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趕了一天的路,可是我一點兒也不困。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倒是旁邊的秋詞睡的很熟,她一隻手將我抱著,從她身上散發的花香讓我的心情稍微舒暢一點。


    我側著身子,盯著床上的姐姐。姐姐自從進了房間後就一直坐在床邊,我喊她也不迴答。


    其實我很想知道我離開後再姐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那句簡單的話我怎麽也說不出口。


    我怕觸碰到姐姐的傷口,既然她現在就那麽安安靜靜坐在我的對麵,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出口才好。


    睡不著覺,也許更多的是因為害怕張富貴會迴來,如果他還會迴來怎麽辦?


    快到三更的時候姐姐才上床睡覺,她並沒有滅燈。外麵一切都很平靜,沒有任何風吹草動,也許張富貴今夜是不會迴來。


    看著姐姐睡著了我的心裏稍微舒坦了一些,望著望著就眼睛不聽話開始一張一合,慢慢進入到夢想裏了。


    下半夜的時候,一陣涼颼颼的風從被子外麵灌了進來。睡意朦朧的我還以為是秋詞扯了被子,我用手摸了摸被子,被子依然好好的蓋在我的身上。


    我的睡意一下子全都消散了,看來平白無故起的涼風肯定有問題。我慢慢睜開了眼睛,房子裏大片都是黑色的。


    農村下半夜天氣是會變冷的,特別是寒露起來的時候。


    我瞅了瞅姐姐的床上,被子亂成一團糟,哪裏還有姐姐的身影。這大半晚上的,姐姐不在床上睡覺,她去了哪裏。


    我起身在房間裏四處尋找,視線移動到窗戶上的時候看到了姐姐。


    她全身赤裸站立在窗子跟前,外麵慘白的月光打在姐姐的身上,白色的月光和她白色肌膚混合在一起。


    這讓我覺得她的身子和月光一樣冰涼。


    她在那裏一動不動,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身體站的很直,僵直的身體仿佛一根栽在床邊的樹木。


    姐姐站在窗子邊望著外麵,這大半夜的外麵有什麽看的。


    我小聲喊了一句:“姐姐。”我的聲音很低,生怕影響到旁邊的秋詞,她跟著我東奔西跑,顯然已經累了。


    姐姐沒有迴答我,像是什麽都沒聽見。她的眼神呆滯,白色的月光打在眼瞳裏,裏麵反射著白色的光芒。


    我竟然沒有看出來那白色的光到底是月光,還是從她眼睛裏發出來的。


    “姐姐,你在幹什麽?”我再次喊了一聲,提高了音量。西房的茅草屋子,空間本來就小,按理說我這兩聲正常的人都會聽見的。


    站在窗子前麵的姐姐依然沒有迴答我,她甚至沒有側過臉來看我一下。從外麵吹來的涼風灌入到房間裏,姐姐頭發也輕輕飄了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我熟悉姐姐,肯定會誤認為姐姐是一個女鬼的。即便不認為她是一個女鬼,也會因為她怪異的舉動而心裏犯怵的。


    難道姐姐是聽不見嗎?她如此裸露在寒風裏,要是風寒了怎麽辦,姐姐的身子骨已經和柔弱了。


    我輕輕揭開被子,起身的時候動作很輕。旁邊的秋詞身體微微動了一下,估計是感知到了我起來。


    沒兩秒又熟睡過去了,她似乎是在做夢,嘴裏還念念有詞。


    她在嘴裏念叨著:“一生,你居然不行。”


    在這樣的黑夜,她這一句差點讓我昏厥過去,沒想到她一直將這事情記在心上。她會不會把這件事記一輩子,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這接下來的生活該怎麽過呢?


    我幻想著等姐姐好一些,我和秋詞帶著姐姐離開牌坊村。一起原理這個是非之地,我要好好照顧這兩個女人。


    我一步一步朝著窗戶走去,空氣裏的氣氛隨著我的靠近逐漸在變化,似乎越靠近姐姐,寒氣越重。


    我的身上穿的本來就單薄,寒氣來襲的時候打了個寒顫。這感覺和寒露來襲的時候感覺不一樣,我仿佛是在逐漸走向一坨冰疙瘩。


    而那感覺中的冰疙瘩就是姐姐。


    沒幾步便來到姐姐的身邊,她似乎沒有發現我的靠近。我站在窗戶邊盯著姐姐,她正在望著天空中的那輪皎潔明月。


    我的心裏一陣嘀咕,姐姐半夜裏不睡覺,看什麽月亮。我用手推搡了幾下姐姐的肩膀,喊了一句:“姐,你怎麽還不睡覺。”


    姐姐沒有反應。


    我從靠近過窗戶的床邊拿了一件衣服給姐姐披上,沒想到我的手剛剛碰到姐姐的身體就覺得不對,姐姐的身體冰涼,而且是冰涼刺骨。


    真的就如同我剛剛所設想的姐姐是一坨冰疙瘩。不過我並沒有多想,這麽冷的天,誰站在窗戶上身體也會發涼的。


    “姐,你的身體很涼,快迴床上會暖和一點。”我雙手扶著姐姐的肩膀,想要把她拽迴到床上。


    可是姐姐的身體僵硬,給人的感覺是腳跟是紮在窗前的地上。我盯著姐姐,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地方在動,甚至連眼皮都沒跳一下。


    “姐,你怎麽了?”我再次在姐姐的耳邊輕聲細語了一句。


    我的話剛說完,姐姐的臉忽然側了過來。她的臉和我的臉幾乎是挨到了一起,現在月光從我們之間的縫隙裏穿過。


    我看到了姐姐的眼瞳裏發著冷冷的白色光亮,和月光一樣。


    我的心一下子極具收縮,姐姐的眼睛居然會發光。秋詞和尹林能發光,他們可是有修為的狐狸,現在姐姐的眼睛發著光,她算什麽。


    姐姐和我的眼睛對視著,這樣的感覺和曾經不一樣。現在的姐姐讓我感到害怕,讓我的心跳加速。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我的手不自覺摸了摸我的衣服,裏麵有一卷狐狸毛。可是我忍了很久,最終沒有把它拿出來。


    過了一會兒,姐姐嘴巴終於微微張開了。她的嘴巴露出一絲縫隙,嘴巴雖然沒動,可是從姐姐的身體裏卻發出了細柔的聲音。


    這個聲音和迴來時見到她時發出的陰陽怪氣的聲音不一樣,此時的聲音才是姐姐的聲音。


    “一生,他迴來了。”


    “誰迴來了?”


    姐姐不再說話,而是轉過頭去繼續盯著外麵慘白的月光。那外麵並沒有什麽人,我的心裏隱隱作痛,難道姐姐說的是張富貴又迴來了。


    我的心裏的恨意瞬間就上來了。今晚有秋詞和尹林在,那張富貴頂多也就算是惡鬼一個,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我和姐姐一樣,木訥站在窗前。安安靜靜盯著窗外被月光照亮的田野。


    現在的田野裏已經收割了,荒涼一片,枯草遍野,被堆碼得很高的草垛在月光下像一個個影子一樣。


    我定睛細看,仔細尋找著姐姐說的那個他。可是找了許久,什麽也沒有。


    在我灰心失望的時候從遠處一行形如螞蟻的隊伍緩慢的飄了過來,也許是因為距離,那個隊伍才如此之小。


    現在這個點斷然是不會有一隊人馬在荒野上行走的。除非那一隊人馬根本就不是人。


    我的目光緊盯著,不敢有絲毫懈怠。


    那隊人馬越來越近,借著慘白的月光我終於看清楚那一隊人馬的模樣。那些東西根本不是人,而是一隊紙紮的喪禮用品。那些白紙紮的喪禮用品和月光混在一起,讓人難以辨識。


    在前麵的是一匹高大的紙馬,那匹紙馬居然會蹬腳自己行走。後麵是幾個紙紮的童男童女抬著一頂婚轎,那些童子行走的時候左搖右晃,轎子在田野裏上下晃動。


    後邊一排紙人手裏拿著冥牌,上麵無不書寫著一個黑色的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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