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兩!什麽?三千兩!你這不是趁火打劫嗎!”


    “愛要不要,這小東西也算是我這兒的當家花旦了,每天的老顧客就有不少,要是往長遠算啊,我開的這價錢都算是吃虧了!”


    “你!”孫歸元有些惱火,他自然知道這是這幫子混蛋慣用的伎倆,漫天要價坐地分贓,但是考慮到自己畢竟已經受了托來辦這事情,還是把一心的火氣壓了下來,三千兩銀子不是筆小數目,自己有心幫忙可一下子也拿不出那麽多,要是動了開鏢局的錢,自己也會有些捉襟見肘。


    “瞅瞅,她的老主顧又來了,看看我這搖錢樹,可不是就你一人相中,我這價,值!”


    “這是?”


    “他你都不認識,這可是八香家的大管家賈三爺啊!”


    “賈三!”


    孫歸元路上也聽了董大川說了七七八八,心裏頓時有了主意,打量了幾眼賈三,趁著沒人注意,從後門溜了迴去。


    “你說什麽!賈三這老混貨差一點將我害死,現在竟然還去雲兒那!”


    “孫兄,你確定是那混球。”


    “按照董兄的描述,應該是沒有錯的!”


    “董兄,你這是在做什麽!”突然董大川雙膝一軟,直愣愣的跪倒在地。


    “孫大哥,這事情我思來想去隻能拜托你,我們都沒有那個飛簷走壁的本事,這懲奸除惡,聲張正義也隻有你能為我出頭了!”


    “兄弟你這樣折煞我了,你快起來,能盡心盡力的我自然不會推辭!”


    “好雲兒,你給賈爺我笑一個!你那心願我自然會幫你滿足!”


    “賈爺你可不能騙我,下個月你當真能讓我見到大川哥。”


    “怎麽,信不過賈爺?”


    “不不不。”女孩聽了這話趕忙從愁苦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


    “這才像話嘛!來,快伺候賈爺穿衣,今晚還有一件大事情要辦!”


    雲兒慌忙起身,把散落一地的衣衫收拾好,服侍著賈三,賈三看著雲兒動人俏麗的身影,心裏麵一陣蕩漾,唉!可能,可能這就是最後一次了,他猛不定地從背後抱住這嬌弱的女孩,女孩的身子一顫,卻不敢有絲毫的動作。


    出了門,初秋的風在晚上涼意明顯,賈三一個激靈,溫柔鄉中迷蒙的醉意減了幾分,臉上一陣清寒。


    這可是掉腦袋的營生,開弓沒有迴頭箭!徐三那老狐狸嘴上說的漂亮,但我真要做了,他來個毀屍滅跡我又怎麽辦?可我要真置之不理,不論是東家還是徐三都不可能饒了我,這事情!今晚,切!還想讓我動手!放屁!反正那一包東西我拿了,五百兩銀子也到手了,這事情你又不敢聲張,索性我再去八香那邊偷那麽一筆,立馬就遠走高飛,我倒要看看誰還能拿我有辦法!


    突然,一道黑影從側旁小巷竄出,賈三脖子猛遭重擊,隨後就不省人事。


    賈三像死狗一樣被丟在他們臨時租用的一家小院裏,一幫人圍著他,表情各異。


    “這老小子怎麽會隨身帶這東西!”孫歸元從他懷裏摸索一番,掏出一大包東西。


    “這是什麽?”戴阿堂好奇的抓起麵前的一包藥粉。


    “這是江湖上的不常用伎倆,無色無味,但是隻要那麽一點點,就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感到頭暈腹瀉,平時一些江湖術士喜歡用這個去糊弄大戶人家詐騙些錢財。”別瞎動,孫歸元一個激靈把要分搶迴手中。


    “食物中毒,難不成他是想陰損他的東家?”


    “誰知道這小子是什麽想法,身上竟然帶了一張五百兩銀票,看這架勢像是打算跑路啊!”


    “你們說他現在最怕的是誰?”


    “見官?他東家?還是?”


    戴阿堂微微一笑,將目光移向了董大川。


    “啊!”賈三一陣哀嚎,這次他真是感覺自己見了鬼。


    “董大川!董大爺,你的死不能全賴我啊,徐三那家夥才是幕後指使啊,你可不能把賬算在我身上啊!”


    “徐三,你還我命來,今天又要去作孽了嗎?”


    “我!”


    “快說!”


    “徐三,徐三他讓我把這包藥放在進貢的醬缸裏,說是把這事情幹了,我和他以往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可我真沒打算幹啊,這可是殺頭的罪啊!”


    “那你為什麽這麽對雲兒,你!你禽獸不如啊!”


    “我禽獸不如,我禽獸不如!您大人有大量,我一定給你按時燒紙,我,我把我的錢都給那個叫雲兒的女子,我去投案自首,你別帶我走啊!”


    董大川雙目赤紅,血氣衝天,被燭光一照,更顯猙獰,賈三心裏本來就著慌,現在更是嚇得不輕,一下子就背過氣了。


    另一路,大牛和耗子已經進入妓院。


    “快把我妹妹放出來!要不把你這地方拆了!”


    老鴇一臉驚恐的走了出來,看著麵前兇神惡煞,還長著一臉毛的漢子另一個身形粗壯的看著也不像是好人。


    “兩位爺,你的妹妹是哪一位啊?”


    “我妹妹都不知道,就是小雲姑娘!”那個毛臉漢子異常不耐煩的吼道。


    “她家裏不是就剩哪一個醉鬼老爹了嘛?買迴來我查清楚家底了啊。”老板娘和身旁的龜公嘀咕。


    “什麽,小聲說的啥!你是不是懷疑我們說得話,我們!”


    “二哥,我肚子有點餓了,拿點肉饅頭來。”


    “得嘞,包裏就有!”


    老鴇看著麵前的人,從包裏掏出一團還滴著血的牛肉,還滴著血,用匕首簡單切了幾刀,就放在嘴裏撕咬著,裏麵的血湯順著嘴往下淌。


    “二位爺,雲兒可是,可是賣給我們了!”


    “你收了多少錢?”


    “我們對她也算盡心盡力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現在給三千兩…”


    大牛雙眼一瞪,用力撕下一大塊血肉,放在嘴裏,幾滴鮮血在嘴角掛著。


    “不不不,一千兩就可以把人帶走了。”


    “嗯!?”大牛把桌子一拍,銅鈴樣的雙眼猛地一瞪。


    “爺,這…”


    “你當時不過出了三百兩,我現在都還給你,足足的了!”另一個漢子冷笑一聲。


    “這事情,我們可!”老鴇子顫顫道,想為自己再爭取一些。


    大牛將剩下的肉胡亂往嘴裏一塞,抹了抹嘴唇。


    “行,行!快叫雲兒下來!”一旁的龜公早就嚇成一團,聽了這話,如蒙大赦趕緊爬上樓去。


    “爺,這是雲兒的賣身契。”


    大牛搶了過來,一下子想起自己不識字,於是將字條舉高,耗子簡單看了一下,點頭示意無誤,一把揉成團塞進嘴裏嚼巴幾下咽了下去。


    雲兒從樓上匆匆下來,也被龜公的描述嚇做一團,不知道這是從哪冒出的哥哥。


    耗子看見下來的女子和董大川描述的形象一致,心裏有了主意,將董大川給他的繡帕從懷裏抽出。


    雲兒眼前一亮,頓時明白了幾分。


    “雲兒,這是你哥哥?


    “是的,這是我表哥,很小就出去闖蕩了!”雲兒強作鎮靜的答道,她有種預感,這一次應該真的能讓自己脫離苦海。


    “那,我妹妹就帶走了。”


    “好!”老鴇慌忙答應,看著這兩尊煞神領著人離開。


    “八香家之所以能長盛不衰,靠的並不是某一方麵的因素,滋味坊一直以為是那些調配醬菜的配方,把我送進來偷師偷秘方,可經過我長期觀察,秘方可能並不是最關鍵,那些撲在醬園一輩子的老大們,才是八香享譽東南長盛不衰的主因素,他們技藝精湛,了解各味調料的適口程度,熟悉各種菜式的鹹甜酸辣,普通人就算有了配方,也沒辦法根據這些東西做出最美味的醬菜,而他們雖然每個人並不能知道醬園所有種類的完整配方,可是對於自己專精的菜式,他們隻要舔幾口湯汁就大概知道這其中的製作方法。”


    “可是這樣的老大怕是被八香當個寶一樣供起來,怎麽可能願意私底下幫我們做醬菜呢?”


    “誰說一直當個寶啊,他們年輕力壯時候自然是禮敬有加,可一旦年紀大了,僅僅給他們一筆微薄的安家費用,就把他們打發了。這些人考慮到自己的子侄後輩有些還在醬園工作,也就默默的忍氣吞聲了。”


    “什麽!竟然這麽對待為醬園奉獻一生的老人們!”


    “是的,這確實非常過分,這上一任的醬園作坊的老大是個全才,大部分營生都是一把好手,尤其是醬油和時令菜蔬的醃製,堪稱業內第一人,年紀大了體力跟不上了,把位置讓給自己的侄子,自己從旁顧問,可半年前害了病,需要不少名貴藥材細細調理,開始時候東家還過來探問,送些東西並且支付大部分醫藥,到後來發覺這是一個無底洞就不肯再來了,他的侄兒更是落井下石,釜底抽薪的偷走了他存放積蓄的箱子,把他丟在醬園後院的小屋子裏,平時就讓下人送點剩飯,再不管他的病情,那些天差遣我去送的時候,他想喝一碗河鮮豆腐湯,我看著實在可憐,就自己花錢做了端過去,老頭子風光一輩子,可是如今竟然如此淒慘!我想要是把他接迴去,雖然照顧他要花不少銀子,但是憑著他的手藝,還愁玉堂培養不出自己的醬菜人才?!”


    戴阿堂聽了大喜,他自然是明白,如果可以自產自銷,這中間是有多大的利潤,可是要把這樣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從人來人往的醬園作坊弄出來,還要帶出城去,實在是難度很大。


    “大川兄弟,你看看誰來啦!”


    “雲兒!”


    這對遭受了無數風雨磨難的有情人總算擁在了一起。


    賈三醒來的時候,屋內一片漆黑,隻有遠處幾點瑩瑩的燭火在鬼魅一樣的閃爍。


    啊!這是公堂,怎麽還有牛頭馬麵!


    “我!”賈三剛想喊叫,一旁一個鬼差模樣的人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他後半句話嚇了迴去,賈三心裏一驚,屎尿都有些控製不住了。


    在他前麵幾步遠的地方,跪倒著一個人。


    “堂下人可曾做過缺德損陰之事!”一個穿著一身玄服的老者沉聲問道。


    “稟閻王,小的不曾做過!”


    “不老實!這冊子上清楚寫的,你栽贓他人,致其入獄,如今還敢知情不報,來人啊,將他的人頭剁下。”


    “是!”牛頭馬麵將此人帶下,過了會,一個血淋淋的包裹拿了上來。


    “驗明正身,丟出去,下一個!”賈三被一旁鬼差扶了過來,這鬼差,怎麽是董大川?


    賈三兩腿已經站不直了:“大川兄弟!大川老爺,你可千萬不能怪罪我,我!我!”


    閻王:“堂下之人罪責很重啊!”


    賈三聽了,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暈了過去。


    一旁鬼差看了賈三一眼,不屑地說道:“還真是不經嚇,這樣就暈過去了,原本還準備再送他幾份大禮呢!”


    牛頭馬麵除去頭上的套子,正是戴阿堂一行人。


    第二天一大早,官府門前躺著一個臭氣衝天的人,衙役上前一辨認,還是熟人,這不是八香家的管家賈三嘛!於是讓人通知八香家過來領人。


    賈三被門口的好事者潑了一盆冷水衝醒,之後就開始胡言亂語,其中好像提到滋味坊的徐老板,又說了不少亂七八糟的事情,圍觀的也都沒聽明白緣由。紛紛哄笑。


    這時候,揚州最大的兩個醬菜行老板卻都是嚇個不行。


    “賈三這小子,平時迎來客往也沒有背著他,別把什麽不該說的事情說出來!”孫耀輝催促手下抓緊點,快去把那喪門星接迴家來!


    “快,你們麻利著點,快趕到縣衙!”徐二鬼急慌忙的嗬斥著下人!


    “人呢,賈三那混蛋人去那了?”徐二氣急敗壞的喝問。


    “二爺,他剛剛被八香那邊接走了。”門口站班的衙役認識徐二,上前來答話。


    “這小子沒說什麽吧?”


    “能說什麽,胡言亂語的,看著應該好不了了!”


    “胡言亂語?!說的啥?”


    “誰知道啊,怎麽,二爺找他有事情?”


    “我找他能有什麽事情,這混蛋才借了我的銀子,怎麽轉眼就瘋了,他不會是想逃賬吧!”


    “看著不像,二爺,你這次可算是虧大了,他好像是真瘋了,屎尿糊了一褲子,臭氣二裏地都聞見了!”


    “唉,謝謝您了,我看樣隻有自認倒黴了!”


    走過街角,徐二握緊拳頭,狠下心來:“不管是真瘋還是假瘋,這小子不能留了!”


    當天晚上,那個被關到柴房中瘋了的賈三不慎落水身亡,官府過來詢問,何耀輝沒好氣的迴答,這麽一個瘋子,誰關心他的死活!此事蹊蹺,卻也不了了之。


    誰也沒注意,那個在後院幾乎要被人忘記的老頭子就這麽偷偷的送了出去。


    後來,這個老先生被帶迴了濟寧,在戴阿堂一眾人人參羹湯日日伺候,養了三四個月不僅恢複了健康,身子骨比過去還硬朗了幾分,戴阿堂專門找了一個小徒弟貼身伺候,他一直到十多年後才無疾而終,生前為玉堂留下十多個小徒弟以及品種繁雜、數量眾多的一張張藥方,這些成為玉堂日後立足於大江南北的根本!


    “戴掌櫃的,這一份大禮我就送給你了,看得出來,您日後是個有大福報的人,若是有緣再會,再來把酒言歡!”


    “孫兄,你這禮太重了,這些食鹽都可以買下整個玉堂了!”


    “戴掌櫃放心,這食鹽明顯是走私來的,那夥賊子不會有膽子聲張,到時候請張總鏢頭幫忙押送,一定有辦法運迴去,你要是過意不去,到時候將部分錢款接濟一下天津的慈濟堂,哪裏有不少邊關兄弟的遺孀孤兒,我以後可能不大可以經常去看他們了!”


    “孫兄放心,我記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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