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知道多少被酒下肚,可蕭錦白似乎還是沒有醉一樣,看著此時的蒼穹上,除了月亮和星星之外,有的就是冷風和一些看不清楚的東西,他的嘴裏不再喊著頤和,可是,那深邃的眸子間好似有逆流的江水,滔滔不絕。


    一切都像是故事裏的情節,都那麽的湊巧。頤和也是獨自一人來到了這邊,看著後庭院中空無一人,颯颯冷風吹過她的發梢,想象中的淒涼之意的確是有,可是卻沒有那麽濃烈。


    看著不遠處的小亭子中,裏麵似乎是有一個人。夜晚的天色太黑,以至於看不清他的臉,看不清他的衣衫,可是在這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又有誰會一個人在那裏呢?


    可是頤和看了,便以為是宮裏的哪個侍衛或者那個妃子,因為心中的苦澀睡不著覺而同樣來到這裏,像自己一樣。


    但頤和是不想去管這些的,她現在隻想在這裏過去,在皇宮裏的每一個地方都看一看,畢竟明天——


    她還是想走的。


    白色的靴子踩在略有幹枯的草上,任憑風聲再大,她走路的時候依舊會有響聲。


    風吹起她長長的頭發,好似春日裏紛飛的柳條,肆意飛揚。而另一邊,蕭錦白的三千墨發本就披散,冷風從頤和的發間穿過,帶著她的發香,吹到蕭錦白的身邊。


    頤和自是不注意的。可那邊的蕭錦白,且不說他身懷武藝,身邊有什麽風吹草動還是能聽到的,就說他現在的心境,那渴望著能見到頤和卻不能見到的心,恐怕是換了誰都會多看幾眼旁邊走過的人吧,哪怕,她,很有可能不是心中的人兒。


    可是這一次,她就是頤和。


    “頤和!”蕭錦白放下了酒杯,長發垂落,將他俊美的容顏修飾的恰到好處,有棱有角的臉龐上似乎有了些柔和的神情,而在他的眼中,好像又看到了希望。


    頤和愣住了。她沒有迴頭,便能確定是蕭錦白的聲音,可他,又怎麽會在這裏?


    冷風吹來的不是溫暖,而是陣陣的酒氣,頤和聞得到,在空氣中夾雜彌漫著的都像是苦澀,她也曾想過,自己會不會也有一天能酩酊大醉,忘記腦海中所有的辛酸苦楚,可是這一切都還未發生,那個愛她的人就先替她醉了嗎?


    蕭錦白從亭中出來,身上的龍袍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著絲絲金光,他本是朝堂上雄姿的一國之君,一個擁有萬頃江山的帝王,可是如今,他為了一個女人卑微到連自己都想不到了,瞧這滿身的酒氣,走出皇宮,誰還認得出他是蕭錦白。


    頤和有些麻木的迴了頭,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幾秒的時間裏她特別的想要逃離又很想看到他的臉。


    隔的不遠了。這一刻,頤和仿佛看得清楚了,蕭錦白的眸間,怎麽會如此悲傷,怎麽又如此擔憂。


    蕭錦白是知道頤和出去的,畢竟那些侍衛都和他說了。他以為,頤和可能不會再迴來了。


    “你,迴來了?”蕭錦白沒有什麽動作,站在原地。


    “我,迴來了——”頤和迴答,這一次,沒有語塞。


    她不懂他是何意,雖然她知道,蕭錦白是會放她走的,可是,為何現在自己會如此的不舍,就像曾經鄔樾逼迫她進宮,她對劉婦人的那種親情般的不舍。


    “既然迴來了,那這一次,就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明明是反問,可是蕭錦白卻說出了肯定的語氣。


    “我——”頤和還未來得及將話說出口,蕭錦白便走了近來,而頤和想要邁開步子卻不知道被什麽所拉著,腿都動不了。


    蕭錦白長長的袍子好似一個巨大的羽翼,猶如能為別人遮風擋雨的東西,他上前去抱住了頤和,她冰涼的衣衫就好似她的心,明明是熱的偏被冷風吹得結成了冰,而蕭錦白,便想著要捂化了這塊冰,哪怕傷害了他自己。


    “別這樣。”頤和說著,麵無表情。


    “頤和,你真的要離開我嗎?”蕭錦白的聲音很脆弱了,連“朕”都改成了“我”,似乎心也在顫抖著。


    “蕭錦白。”頤和叫出了他的名字,其實不需要那些身份的隔閡的,如果蕭錦白不是皇上,如果她不是被漠北人指定的奸細,如果她沒有愛上過林楓,或許,她真的會選擇與他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可是,如果沒有如果。


    蕭錦白那一瞬間好像有什麽東西噎在了他的喉嚨裏,說不出話來。他在等著頤和說出她想要做的決定,是離開,還是留下。


    雖然麵對這樣兩難的抉擇,蕭錦白也覺得他不應該這樣逼她,但是現在什麽都不一樣了,他若是不問,頤和某一天真的走了的話,他麵對著空蕩蕩的皇宮,守著這江山,又有什麽意義。


    “我是個壞人,一直以來潛伏在你身邊的漠北奸細。”頤和知道,她將實情說了出來,也許蕭錦白對自己也就不會再抱有幻想,畢竟她,是一個有目的才來到皇宮的人。


    “是我偷走了你的特許令牌,是我幫助馮公公放走了瑞王,也是我在那一晚闖進禦書房,更是我,把你從溫子衿的手裏搶了過來,讓你愛上一個人變得越來越難過,是我,都是我!”不知什麽時候,頤和的眼中又泛起了淚花,那些夾雜著過去迴憶和痛苦和心酸東西,似乎是她生命裏最難抹去的東西,讓她每每想起都覺得難受,可是她必須要說,必須讓眼前的男人全都知道,她不想讓他永遠活在痛苦裏,哪怕他以後還會有新的寵妃,隻要他,忘記了她頤和就好,從此再也不要想起,更不要再迴憶!


    她哭著,可蕭錦白卻將她抱得更緊了,就好像越是知道,越難以放手一樣。她同樣也掙脫著,這樣以愛之名的束縛,和綁架又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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