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四年,盛夏時節,這一年的夏天氣溫高得嚇人。


    轉眼之間,義經已經十六歲了,不再是當年那個無助可憐的小孩子了,一雙眼眸經過歲月的洗禮,變得銳利而極富魅力,一頭黑色的發絲也長到了腰部,現在都必須用高高的馬尾綁起,才不會妨礙到太刀的運行。


    縱使麻煩,義經卻不曾想過剪下它。


    景時曾經摸著義經的發,說過一句話:「這一頭頭發好好保養會很漂亮,我很喜歡呢。」


    義經現在的武藝,已經遙遙領先於平家的各個將領了,無論是劍術、拳腳、頭腦、觀察、用計,都是平氏裏屬一屬二的優秀人才。但是他並不張揚,不因為如此而自滿,他要繼續變得更強,強到足以保護那個人為止。


    同時他也暗自的孕育著一個計畫:他一定擊潰平氏,一定要以源氏人的身分,將平氏擊潰。


    這樣的念頭浮現不隻一兩個年頭,自從那一晚之後,他就對自己說,一定要打倒平氏,但是浮現的同時,他又想到……那個男人,是平氏裏的人啊,若是自己強到足以打倒平氏,到時候是不是注定要跟他對上?


    先不論自己打不打得贏,下不下得了手,恐怕才是最重要的關鍵。


    光是看到他被人傷了一道口,義經就難受得不得了,這樣的自己,真的有辦法下手殺掉他嗎?


    他不想殺他,但是消滅平氏以報父仇的決心,卻一天比一天強烈,即使知道自己的父親有多殘暴,他卻在那夜知道了,什麽叫做不共戴天之仇--就算自己的父親再殘暴再蠻橫,殺父仇卻是必須報的。


    有無數夜晚他問過自己:是不是可以放下仇恨?


    答案卻不曾出現過「可以」兩個字。


    但是同時他也問著自己:自己是否可以下手殺了他,假使兩人最後會對上?


    答案卻是「無解」。


    也許所謂的兩難就是這麽迴事,義經知道自己非滅平氏不可。所以他急著想讓自己變強、變得足以保護他,到時候即使對上了,也可以讓他毫無痛楚的,死在自己的太刀之下,這樣對他、對自己而言,說不定都是比較好的決定。


    他不想傷害他,但是無奈不可能。


    義經從弁慶的口中得知,今天來了位黃金商人。


    「黃金商人?是常常往返這裏跟陸奧的那個大叔吧?真是勤快。」義經淡淡的笑著說。


    他對黃金商人沒什麽興趣,但是那黃金商人似乎很喜歡義經。他曾經多次暗示義經,要盡早逃出平氏,他畢竟還是源家的孩子。


    他憑什麽逃出去?他知道平清盛對自己已經開始有所提防,也許是因為他的劍術,開始嶄露頭角的緣故。平清盛怕他會謀反,早就暗中派人監視著他了,這一點瞞不過弁慶的眼睛。


    「這一次好像帶來很珍貴的貨物。」弁慶話中有話的接下去說,他沒有辦法說的太清楚,他知道監視者就在附近。


    義經聽出來了,多年的默契讓他知道弁慶的意思。


    「是嗎?那應該頗有趣的,我們去看看吧。」放下手中正在保養的太刀,義經從石頭上起身,拍拍下襬上的塵埃。


    弁慶點點頭,讓義經走在自己前頭,兩人前往大殿,依照慣例平清盛都會在大殿,接見這名黃金商人,看他所帶來的珍貴物品。平清盛一向出手大方,看到喜歡的都會毫不猶豫買下,這大概是黃金商人這麽愛來的原因吧。


    大殿上的聲音相當吵雜,看來是黃金商人跟平清盛聊得正起興吧。


    「平清盛大人,義經與弁慶主仆求見。」


    侍衛接到義經的命令來向平清盛通報,平清盛手一揮示意讓他們兩個人進來,侍衛領令後讓兩人走進大殿。


    「義經,快過來,這一次的好貨色相當多啊!」平清盛朝義經說著。


    義經點點頭,順從的走到平清盛麵前,他向黃金商人點了點頭,後者則向義經行了大禮。


    義經瞅了一眼黃金商人帶來的商品。


    「這一次有哪些好商品麽?」義經冷冷的問著,盡力讓自己的著急不表現出來。


    「有、有,義經大人上一次不是讓小的注意,有沒有品質上等的耳扣?小的有幫大人帶了幾副,還帶了可以配成一對的鏈子,義經大人要現在看?」


    商人相當討好的在自己的商品裏,翻呀翻的想把義經的東西取出來,義經卻揮了揮手。


    「等等到我房裏再看吧。父親大人有看上的貨品沒有?」義經將麵容轉向平清盛。


    他的一聲父親大人讓平清盛相當開心,義經一直以來未曾叫過他幾次父親。


    「有替你母親選了幾塊布,義經你也挑點東西吧。」平清盛寵愛的笑著。


    義經點點頭,低下頭去選了幾樣給弁慶跟自己的貨品。


    弁慶的衣裳已經有些破舊了,自己的太刀也有些鈍了,正好選了塊布給弁慶、給自己揀了塊上等磨刀石。


    「大致上就這樣了……嗯?」義經眼尖的瞅到一條被壓在布下的鏈子,他伸出手將布翻開,露出那條鏈子的原貌:是一條銀色的鏈子,墜子是一顆綠色的石子,義經認出了那是塊琉璃石。


    這樣的顏色不禁讓義經想起了他,他的那一雙溫柔而美麗的雙眸。


    「啊、那條鏈子,義經大人看上眼了嗎?那可是上好的琉璃,小的也就弄到這麽一條。」商人的眼眸頓時笑開了,這條鏈子他可是費了好大勁弄來的,可以讓義經看上眼就好了,他第一眼看到這鏈子時,也覺得義經會喜歡。


    沒有什麽根據,直覺罷了。


    義經仔細的看著墜子,那顆小小的琉璃石,隨著手的轉動方向,而閃著不同角度的光芒。看在義經的眼裏,竟然跟那男人的眼眸一樣,如此的讓人陶醉讓人迷戀……如此的讓人想好好的保護住它,不讓它受到一點損傷。


    他是它?他非它?到底自己想保護的是他還是它?義經偷偷的問著自己。


    「這個我要了,多少?」義經淡淡的問著。


    弁慶撇過頭看了他一眼,沒多說些什麽,卻可以從他的眼眸裏,看出其它的神情。


    黃金商人報出了價錢,義經從容不迫的掏出錢來交給他。


    這個,配上他的頭發跟眼眸,會相當的好看吧……義經在心裏麵想著,默默將鏈子收到懷裏,眼底蕩漾著溫柔的神情。


    之後義經向平清盛說,有要事無法久待,接著就跟弁慶先退下去了。黃金商人仍然留在大殿上,平清盛正令人端了酒出來,想好好的狂飲一番。


    義經要先迴去房裏作準備,他知道等等商人會過來,弁慶說的那個「珍貴貨物」八成是給自己的,也許跟一直以來他勸自己逃出平氏有關,但是他實在想不透,自己有什麽辦法,在重重監視之下逃出平氏?


    平清盛早已經有準備吧?也許自己有那個意圖的當下,就會被平清盛逮個正著了?


    歎了一口氣,胸前的墜子隨著胸膛起伏而微微突起,他伸手用食指尖輕觸突起的那一點,才驚覺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了。


    上一次見到他是多久以前了?似乎是上個月的事了,那次也隻是匆匆一瞥,互相遞了一抹微笑之後,就各自錯身而過。


    不可否認有些失落。


    好想看看他,不是隻看一眼、隻有一抹笑就過的那種見麵,而是可以好好說上幾句話,好好看著對方的臉說話的那種見麵。


    突然之間,義經好想念小時候的兩人相處方式。


    那時候他可以陪著自己一整天,現在自己長大了,卻發現他已經沒有辦法天天陪伴自己了,他有他的事要忙,自己也因為誓言,而必須讓自己變強。


    然後,漸行漸遠,越來越遠。


    有抹心慌閃過腦袋--漸行漸遠,是不是日後兩個人,會走上完全不同的兩條道路?


    「義經大人……已經到了,您在想些什麽?」弁慶輕輕的開口,聲音很細很柔。


    義經眨了眨眼,搖搖頭。弁慶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溫柔的對待他,實在讓他不知道該怎麽迴報他才好。


    過沒多久,那名商人便走進義經的臥房裏。弁慶將門關了上,讓室內成為一個密閉的空間,為的是防止監視的人,聽到他們所說的話,隻能透過門上的空隙監視。


    隨著商人一起前來的,還有兩名隨從。


    商人名叫吉次信高,義經在私底下稱唿他為信高大叔。


    「好久不見了,義經。」


    吉次信高正坐在義經的對麵,臉色變得有些嚴肅。義經知道接下來他說的,絕對是相當嚴肅的話題,否則他沒有必要露出這樣的表情,他轉過頭看了一下弁慶,後者給予他一抹安心的微笑。


    「……這一次,我就單刀直入說了,義經大人聽說過奧州藤原氏的鎮守府將軍,藤原秀衡大人吧?」


    吉次信高的話題,立刻讓義經挺直了脊椎。藤原氏?


    義經多多少少聽說過有關於藤原氏的傳聞,根據義經的印象,藤原氏有著反平氏的情結。尤其是藤原秀衡,反平的意願特別高,義經曾多次聽到平清盛對於藤原秀衡,有先斬為快的想法,以免到時候他率兵討平。


    但是現在提到他,該不會是藤原秀衡要幫助他討平?他又有什麽辦法可以幫助自己,逃過平清盛的重重監視,逃出平氏?


    「我略有耳聞,有關於藤原秀衡大人的事跡……秀衡大人是個激進派的反平氏分子,有許多次的討平行動,是由藤原大人牽線的,是個很有聲望的領導者,我沒說錯吧?」義經憑著印象說。


    吉次信高點點頭。


    弁慶專注的聽著,他也想知道這名商人,到底有何能耐、有何計策。


    「是這樣的,藤原秀衡大人有聽到風聲,義經大人似乎有反平的意願,秀衡大人特別派我過來證實這一點。如果傳言屬實,藤原秀衡大人會盡全力,幫助義經大人,無論是在財力、兵力或是支持上。」


    義經愣住。藤原大人聽到風聲自己要反平?並且願意全力援助自己?


    「請義經大人盡快下決定,如果願意投奔藤原大人那裏的話,今晚就必須動身。」吉次信高看著義經的臉,臉色相當嚴肅。


    義經眨眨眼,轉過頭望著弁慶。


    「……這是個好機會,但是你有什麽方式,幫助我們離開平氏大門?平清盛大人應該在附近埋了眼線,相信隻要我們有謀反的意圖,就會被立刻擒住才是。」弁慶拉了拉自己的領口,還是先聽聽看他有什麽方法逃出去,比較實在一點。


    吉次信高揚起一抹笑,往身後的兩名隨從方向一揮,弁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愧是吉次大人。」弁慶讚賞道。


    義經歪著頭,有些不懂為什麽弁慶要說這樣的話?他們討論出怎麽逃出平氏了嗎?


    「義經大人,那兩名隨從是有用處的,我們應該可以平安出平氏大門,義經大人您的決定呢?要投奔與否?」弁慶蹲下身在義經耳邊問道。


    義經隨即迴過神來:該不該投奔?


    有過耳聞藤原氏在籌劃反平的計畫,若是自己現在投奔的話,勢必可以搭上順風船一起討平;但是義經轉念一想,那個人還在平氏裏頭,自己若是投奔,豈不是將自己跟他的命運,推向互相對立的場麵嗎?


    盡全力避免的,就是與他一戰,因為自己絕對無法下手,然現在似乎不允許,自己有所謂的兒女私情。


    要不就投奔,然後與他一戰;要不就不投奔,然後抱著憾恨成為平氏人活下去。


    該怎麽做才是最好的選擇,義經真的抓不定主意。弁慶看出了他的猶豫,也知道他的顧慮,他立刻起身,退到一旁去。


    義經繼續沉思著,有種苦澀與為難在心頭蕩開,然複仇的心願又如此強烈。


    隨後,義經有了決定,他抬起頭,給了吉次信高一個肯定的答案。


    「但是,有個請求,請讓我跟一個人道別,道別完才能走。」義經加上了但書,弁慶露出了然的表情。


    「預定動身時間是午夜,義經大人請千萬要把握好時間,現在距離午夜已經沒剩下幾個時辰,要向誰道別請動作快。」


    吉次信高接著轉頭,向弁慶交代集合的注意事項,弁慶點點頭後,暫時離開了義經身邊,而義經則走出了臥房,往大門外走去。


    他要去找個人,在離去之前,一定要跟他說句話,即使是無關緊要的話也好,即使是不知所雲的話也好,比起什麽都沒有說,至少會少一點憾恨。


    手往胸前摸去:這個東西,也要交給他才可以。


    當義經走到那個人的所在時,月亮早已高掛頭頂,距離午夜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義經熟門熟路的,直接穿越過侍衛的阻攔。這裏的侍衛個個都認得他,也知道他是景時的客人,沒幾個侍衛會攔下他,有時遇到新上任的侍衛,才會有這樣的情形。


    「景時。」義經走到景時的房前輕聲唿喚,還沒給予他站定整理的時間,門就立刻被拉開,景時的臉出現在義經的麵前,帶著溫柔的笑靨。


    「晚安,義經。」


    景時揚了揚手上的朱砂筆,義經立刻會意過來:他正在辦公。


    原本這樣的情形,義經都會選擇先離去的,但是今夜他沒有這樣做。


    「可以進去一下子嗎?」義經提出要求,景時的臉閃過一抹驚訝,隨後立刻恢複正常,拉開門讓義經進去。


    義經看到案上堆了一些紙。


    「怎麽這個時間過來找我?」景時取過茶杯替義經倒了杯茶,義經揀了個位子坐下。


    「有東西給你。」義經淡淡的說。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夜他說話必須非常冷淡,否則他會無法克製自己的情緒,盡量保持冷淡,是他唯一可以克製情緒的底限。


    景時的眼神閃爍著好奇,他起身坐到義經身邊,想看看他有什麽東西要給自己。


    感覺到景時的氣息在自己身旁圍繞,義經莫名其妙覺得有些緊張,他將手伸入胸前的暗袋裏,把鏈子取出來放在案上,景時將鏈子拿起放在手上細細端詳著,接著露出一抹溫柔的笑靨,將鏈子遞還給義經。


    「……」義經無奈看著被遞迴來的鏈子。


    果然一個男人送的鏈子,還是不太能被接受……


    心裏不知所以有些難受,義經正想將鏈子收迴暗袋裏時,卻發現景時將領口往下拉了些許,將背後轉向自己。


    義經還愣著,這時景時迴過頭來,朝他露出調皮的笑容。


    「幫我掛上去吧,我自己碰不到。」


    景時微微笑著,他的聲音此時聽起來竟然有些誘惑。義經覺得自己的手心似乎微微冒汗,他急忙迴過神來,將鏈子往景時的頸上一套,「喀」的一聲將鏈子扣了起來,接著景時迴過身來看著他。


    「好看吧?」他詢問似的對義經說。


    義經除了點頭之外,似乎沒有辦法做其它的迴應了。


    「謝謝你,義經,這顏色我很喜歡,不過怎麽會突然送我這個東西?」景時用食指撥弄著鏈子,帶著隱隱的笑看著義經。


    義經的心髒頓時漏跳了一拍,這樣的氣氛不管怎麽解釋,都有些讓人無所適從。


    義經突然之間想起了今天是要來道別的,但是看著景時的臉,他怎麽樣也無法說出口。


    沉默了一會兒,義經還在思索著應該怎麽開口,最後他決定還是什麽都不要說好了;要是說了些什麽,義經覺得自己會無法克製情緒,將場麵弄得難以收拾。


    他不想冒任何險,一點也不想。


    「義經?」景時見他好一陣子沒說話,便出聲喊了他的名字,但景時所得到的迴應,是義經毅然決然的起身,頭也不迴的往門口走去。


    景時微愣著,待他反應過來時,義經已經踏出他的房間,往大門的方向前進了。


    景時趕緊起身,正想往義經離開的方向追過去時,卻發現義經停在走廊,沒有迴過頭,但是那樣的背影,卻讓他感到無比的悲傷,好像有著千言萬語,卻不知道怎麽說出口的哀傷。


    就差那麽一點點,他就要上前去,緊緊的將義經擁在懷裏,絕對不再讓他有這樣的情緒。


    義經適合認真、適合歡笑、適合落淚,但絕對不適合這種說不出口的哀傷。


    景時正想走過去時,卻被義經的一個問句,問得站在原地不敢前進。


    「景時,你……會不會忘記我?」


    聲音悠悠而雋永,那種哀傷逐漸轉變成追求承諾的溫柔,景時驚訝的看著義經緩緩轉過來,那張一向堅強的臉龐上,掛了兩行清澈的淚痕,眸子當中充滿了連義經自己都解讀不了的情緒。


    會不會忘記他?他到底要說什麽?


    景時的腳步提起又放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猶豫些什麽,父親曾經對自己開玩笑的說,說不定連他死前,第一個在腦海裏浮現的人,都不是他這個父親,而是那個少年,義經。


    當時自己一笑置之,心底卻給了自己有些肯定的答案。


    義經看著景時,眼見他沒有任何迴應,卻也不驚訝。


    沒有迴應其實也在計算內了。他露出一抹苦笑,無奈的轉過頭往大門走去,眼淚已經不能克製的滑落在衣襟上,卻也無法伸手抹掉它--他的手早已如千斤重般,沒有辦法舉起。


    也好,此次一投奔,就意味著在這裏的一切情感必須放掉,對這個男人似有若無的依賴跟眷戀也可以斬斷了,日後即使彼此死在對方劍下,自己也不會後悔親手殺了他或被他殺掉,甚至慶幸……


    也許會慶幸吧,在死前的那一刻。


    頭頂的月色逐漸轉亮,午夜時間即將到來,義經知道必須盡快趕迴去,否則絕對趕不上要離開的時間,於是他決定用跑的方式。正當他提起腳準備往前奔去時,後頭一聲唿喚突然傳來。


    「義經!」


    一聲充滿歉疚與不舍的嗓音,讓義經停下奔去的腳步,他迴過頭,景時的身影出現在身後,微喘的樣子讓義經覺得有些難受,他停著,等著,等著……等著……


    等著他給自己一個迴答,無論是什麽迴答,他等著。


    景時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閉上雙眼又睜開,雙手握成拳頭又放開,而後義經看見了,他看見了這個男人的發絲,究竟是多麽扣人心弦的動人藍色,那是自己一生都不會忘記的發色,終其一生,他都會將這樣的顏色,視為自己這一生最鍾愛的色彩。


    「……不會忘記你,在死之前,我也會一直掛念著你。」


    誓言,有如夜色的絲線,緊緊的纏繞住夜色當中的兩人,看不見的情感讓人難以忍受,義經伸手抱住景時的背,淚已滑落,卻不是傷心的痕跡。


    這樣的迴答就夠了,已經夠了。


    眷戀的伸出手推開,義經反身離去,不曾迴過頭看景時一眼,隱沒在夜色當中的淚痕讓景時心中一緊。


    為什麽他總是有種感覺,義經此次一離去,要相見遙遙無期?


    「義經--」


    最後一陣唿喚,離去的人將它深深刻入腦海刻入心底,一抹笑掛在嘴角、一滴淚掛在眼角,更多淚痕消逝在空氣中。這一夜,義經正式從平氏出走,投奔藤原氏的庇佑,等待反平的機會到來。


    這一年,源義經十六歲,娓原景時二十四歲。


    這一夜,愛戀化作夜色的唿喚,纏繞盤旋,在兩人心底有了問號,而後,迎接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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