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縣!


    一場孔府宴,直接震碎了韓宜可的認知,他並不覺得這是孔家對自己的尊重和禮數,反而大為惱火。


    張口禮法,閉口禮法,如果這種是建立在百姓血汗和民脂民膏之上,這種禮法就是狗屁。


    整個孔家不用納糧,不服徭役,良田無數,享受一縣百姓的供養。


    韓宜可認為,既然是聖人之後,有此待遇也無可厚非,但他們要把這些百姓血汗浪費在奢華無度的宴請上,而不是興辦學堂,培養人才,教化百姓。


    就那一桌孔府宴,恐怕沒有上萬兩銀子都辦不來,而且有些食材還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韓宜可實在受不了孔家的所作所為,軟骨頭加虛偽的禮法,真是一刻不都想呆在孔家。


    同時也不禁感歎,聖人萬古,可聖人之後,連凡夫俗子都不如。


    孔家,徒有虛名罷了!


    新政之事,韓宜可壓根都沒提,已經沒有問的必要了,從孔希章和孔訥的態度就能看出來,想讓孔家帶頭繳稅,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興許他們還會聯合士紳,一起阻礙士紳納糧的改革。


    事情如同韓宜可猜想的一樣,他幾次派人去孔家催稅,那些官吏連孔家的門都進不去。


    而孔家的態度也是很模糊,既不說交稅,也不說不交,就是找各種理由推脫。


    他堂堂衍聖公竟然做不了孔家的主,真是笑話,這分明就是不想交稅罷了。


    士紳納糧改革,事關重大,以免夜長夢多,韓宜可決定再次親自登門要稅,打孔家一個措手不及。


    而且這一次,他是有備而來,帶著一個讓孔家無法抗拒的東西。


    ……


    孔家大殿!


    聖人像前,孔訥橫眉立目,頗為不快,韓宜可摔盤走人的舉動可以說毫無規律,喪盡禮法,同時也等於打了孔家一個響亮的耳光。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一名孔家的老人用手中的拐杖不斷的敲打著地麵,氣憤道:“這個韓宜可,哪裏是聖人門下的儒家弟子,簡直就是不通文墨的臭丘八!”


    “聽說他以前在雲南治學嚴謹,當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讀書人,我看徒有虛名罷了!”


    另一名孔家老人附和道:“他來拜訪,我們閡府親自迎接,可謂極盡禮數,咱們孔家用一等府宴款待於他,他不受也就罷了,竟敢摔盤子走人,這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還說什麽皇帝吃兩個菜,我算是看出來了,這皇帝沒有禮數,臣子自然也不守規矩,可惜老祖宗的一片苦心啊!”


    聽到這些長輩的話,孔訥坐在主位之上,背靠聖人之像,臉色陰沉,全然沒有宴席上談笑風生,端莊儒雅風度。


    “各位叔伯宿老!”


    孔訥抬抬手,說道:“既然姓韓的不給咱們孔家麵子,那咱們也沒必要在敬著他!”


    “他來曲阜就是為了推行朝廷新政,進行士紳一體納糧的改革,也就是說,以後咱們孔家也要納稅服徭役了……”


    孔訥的意思也很明確,這稅錢該不該交,可大殿內卻沒人敢發言。


    孔希章看了眾人一眼,緩緩說道:“我聽說江南的攤丁入畝也在推行,如今土地已經丈量完畢,官府正在收稅,一旦推行完畢,恐怕就要在整個大明所有的行省推行,到時候孔家名下的土地都要交稅了!”


    頭發花白,身穿青色儒衫的孔家老人說道:“交什麽稅,這曆朝曆代無論誰家得了天下,那都對我們孔家禮遇有加,幾千年都沒交過稅,怎麽到今朝就要變了,老祖宗的規矩都敢違背,當真是數典忘宗!”


    說話的人叫孔克說,他的輩分很高,孔訥也得叫他一聲叔爺爺。


    孔瑞站出來立馬附和道:“我覺得叔爺爺說的沒錯,這以後不光要交稅,還要服徭役,做苦力,那是我們讀書人該做的事情嗎?”


    “雖說可以花錢找人代替服徭役,可這在道理上就不對,士大夫怎能與百姓一般,如此下去,君不君,臣不臣,民不民,禮樂崩壞,恐怕早晚會天下大亂啊!”


    “哎……”


    一群孔家宿老長歎不息,各個都是一副憂國憂民的神情,簡直比朝廷裏的禦史都愁苦。


    孔訥站起身來,背著手麵向聖人像,悠悠說道:“朝廷曾有傳言,當今聖上還是皇太孫之時,曾和老皇帝說,大明朝當與百姓共天下,而不與士大夫共天下,由此可見,他對士紳有多苛刻!”


    “他的新政確實能百姓減輕負擔,平心而論,他是個好皇帝,但卻不知這天下同樣離不開士紳!”


    “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卻不知優待世家,士紳才能坐穩江山!”


    “長江水清,黃河水濁,長江是士紳,黃河是百姓,相輔相成才能養育華夏萬千子民,延續王朝之命脈,若是毀長江而重黃河,一旦泛濫,損害的是整個天下!”


    “自古都是黃河成災,少有長江決堤,當今聖上還是太年輕啊,比老皇帝的手腕差遠了!”


    孔訥的話意味深長,但也不難理解,看似是在聖人年輕闡述治國之道,其實就是在罵小皇帝昏庸。


    孔希章也站了起來,同樣麵對聖人像,說道:“長江也好,黃河也罷,君王無過,有過的是臣子,我等身為人臣,又是聖人之後,萬不能讓君父一錯再錯下去,即使粉身碎骨,也當在所不惜,也算不辱沒聖人之名!”


    叔侄倆相視一眼,心照不宣,同時向聖人恭敬行禮,孔訥心中默念道:“聖人先祖在上,後輩子孫孔訥為維護禮法定當竭盡全力,請先祖保佑,壯大儒門,壯大孔家!”


    一旁坐著的孔堅說說道:“言伯(孔訥字),這件事關乎孔家千年的聲譽,關乎家族興盛,我們這些人已經老了,你是衍聖公,也是孔家的家主,這件事還需要你做主啊!”


    孔訥對著孔堅說行了一禮,隨後正色道:“三叔公放心,孔家堅決維護祖宗禮法!”


    孔堅說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啊,身雖死卻不能失其節啊!”


    說罷,立馬帶著其他宿老走了出去,大殿內就剩下孔訥和孔希章叔侄倆。


    孔希望望著殿外恢弘的孔府,歎息道:“沒想到朝廷竟然會拿我們孔家開刀,當真是苛刻無比!”


    孔訥冷聲道:“天下之大,不過三戶人家,山東孔,江西張,鳳陽朱而已,餘者不過是三姓外的家奴罷了!”


    “江西張,道士氣,鳳陽朱,暴發人家,小家氣,隻有我們孔家肩負傳承文化禮製的重任!”


    “他朱家想一家獨大,但我孔家絕不做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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