一句,看看關山月又扭捏地說道:“就是說他媳婦和別人好的事,正好被他聽個正著。你猜怎滴?從那天開始每到下班時間就給這兩人開會,連續開了半個月!把兩個人折磨的夠嗆,這還不算年底發品種獎時,他倆還沒我拿得多呢!嘻嘻。”


    關山月笑笑:“還有這事?”路彩霞見關山月愛聽,開心地說道:“他也不嫌丟人,這樣不是大家都知道了嗎?自己成了笑話還不自知,倒是覺得挺威風。我看他這個人就是個賤骨頭,越訓他越老實,你就不能給他好臉,不然就會蹬鼻子上臉。”


    關山月一樂說道:“你還挺善於總結。”路彩霞說:“不是我善於總結,而是他的好惡都寫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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