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這座過水廊,外麵就是一圈半圓形的圍龍,圍龍隨著後堂逐層升高,由前到後有十幾層,上有一環形廊道,寬闊結實,鋪著石板,人走馬踏不成問題。圍牆上隔上一段距離,就有觀察用的窺視孔和發射利箭用的射孔。


    許節就站在其中一個窺視孔前,往下瞭望。時文兒走上前去,恭敬的喊了一聲:“舅舅。”


    時文兒,也就是葉齊光的生母時氏,是葉齊光父親葉傑拓的側室。葉傑拓年輕時曾經到雷州一帶遊曆,邂逅了年輕美麗的時家女兒時青青。那時葉傑拓已有正室玉夫人,且住在遙遠的洛陽。時青青卻不聽家人勸阻,執意嫁給葉傑拓為妾。


    時家是士紳之家,怎麽能容忍家族中女子有與人為妾?是以時家家譜中再無時青青的名字,時家人也羞於提起時青青。隨著時青青父母與兄長的離世,所有的人都忘記了這個可憐女子的存在。


    時青青嫁於葉傑拓後卻不見容於翁姑,生活並不像她想象的那般美好。葉傑拓不僅有正室夫人,除她之外還有兩房妾侍,她在悔恨與對親人的思念中早逝。時青青死後,葉齊光由嫡母玉夫人撫養成人。在葉家人看來,時青青是個不安分的且善妒的女子,所有的人包括葉傑拓在內,都不願提起她。


    隨著葉家長輩們的離世,特別是葉傑拓去世後,無論在官府的戶籍冊及人們的印象裏,都沒有了時青青這個人,葉齊光就是玉夫人的親生兒子。是以無論是允王還是巡防司,都沒有把葉齊光與雷州時家聯係到一起。


    眼下的這位許節,就是玉夫人的哥哥。許節見到時文兒過來,讓出位置,請時文兒看下麵。


    這個位置可以完全俯瞰小鎮,時文兒這時才能看出,中間的這個城堡周圍,最內圈有八個院落,第二圈有十六個院落,以此類推,一共四排,最後一排為六十四個院落,竟是暗合了易經六十四卦。他問:“王子滿意嗎?”


    許節笑道:“就是因為王子喜歡《易經》,才這麽建造,這也合了“眾星拱月”,怎麽講都可以。再說王子主要相中的是這塊地方的講究,他平時住在國子監,這個地方去洛陽不便,他恐怕不會經常迴來住,也就懶得管這個城堡怎麽建。”


    時文兒點點頭,對許節說:“舅舅辛苦了。”


    許節道:“我不辛苦,這些都是永昶在打理,我隻要在一旁看著就行。”他看了一眼繹心,對時文兒說:“首領,下麵的活也差不多了,地道已經通到了大高村。這些都是永昶在操持,多虧了這孩子啊。”


    永昶正站在一旁聽他們談話,一聽許節誇讚自己,且有對繹心不滿的意思,急忙謙遜的說:“哪裏,永昶本就是管家,這些都是份內之事。”


    永昶邊說著,邊有些驚訝的看著麵前的時文兒。他知道繹心與靜心兄弟是跟著穀米教首的,卻沒有想到是這麽斯文俊秀的一個人。


    時文兒心不在焉的答應了一聲,他和繹心此行的目的,不是來看錦瑟地的工程,而是來為胡靈均做說客的。他偷偷看了一眼許節,覺得他現在心情不錯,遲疑的說:“舅舅,還有一事,就是繹心與木家那女孩兒的婚事……繹心他心裏,也不看重那姑娘,以我之見,不如咱們把親退了,隨她去吧。”


    許節知道時文兒現在正偷偷查看著自己的臉色,佯裝不知,冰冷嚴肅的看著不遠處黑黝黝的萬泉山。


    繹心輕唿:“爹……”


    許節迴過頭來,看著繹心,嚴厲的說:“你叫我做什麽?因為你,玉家已經抬不起頭做人了!”


    繹心委屈的看著他,嘴角翕動,想說什麽終究沒有說出來,低著頭就要跑開。


    “繹心!”時文兒急忙抓住繹心,不滿的對許節說,“舅舅,這事與繹心什麽關係?有錯的是木家姑娘。”


    時文兒看了一眼滿臉氣憤不平的許節,知道舅舅是麵子比天大的人,說:“舅舅,胡先生知道自家姑娘有錯,托我幫著他給您求個情,他實在是覺得沒臉見您……您看,這多年的老朋友,可別為了這件小事鬧得僵了……”


    許節臉上露出憤憤不平,他氣憤的說:“你這話是作為首領說的,還是作為你自己說的?”


    時文兒跪倒在地,許節吃了一驚,急忙想要伸手拉住他。時文兒卻推開他的手,說:“舅舅,甥兒這話,是為著咱們一家子老小說的。”


    許節的手僵在半空,他呆呆的看著時文兒,時文兒說:“想當年朱樑一朝,咱們木、玉、葉三家,同氣連枝,輔佐主公,一心想開創太平盛世,建不世之功。卻終因一些芝麻小事,互相猜忌,互相拆台,到最後國破家亡。”


    時文兒說著,不覺眼眶濕潤了,他抬起頭來,看了看許節,繼續說道:“當年木家人幾乎被趕盡殺絕,胡先生改姓隨著戲班跑出洛陽,子衿若不是被師兄所救,隻怕現如今也是荒塚一堆。她與繹心一直分離,卻與師兄相依為命。這麽小的女孩子,現在突然重提她與繹心的婚事,她不能從命也不能怪她。”


    許節長長的一聲歎息,說:“你說的是啊。玉家、葉家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時文兒說:“舅舅,您是咱們三家輩分最高的長輩,當年卻一定要推我為首。既然我做了這個首領,就不能再眼看著自己人為了這檔子事又鬧起來。舅舅若是心裏不平,怨恨師兄,那甥兒作為他的師弟,願替他領舅舅的責罰,以平舅舅雷霆之怒。”


    許節要再次把時文兒拉起來,時文兒固執的不肯起來,許節不知所措的連連說:“這與你有何相幹?有何相幹!”


    時文兒激動的說:“怎不與我相幹?咱們如今這樣境遇,必須心往一處使,不能再心有芥蒂。舅舅發發善心,成全他們,無論是木家還是師兄,都會感念舅舅寬宏大量,繹心也不必整日家那麽尷尬。”說完,伏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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