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月帶著王雅麗買了一堆禮品去探望劉青的父母。劉青的爸爸是個老工傷,在一次工傷事故中砸傷了大腿。由於過去治療條件一般,被截肢了,她媽媽長期在家裏陪床。


    看著這個不幸的家庭,關山月心裏難受極了,給老人深深鞠了一躬道:“大爺大媽對不起了,我代表廠裏給你們道歉來了。”老太太哇的一聲嚎啕大哭:“可憐我的閨女呀,剛三十多歲就走了。我們還指望這她伺候我們呢,這可咋辦呀。”


    王雅麗安慰道:“大娘,您別傷心了,人死不能複生,您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迴頭我們給劉青的弟弟安排個輕鬆的工作好照顧您。”


    老爺子歎口氣道:“這也不怨你們,是那司機造的孽。這一輩子我被工傷折騰苦了,三十多歲時被砸斷了腿,在床上一躺就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孩子們成家立業了,閨女三十多歲又沒了,我活著真沒意思啊!可是為什麽不是我死呢?還得讓我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這一輩子我也沒作什麽孽呀!”


    聽著老大爺絮絮叨叨,關山月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不停地往下落,轉過身站到窗前想透口氣。擦擦眼淚往外一看,窗外正對著一座廟,廟的屋簷角上雕著一隻龍頭,張著血盆大口正對著自己,猙獰可憎,心裏不由得一驚。老家的人常講,神前廟後神靈寄托之所、聚腳之地,都屬於孤煞之地,會令附近的氣場受到幹擾,從而影響人的生活,何況一隻龍頭張著大嘴如同兇神惡煞一般天天虎視眈眈?


    關山月問道:“老大爺住這兒多少年了?”“生了青青的弟弟就搬到這兒了。當時我連年被評為公司生產標兵、優秀技師才分到這套房子。”


    從劉青的爸爸那兒出來,關山月把自己的想法和王雅麗說了,王雅麗道:“這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等處理完工傷事故找機會給他家換個房子,咱們不能虧待老實人。”關山月道:“好,這事兒一定記得。”


    劉青的婆家人丁也不旺,一家人老實巴交,唯獨小女兒知道媽媽去世了,躲在屋裏時不時地哭鬧一場,讓人心生憐憫。王雅麗見狀聯係了學校的心理老師來給孩子疏導、調節,一個人去世對整個家庭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啊。


    魏濤又請來了煉鐵廠的領導和王剛的同事,一起給王剛做工作,問王剛有什麽要求。王剛說道:“我的要求也不高,孩子媽媽走了,沒人照顧,能不能給我調個工作?”這事兒好說呀,煉鐵廠的領導馬上答應了。王剛又說道:“其他的我也不提了,你們給別人怎麽賠償就給我怎麽賠償就好,相信你們不會讓我吃虧的。”關山月道:“太行鋼廠就這麽大的地方,我們怎麽能做虧心的事?要是對你不公,你可以再找後賬,我們跑不了,公司也跑不了。”


    範筱花這邊處理起來就麻煩了很多,七大姑八大姨的都來了,你一言我一語的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王保平也不管,任由這幫親戚胡攪蠻纏,令關山月很是頭疼。


    就這麽僵持了幾天也沒進展,劉治國又不高興了,把魏濤和關山月叫去訓斥了一頓。魏濤憤憤不平地說道:“真想摔耙子不幹了,可是這也不是一個老黨員、老幹部應有的素質啊。他也不想想,這次事故能給我們定個什麽罪名?前有車後有轍啊。”


    迴到賓館,關山月見張誌剛安排人去買酒,疑惑地問道:“買酒幹什麽?”張誌剛道:“你不知道呢,王保平沒事就和他的哥們們喝幾口,好幾次了。這不是擔心他們鬧事,我也不敢不買呀,反正也不喝好酒,用不了幾個錢。”


    古人雲:親喪之日,忌舉吉事,如飲酒作樂等,自不用說。逝者喪生之日,做歡樂的事情會視為大不敬。關山月道:“他還有心思喝酒?”張誌剛道:“原來不喝,後來他的幾個哥們連著喝了幾次就跟著喝起來。再說了,你沒聽說過人生有三喜?”關山月道:“不是四喜嗎?‘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啥時候變成三喜了?”張誌剛笑道:“那是過去,現在講了,‘當官、發財、死老婆’才是人生三喜。”


    關山月忽地心裏一動,說道:“買去吧,這次給他們買的檔次稍高一點,見他們喝上了你喊我。”張誌剛疑惑地看看關山月,關山月笑道:“你什麽話都不要說,山人自有妙計!”


    中午,張誌剛親自把飯菜送到王保平的房間,掏出香煙給大家散了一圈說道:“今天我特地加了幾個菜,哥幾個吃好啊。”有人說道:“張科長一起吃點兒?”張誌剛道:“我們哪有心思吃呀?我們領導還沒吃呢。”一邊說著一邊幫他們擺好菜。


    見他們打開酒瓶,每人倒了一杯酒,張誌剛又道:“你們慢點吃,有什麽困難就給我說。”說完關上門就出去了。


    張誌剛對關山月說道:“他們喝起來了,你準備幹什麽?”關山月道:“我要去教訓他們一頓。”張誌剛緊張地說道:“用我跟著你去嗎?”關山月笑道:“你不用緊張,打不起來。想去了你就遠遠聽著。”


    關山月到了王保平的門口,就聽裏邊一人說道:“就得鬧得他們服了軟,這樣才好多要點。”另一人說道:“你沒聽說嗎?他們領導都吃不下飯去,等他們撐不住的時候再給他們聊聊,反正咱有吃有喝的。”有人附和道:“對,跟他們耗著。”


    關山月猛地推開門喝道:“你們這算什麽?範筱花屍骨未寒你們卻在飲酒作樂?還有點廉恥之心嗎?別人也就算了,你王保平在幹什麽?你哪來的心思喝酒?古人如此說:‘君子有終身之憂,而無一朝之患,故忌日不樂。’不說古人怎麽說,你們到處打聽打聽,哪有媳婦死了自己卻拉著一幫人飲酒作樂的?不知道‘忌日禁歡樂’這個基本的禮數嗎?”


    關山月用足了內力,聲音很大,屋裏幾個人耳朵嗡嗡之響。整個樓道的人也都聽到了,婆家的人窩在房間不好意思出來,娘家的人不幹了,範筱花的哥哥出來罵道:“王保平你也太混蛋了吧,這事兒你也能做出來?你是在慶祝我妹妹走嗎?也是,我妹妹走了咱們之間也就沒啥親情了,我也不在這兒陪著你們胡鬧了,我們都走還不中嗎?”王保平的臉漲紅的像豬肝一般,哼哼唧唧的說不出一個字來。


    範筱花的死,最傷心的就是娘家人,但是她父母去世了,所以工傷賠償金他們卻一分錢也分不到。知道這次王保平最少也能得到大幾十萬賠償金心裏本來就不平,這可是自己妹子用生命換來的!而王保平卻吃吃喝喝的,那還不生氣?在這兒折騰了幾天元宵節都沒過好,早已心煩,這次終於爆發了,範筱花的哥哥帶著眾人就走了。


    關山月厲聲對王保平說道:“你聽好了,下午兩點在樓上會議室咱們再談談,希望盡快了結。從明天開始,這兒的一切開支都算到喪葬費裏,你願意在這兒住幾天我們奉陪到底!”


    下午兩點,王保平帶著幾個人準時來到會議室,關山月冷笑著問道:“說吧,有什麽想法?”王保平反問道:“你們怎麽處理?”關山月道:“公司自然按法律法規辦事,該給你的一分都不少。”王保平說道:“那不行,最少要再添二十萬!”


    關山月看看他帶來的幾個人問道:“這錢的事兒你也希望大家都知道?”王保平想了想對其他幾個人說道:“你們先出去吧。”


    見眾人出去了,關山月罵道:“我看你就是腦袋長包,缺心眼!這錢的事兒你還能帶著一幫人來?像你這種人我還是第一次遇到。”王保平愣愣地道:“那有啥?知道就知道唄。”關山月見狀隻好說道:“我服你!你厲害!這也就是你丈人丈母都去世了,要不還不因為分錢的事打起來?不過,不管你怎麽做這二十萬你想都別想,不可能!你啥時候聽說過我們多給二十萬的?”


    王保平猶豫地問道:“那你們能給多少?”關山月說道:“錢的事你不要獅子大開口,到哪兒都說不通。我給你提個建議,給你安排個工作怎樣?這樣你能長期有穩定的收入。”


    王保平的媳婦家就在鋼廠附近,因為占地虛開了未結婚的證明才解決的工作,而他則在家務農,所以關山月拋出這個誘餌,看看他的反應。


    王保平想想說道:“我覺得還是錢好,有了錢我可以做點生意。”關山月道:“我看你這做派就知道你還真不是做生意的料,估計做多少賠多少。”王保平道:“那是我自己的事兒。”


    關山月道:“那好,按慣例公司給家屬道義上的補償不超過五萬,你看著辦吧。”王保平啪地一拍桌子說道:“想都別想,低於十五萬就別談。”


    關山月笑道:“我也就這點兒權利,你要不滿意咱就等著再說吧。但是,中午我也說了,從明天開始所有的開支都要記到喪葬費裏,因為你們讓這件事兒變了性質。不過看你這人也算直爽,我也不來虛的,給你解決工作再給五萬補償金,這是我最大的權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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