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在他的字典裏從來沒有過“廢寢忘食”這句話。

    “急事,先上車,車上告訴你怎麽迴事。”說著破軍發動了汽車,等我們上車後,一踩油門,車子開出了民調局的停車場。

    “這次我們是配合三室的行動,不需要我們動手,看著就行。”破軍邊開車便說道。

    三室?是負責國際宗教事務的,他們主任還是個外國人,他們能有什麽行動?

    破軍又說道“三室是個特例,他們如果有行動,必須要有其他幾室調查員在場,這次輪到我們了。”

    “他們自己不能幹啊?”我坐在副駕駛座位,看著前麵熙熙攘攘的車流說道。

    “這是高局定的規矩,沒辦法,本來定的時間是下個星期,那邊好像出了什麽變化,雨果主任決定提前到今天,正好讓我們趕上了,按原計劃去的應該是二室的人。”

    我又問道“大軍,到底三室這個是什麽行動?”

    “不知道。”大軍搖了搖頭,“三室沒交底,去了才知道。”

    二十多分鍾後,破軍將車開進了一個別墅小區裏。萬華小區,我看見了別墅區的牌子。這裏的房子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房價先放在一邊不提,光是物業費,我一年的工資全交了還不一定夠。

    車子開到了最裏麵,在一個四層樓的別墅前停下了,門口稀稀拉拉站了四五個人,我掃了一眼,都不是外人,民調局三室的調查員。

    “早來了啊。”孫胖子笑眯眯地下車。剛和三室的調查員客氣了沒幾句,就套出了今天行動的目的。

    天主教中國教區的一位教友,在半年前被邪靈附體,試了很多方法,也找了幾個神父和牧師,都不能將附身的邪靈驅除。事情被民調局知道後,交到了三室主任——尼古拉斯·雨果的手上。本來定好了下禮拜進行驅魔,沒想到兩個小時前,被附身的教友情況突然惡化,雨果主任做了決定,馬上開始驅魔。

    十幾分鍾後,雨果終於到了。和第一次見麵不同,今天的尼古拉斯·雨果主任臉上沒了那種輕佻的神情。

    他表情肅然,一身黑色的神父袍,頭上的金發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脖子上還掛著一個金色的十字架。他的跟班莫耶斯陰沉著臉,懷抱一個玻璃水瓶,跟在雨果的身後。

    要不是之前見過尼古拉斯·雨果幾次,就憑這個照麵,不說話也算得上是一個靠譜的男人,隻可惜雨果主任

    中國話說得雖好,但還是不太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

    “嗨,哥幾個都來了,怎麽沒看見你們郝老大?那老小子藏哪兒去了?”看見我們時,雨果的臉上又恢複了我們看慣了的表情,油嘴滑舌之餘,還多了一分嬉皮笑臉,可惜他今天這副穿著了。

    “咳咳。”莫耶斯沉著臉咳嗽了幾聲,他的臉上已經能結冰碴了。要不是他手裏捧著水瓶,我都懷疑他能直接把雨果拖走。

    “嗬嗬。”雨果幹笑了幾聲,收起了浮誇的表情,“各位,人既然到齊了,我們進去吧。”

    事主的家人已經在門口等候了,看得出來,他們和雨果不是第一次見麵,客套了幾句之後,將雨果和莫耶斯等人帶進了別墅頂層的一個房間裏,我、孫胖子和破軍三人跟在最後,也進了房間。

    房間原本的格局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了,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一間收藏十字架和耶穌像的展覽室。房間的窗戶緊閉著,四周的牆上掛滿了各種以耶穌受難為主題的畫像,幾乎所有能掛東西的地方都掛滿了各種材質的十字架。

    雨果等人聚攏到了房間的中心,今天的主角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床超厚的絲絨被。我們三個站在最外圍,隻看了個大概,那個男人具體的樣子都沒看清楚。

    孫胖子伸著脖子看了幾眼後,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現在才是十月初,這麽厚的被子捂蛆呢?”破軍怕被人聽到,瞪了孫胖子一眼說“你看就行了,不用發表意見,他們幹完,我們就可以收工了。”

    那一邊,雨果圍著男主角轉開了圈,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看不出來對這次驅魔的把握如何。

    轉了幾圈後,雨果主任迴頭對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問道“吳姐妹,你先生的情況是什麽時候開始惡化的?”雨果主任不著調歸不著調,但還是能分出輕重,他說話的語氣平穩而舒緩,加上他手握十字架,微皺眉頭的樣子,還真有幾分神父的架勢。

    姓吳女人的性格很是要強,眼淚在眼圈裏轉悠了半天,又把眼淚強憋了迴去,說“大前天收到了您派人送來的十字架,按您的要求掛在了我先生的床頭,當時就有了效果,我先生大半年來,第一次安安穩穩地睡了個好覺。本來還以為我們家的噩夢就這樣結束了,沒想到……”

    說到這兒,吳姓女人的臉蒼白了幾分,再說話時的語調都隱約顫抖了起來,看得出來,當時的情形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傷害,“就在第二天淩晨

    三點多鍾,我先生突然掙脫了束縛帶,把您給的十字架放在嘴裏咬得稀碎。當時他咬破了嘴角,流的都是黑血。之後就是這個樣子了。”說著,女人掀開了蓋在男人身上的絲絨被。

    周圍的人看見都沒有作聲,我和孫胖子好奇心重,向前幾步,擠到了前麵。不看還好,看了一眼之後,同時倒抽一口涼氣。

    這個男人是被綁精神病人用的束縛帶綁在床上,一般的精神病人用三根就足夠了,而這個男人從脖子以下,密密麻麻竟然綁了十幾根束縛帶,就像在他身上釘了一層木板。

    讓我抽涼氣的不是束縛帶,而是裏麵的男人,他全身赤裸,身體分成了陰陽兩極,左麵身子結了一層白色的冰霜,還在冒著涼氣。右麵身體已經烤得通紅,絲絲熱氣也冒了出來。冷熱兩種氣流在他的上方交匯,竟然形成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此時,男人正盯著雨果一陣冷笑,他的頭發一邊凍出了冰碴,另一邊已經被自己身上的熱氣燒得精光,看著這個陰陽頭,我卻沒有好笑的感覺。

    雨果和床上的男人相互對視了一分多鍾,雨果突然伸手對著男人的臉就是一巴掌。“啪”的一聲,這個嘴巴子清脆無比,打得所有人都是一愣。

    “這是驅魔的一部分,吳姐妹,剩下的部分你要迴避一下了,不要擔心,主會與你同在。”雨果攏了攏自己的頭發後說道。

    吳姓女人也是一名虔誠的教友,聽到了雨果的話,也不說話,在自己的胸前畫了一個十字後,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然後默默離開了房間,她的家人也跟在後麵,一起出了房間。

    “洋和尚,就你們幾個想把我怎麽樣?再打我幾巴掌?”女人一離開房間,床上綁著的男人就放聲了,他的聲音尖厲又淒慘,我聽著就像有人在用釘子劃玻璃。

    雨果看著他的臉,二話不說又是一巴掌。這一巴掌比剛才那個狠得多,將床上男人的五官都抽出黑血了。

    這次,男人被雨果激怒了,氣得在床上不停地掙紮,看架勢是要掙脫束縛帶,跟雨果拚命。

    雨果的食指在男人的頭上點了點,說“那兩巴掌是開胃菜,別著急,一會兒爺伺候你用大餐……”他還想要接著往下說,身後的莫耶斯終於受不了了,對著雨果喊了幾句拉丁語,雨果聽了不是很服氣,迴了他一句拉丁語。莫耶斯看了他一眼,說話的語調低了幾度,不知說了一句什麽,雨果聽了有點悻悻然,迴頭對自己室的調查員說道“開始吧,讓我們把魔鬼送迴地獄,

    那裏才是他應該待的地方。”

    三室的調查員將床上的男人團團圍住,其中一個人拿出了一個玻璃碗遞給了莫耶斯。莫耶斯將玻璃水瓶裏的水倒了一部分在碗裏,又將碗遞給了雨果。

    雨果接碗在手,嘴裏開始念念有詞“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命令你——惡魔,命令你馬上離開這個上帝信徒的身體,迴到地獄裏你應該去的地方……”

    床上男人聽了一陣冷笑,不過他馬上就笑不出來了。雨果一手托著水碗,另一隻手浸在水裏,將幾滴水珠彈在男人的臉上。

    男人一聲慘叫,就像是被硫酸燒到一樣。他囂張的氣焰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就像癱在床上一樣,還不住地發抖,眼睛驚恐地看著雨果。

    這才剛剛開始,雨果也沒有停手的意思,還在繼續剛才的話“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接著又將幾滴水珠彈在男人的臉上。

    就這樣來迴了幾次,床上男人的五官流出的黑血越來越多,他掙紮的頻率越來越慢,看樣子支撐不了多大會兒了。

    當雨果又念完一遍,手裏的水還沒等彈出去,他的口袋裏突然傳來了一陣歌聲“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歌聲一響起,房間裏頓時鴉雀無聲,就連床上的男子都忘了號叫,側著頭盯著雨果。

    尼古拉斯·雨果主任尷尬地掏出了電話,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並沒有馬上接。先是低頭對著床上的男子說道“對不起,耽誤你一會兒,馬上迴來,不會太久。”這話說得,就像是和一個老朋友聊天時,自己有點急事要離開一會兒,表示歉意,還承諾了迴來的期限。說著很隨意地摘下了自己的十字架,順手扔在了床上男子的身上。

    雨果的十字架看來有點來頭,和它接觸的一刹那,床上男子就是一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肚子上的十字架,在他眼裏,十字架不再是十字架,已經變成了一條毒蛇,想要把它甩下去,卻始終提不起勇氣。

    雨果拿著電話,直到走出了房間才接通了電話。孫胖子是個好事的,裝作係鞋帶後退了兩步,靠近了房門,豎起耳朵聽起來。

    雨果說的還是拉丁語係的某種語言。有幾句話飄進了我耳朵裏,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不過孫胖子還蹲在地上,笑眯眯地聽得有滋有味。他能聽懂?看來以前小瞧這胖子了。

    我也蹲在了孫胖子的旁邊,問“你聽見什麽了。”

    孫

    胖子笑著向我挑了挑眉毛,說“雨果的女朋友從意大利過來了,在機場要他去接。”

    我說道“意大利語你也能聽懂?看不出來啊,大聖你深藏不露啊。”

    孫胖子向我一齜牙,說“當年在緝毒處的時候,客串過一次西西裏島的華僑,意大利話我正經學過小一年。沒想到,今天能再用上。”

    孫胖子的心思還是在雨果的電話上,他接著說“到底是外國人,就是開放,你聽聽這詞兒,照耀著我生命的女神,我們的相遇是上帝的旨意,不要忤逆上帝的意思,甜心,今天就讓我們結合成一體吧。哎!”孫胖子迴過味了,“那女的是不是他的意大利網友?”

    房間裏莫耶斯的臉已經是茄子色了,他也顧不得形象了,對著正在房間外打電話的雨果吼了一聲,雖然聽不懂,也能猜到他話裏的意思。孫胖子也沒忘了翻譯“你有完沒完!”

    雨果不是很情願地掛了電話迴到房間,低著頭嘟囔了一句,這句話聲音太小,孫胖子都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麽。

    他不想得罪莫耶斯,不過眼前還有一個對象可以發泄。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雨果笑眯眯地迴到了床上男子的身邊,“好了,我們現在繼續。對了,提醒你一下,我之後的方法可能會激烈一點兒,今天之後,你有可能以後都無法沐浴在主的聖光之下,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講,就是魂飛魄散永不超生。最後給你一個機會,五秒鍾內你離開這位教友的身體,我就當沒事兒發生過。好了,時間到,你放棄了。”

    自從剛才被聖水淋上,床上男子身體裏的惡靈就感到像是被硫酸澆到一樣,惡靈已經感到事情不妙,等到和雨果的十字架又來了次親密接觸時,惡靈想離開床上男子的身體已經做不到了,十字架就像一個看不見的牢籠,將他死死地困在床上男子的體內。此時,床上男子用一種尖厲的聲音喊道“我走!我馬上就離……”

    “啪!”雨果抬手又是一巴掌,說“晚了,早幹什麽了!”說完接過手下調查員替他端著的水碗,左手扒開床上男子的嘴巴,將碗裏的聖水灌了下去。

    還可以這樣?房間裏的人都驚呆了。雨果將一碗聖水都灌進去之後,莫耶斯首先緩了過來,對著雨果喊了一串意大利話“雨果,你在幹什麽?難道你瘋了嗎?你這是在褻瀆純潔的聖水!”

    雨果一邊捂住了床上男子的嘴巴,不讓他將聖水吐出來,一邊說“這是用聖水洗滌這個惡靈身上的罪惡。莫耶斯,別那麽大驚

    小怪的,這個方法最直接。”

    接著雨果又用漢語高聲頌道“主啊,請您彰顯您偉大的神力,將這個附身於您忠誠教徒身上的惡靈,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殺掉吧,阿門!”最後一個字出唇時,雨果鬆開了捂住男子嘴巴的雙手,一股腥臭又黏稠的液體從床上男子的口中噴了出來。

    雨果走到窗邊,拉開了床簾。一道陽光照射在黏糊糊的液體上,這液體冒了一陣氣泡之後,“啪”的一聲又著起了火,幾分鍾後,燒得幹幹淨淨,地麵上隻留下了一片黑色的焦痕。

    雨果驅魔的動靜太大,已經驚動了剛才出去的女主人。她在門外敲了敲門,問道“尼古拉斯神父,裏麵還好吧?可以讓我進來嗎?”

    “您請進,吳姐妹。”雨果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道。

    女人進了房間,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後,又把目光轉移到了雨果的身上,問“雨果神父,我沒有打擾您神聖的儀式吧?”

    “你來的時間恰到好處,吳姐妹,驅魔的儀式剛剛結束。儀式的過程非常完美。你丈夫已經脫離了惡魔的控製。”

    “我丈夫好了?”女人的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和諸位的幫助……”說到這兒,女人已經泣不成聲。

    “好了,吳姐妹,上帝對他忠誠信徒的試煉已經結束,我說過,一切都在主的注視之下。”雨果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又接著說道“你丈夫雖然已經擺脫了惡魔的控製,但是他的身體還沒有恢複健康,雖沒有大礙,但還是需要安靜地休養……”

    看著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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