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計劃
李濤非常清楚張聲的作息，所以他這個電話，是在她吃午飯的時候打的，正是周六。普通的高二學生這個時間是一定在學校的，不過因為她走的是特長生的路，這一天還是來到了碧藍這裏。上午訓練完就同付萌萌一起吃牛肉飯，正吃著，接到了李濤的電話。
這家店用的牛肉正宗，雖然貴一些，客戶也不少，此時張聲這麽一哭，卻是整個店裏的人都看了過來，張聲卻不管不顧，哭了個一塌糊塗，而那邊的李濤，則閉上了眼。
他來這兒幾個月，給家裏通過信，給王竹楊成通過電話，卻始終，沒有同張聲聯係過。
他不知道如何聯係，這個不知道不是說他不知道張聲的電話號碼或者不知道怎麽聯係張聲，而是他不知道聯係上之後又要如何？
李老太太因為這幾萬塊想自己折騰死自己；
李建設因為這點錢想到工地上去賣命；
他雖然在家裏人麵前信誓旦旦，可內心深處還是茫然的。
是的，過去他們家的條件就不如張聲，但他從不覺得這是什麽問題。他的成績不錯，他可以上一個好的學校，將來找一個好的工作，他可以，他有能力，他……
但是現在呢？
他還能再上大學嗎？
還能再找到什麽好工作嗎？是的，愛動的工作是不錯的，可他能做一輩子嗎？他什麽時候才能還完債？什麽時候才能讓家裏更好？
他不知道。
那麽，他還聯係張聲做什麽？
懦夫！
是的，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個懦夫；他和張聲之間其實是不需要這些的，甚至在他們家最困苦的那段日子，張聲曾向他表示可以把自己的房賣了：“那個房子寫的是我的名字，我現在滿十六了，應該能賣了。”
張聲這個房子，本來寫的是葉瑩和張愛國兩個人的名字，還有貸款，後來張愛國懸崖勒馬，葉瑩就趁機讓他把貸款還了，然後把房子過戶給了張聲。所以現在她卻是能把這個房子偷偷處理了。
“別胡鬧！”這是他少有的，對張聲擺出嚴厲，張聲卻沒有絲毫退縮，“什麽叫胡鬧啊，那房子已經漲價了，賣了也不虧，何況你會不還我錢嗎？”
他沒有說話，隻是瞪著眼，張聲終於退縮了，卻還是道：“我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啊，你考慮考慮啊。”
他怎麽可能考慮？他怎麽會考慮？事實上當張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知道張聲是誠心誠意的，知道她是想幫他，知道她對他是絕對的信任。可是現在的他，能給予什麽？
也許，這是張聲的自願。
但他，怎麽能要這種自願？
所以，雖然離開大梁的時候，他還同張聲說會給她寫信，會同她聯係，可來到這裏之後，卻是一次都沒有過的。
還是不要，打擾她的生活了吧……
雖然他知道，這隻是他自己的問題，但他還是這麽做了。隻是在每天賣力的練習中，教導中，他會想起，那個在過去總是纏著他的女孩。每次想起，他都告訴自己，她會好的，她會好好的。
她一向心大，從不悲春傷秋，就算看個感動的電視劇，也能前一刻哭的落花流水，下一刻就問他想吃什麽；
張家夫妻的關係也有所緩和，兩夫妻對她這個女兒總是疼愛的；
而參加完省賽後，她也比早先更努力，如果沒意外的話，在下一次的省賽裏是能取得更好的成績的，然後，應該是能上h大的……也許在網球上不是十分出色，可她的學習成績也不是特別差，兩項相加，再加上張愛國努努力，應該是有可能的。
她會生活的很好。
他每次都是這麽同自己說的，但是，當她在電話裏哭成這樣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想錯了——不，其實他早就知道，隻是過去，他不敢承認。
他真的，是一個十足的懦夫。
“別哭了。”他再次道，這一次張聲止住了眼淚，帶著哭腔說，“那你這次是不會再不聯係我了吧。”
“嗯。”
“會還是不會？”
如果是早先李濤一定翻個白眼完事，這一次卻給了肯定的答複。
“真的？”
“真的。”
“那就這麽說定了啊。”
“嗯。”
“那、那……我要禮物。”
“好。”
“你什麽時候給我？我要你當麵給我！”
“……今年春節，我會迴去的。”
“春節？那還要好久啊！”
“但總會迴去的。”
……
他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直到李濤這邊有了事情，才結束通話。掛上電話，李濤看著來找他請教的學員，深深的吸了口氣。
好好幹！
他對自己說。完全不知道那邊的張聲在掛完電話後已經笑出了聲，而且笑的非常誇張，簡直像得了失心瘋似的，旁邊的付萌萌一臉懵逼：“你剛才哭我能理解，你這笑又是為了什麽啊，就算剛才李濤和你聯係了你也不用這麽高興吧。”
張聲一翻白眼：“怎麽不用？”
“好好好，用用用，可你至於笑成這樣嗎，而且你這轉換的也太快了吧？”
“你不懂。”張聲抿著嘴，“這一次，李濤不會再不聯係我。”
“你又知道。”
張聲一笑，卻不再說什麽。她當然知道！雖然李濤早先食言了，但是這一次她知道他不會了，哪怕他又遇上了什麽難事他也不會了。因為，她都哭成了那個樣子，他怎麽還會呢？想到這裏她的臉有些發燒，她低下頭扒了一口飯，隨即抬起頭，“老板，麻煩你把我這碗飯熱一下，然後，再加五塊錢的牛肉！”
此時牛肉雖然也不是很便宜，但是這裏的牛肉飯一碗菜不過六塊，五塊錢的肉著實不少了，付萌萌再次懵逼：“你瘋了？”
“我要多吃點，然後才有力氣做更多的訓練。”
“我的天，你這訓練還不夠多？”在過去，張聲的訓練量同她差不多，就算多，也沒有多太多，可自從前幾個月，張聲就像得了失心瘋似的，練的幾乎是她的兩倍了！力量、速度、技巧……
去年省賽後，他們也引進了一個網球發球器，每個人可以有半個小時的練習時間。一開始大家都很新鮮，都會排隊去練，但練練也就罷了。第一，機器畢竟是機器，少了點感覺；第二，同機器打，他們永遠沒有贏的時候，那種穩定的速度和力量簡直不僅令人麻木，更令人絕望。
所以，如果不是教練要求，他們甚至不再去練習。但張聲每天都練，而且在發現沒有人同自己搶後，還會加練。
“你不覺得沒意思嗎？”付萌萌曾經這麽問過她，“永遠你都是被打的，什麽互動都沒有。”
“唔……你做過練習題嗎？”
付萌萌看著她的臉有些扭曲：“張聲聲！雖然我學習成績不見得有你好，但你、你也不能這麽看不起人啊！”
“那你喜歡做那些練習題嗎？”
“你到底什麽意思？”
“你看我們都不喜歡做習題，可不做還不行，不做，我們的成績就不可能好了是不是？這也一樣，這種練習是無趣，可更嚴謹，我們隻要能練下來，就一定能有成績的。”
“……張聲，我第一次發覺你這麽有思想。”
“你什麽意思？好吧，這是我家小濤說的。”
付萌萌已經無力吐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張聲花越來越多的精力時間體力在各種練習上，她真的覺得張聲已經夠拚了，卻沒想到她還要再拚。
“喂，你適可而止吧，別練過頭了。”
“嗯，我會找教練給我做個計劃的。”她說著在付萌萌的臉上點了一下，“你放心吧，我不會練過頭的，我還有一個很大的夢想要實現呢！”
付萌萌疑惑的看著她，她抿了下嘴：“現在我是絕對不會說的，等我實現了，你就知道了。”
“哪還用你說，反正一定是和你家小濤有關的。”
張聲嘿嘿笑了兩聲，再不答話。隻是真的吃完飯後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找楊成給她製定計劃了，楊成還有些莫名其妙：“你現在練的已經可以了啊，整個班裏，應該也沒幾個比你強度更大的了。”
“但教練，我覺得我還能做的更好。”她認真的看著楊成，“我也想做的更好，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利用，比如上學的時候，比如在來這裏的路上，但我不知道要怎麽設計的更合理，所以就隻有找教練幫忙了。”
看著她堅定地目光，楊成頓時說不出話了，後來他是這麽同王竹說的：“真的覺得自己過去的時間都活到了狗身上，一個李濤也就罷了，現在竟然張聲也這樣，你說現在的這些孩子怎麽都這麽厲害啊。”
王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可是那目光已經帶出了強烈的感情——你以為現在就不是了嗎？
“王竹，你什麽意思！”楊成跳了起來，“你別否認別否認，我看的出來，你小子眼珠一動我就知道是什麽意思！”
“……你多想了。”
“絕對沒有！”
“那你既然知道還問什麽。”
楊成僵在了那兒，就在他要再次跳起來的時候，王竹道：“還不去製定計劃？這是你唯一脫離目前身份的方式了。”
……
李濤非常清楚張聲的作息，所以他這個電話，是在她吃午飯的時候打的，正是周六。普通的高二學生這個時間是一定在學校的，不過因為她走的是特長生的路，這一天還是來到了碧藍這裏。上午訓練完就同付萌萌一起吃牛肉飯，正吃著，接到了李濤的電話。
這家店用的牛肉正宗，雖然貴一些，客戶也不少，此時張聲這麽一哭，卻是整個店裏的人都看了過來，張聲卻不管不顧，哭了個一塌糊塗，而那邊的李濤，則閉上了眼。
他來這兒幾個月，給家裏通過信，給王竹楊成通過電話，卻始終，沒有同張聲聯係過。
他不知道如何聯係，這個不知道不是說他不知道張聲的電話號碼或者不知道怎麽聯係張聲，而是他不知道聯係上之後又要如何？
李老太太因為這幾萬塊想自己折騰死自己；
李建設因為這點錢想到工地上去賣命；
他雖然在家裏人麵前信誓旦旦，可內心深處還是茫然的。
是的，過去他們家的條件就不如張聲，但他從不覺得這是什麽問題。他的成績不錯，他可以上一個好的學校，將來找一個好的工作，他可以，他有能力，他……
但是現在呢？
他還能再上大學嗎？
還能再找到什麽好工作嗎？是的，愛動的工作是不錯的，可他能做一輩子嗎？他什麽時候才能還完債？什麽時候才能讓家裏更好？
他不知道。
那麽，他還聯係張聲做什麽？
懦夫！
是的，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個懦夫；他和張聲之間其實是不需要這些的，甚至在他們家最困苦的那段日子，張聲曾向他表示可以把自己的房賣了：“那個房子寫的是我的名字，我現在滿十六了，應該能賣了。”
張聲這個房子，本來寫的是葉瑩和張愛國兩個人的名字，還有貸款，後來張愛國懸崖勒馬，葉瑩就趁機讓他把貸款還了，然後把房子過戶給了張聲。所以現在她卻是能把這個房子偷偷處理了。
“別胡鬧！”這是他少有的，對張聲擺出嚴厲，張聲卻沒有絲毫退縮，“什麽叫胡鬧啊，那房子已經漲價了，賣了也不虧，何況你會不還我錢嗎？”
他沒有說話，隻是瞪著眼，張聲終於退縮了，卻還是道：“我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啊，你考慮考慮啊。”
他怎麽可能考慮？他怎麽會考慮？事實上當張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知道張聲是誠心誠意的，知道她是想幫他，知道她對他是絕對的信任。可是現在的他，能給予什麽？
也許，這是張聲的自願。
但他，怎麽能要這種自願？
所以，雖然離開大梁的時候，他還同張聲說會給她寫信，會同她聯係，可來到這裏之後，卻是一次都沒有過的。
還是不要，打擾她的生活了吧……
雖然他知道，這隻是他自己的問題，但他還是這麽做了。隻是在每天賣力的練習中，教導中，他會想起，那個在過去總是纏著他的女孩。每次想起，他都告訴自己，她會好的，她會好好的。
她一向心大，從不悲春傷秋，就算看個感動的電視劇，也能前一刻哭的落花流水，下一刻就問他想吃什麽；
張家夫妻的關係也有所緩和，兩夫妻對她這個女兒總是疼愛的；
而參加完省賽後，她也比早先更努力，如果沒意外的話，在下一次的省賽裏是能取得更好的成績的，然後，應該是能上h大的……也許在網球上不是十分出色，可她的學習成績也不是特別差，兩項相加，再加上張愛國努努力，應該是有可能的。
她會生活的很好。
他每次都是這麽同自己說的，但是，當她在電話裏哭成這樣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想錯了——不，其實他早就知道，隻是過去，他不敢承認。
他真的，是一個十足的懦夫。
“別哭了。”他再次道，這一次張聲止住了眼淚，帶著哭腔說，“那你這次是不會再不聯係我了吧。”
“嗯。”
“會還是不會？”
如果是早先李濤一定翻個白眼完事，這一次卻給了肯定的答複。
“真的？”
“真的。”
“那就這麽說定了啊。”
“嗯。”
“那、那……我要禮物。”
“好。”
“你什麽時候給我？我要你當麵給我！”
“……今年春節，我會迴去的。”
“春節？那還要好久啊！”
“但總會迴去的。”
……
他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直到李濤這邊有了事情，才結束通話。掛上電話，李濤看著來找他請教的學員，深深的吸了口氣。
好好幹！
他對自己說。完全不知道那邊的張聲在掛完電話後已經笑出了聲，而且笑的非常誇張，簡直像得了失心瘋似的，旁邊的付萌萌一臉懵逼：“你剛才哭我能理解，你這笑又是為了什麽啊，就算剛才李濤和你聯係了你也不用這麽高興吧。”
張聲一翻白眼：“怎麽不用？”
“好好好，用用用，可你至於笑成這樣嗎，而且你這轉換的也太快了吧？”
“你不懂。”張聲抿著嘴，“這一次，李濤不會再不聯係我。”
“你又知道。”
張聲一笑，卻不再說什麽。她當然知道！雖然李濤早先食言了，但是這一次她知道他不會了，哪怕他又遇上了什麽難事他也不會了。因為，她都哭成了那個樣子，他怎麽還會呢？想到這裏她的臉有些發燒，她低下頭扒了一口飯，隨即抬起頭，“老板，麻煩你把我這碗飯熱一下，然後，再加五塊錢的牛肉！”
此時牛肉雖然也不是很便宜，但是這裏的牛肉飯一碗菜不過六塊，五塊錢的肉著實不少了，付萌萌再次懵逼：“你瘋了？”
“我要多吃點，然後才有力氣做更多的訓練。”
“我的天，你這訓練還不夠多？”在過去，張聲的訓練量同她差不多，就算多，也沒有多太多，可自從前幾個月，張聲就像得了失心瘋似的，練的幾乎是她的兩倍了！力量、速度、技巧……
去年省賽後，他們也引進了一個網球發球器，每個人可以有半個小時的練習時間。一開始大家都很新鮮，都會排隊去練，但練練也就罷了。第一，機器畢竟是機器，少了點感覺；第二，同機器打，他們永遠沒有贏的時候，那種穩定的速度和力量簡直不僅令人麻木，更令人絕望。
所以，如果不是教練要求，他們甚至不再去練習。但張聲每天都練，而且在發現沒有人同自己搶後，還會加練。
“你不覺得沒意思嗎？”付萌萌曾經這麽問過她，“永遠你都是被打的，什麽互動都沒有。”
“唔……你做過練習題嗎？”
付萌萌看著她的臉有些扭曲：“張聲聲！雖然我學習成績不見得有你好，但你、你也不能這麽看不起人啊！”
“那你喜歡做那些練習題嗎？”
“你到底什麽意思？”
“你看我們都不喜歡做習題，可不做還不行，不做，我們的成績就不可能好了是不是？這也一樣，這種練習是無趣，可更嚴謹，我們隻要能練下來，就一定能有成績的。”
“……張聲，我第一次發覺你這麽有思想。”
“你什麽意思？好吧，這是我家小濤說的。”
付萌萌已經無力吐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張聲花越來越多的精力時間體力在各種練習上，她真的覺得張聲已經夠拚了，卻沒想到她還要再拚。
“喂，你適可而止吧，別練過頭了。”
“嗯，我會找教練給我做個計劃的。”她說著在付萌萌的臉上點了一下，“你放心吧，我不會練過頭的，我還有一個很大的夢想要實現呢！”
付萌萌疑惑的看著她，她抿了下嘴：“現在我是絕對不會說的，等我實現了，你就知道了。”
“哪還用你說，反正一定是和你家小濤有關的。”
張聲嘿嘿笑了兩聲，再不答話。隻是真的吃完飯後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找楊成給她製定計劃了，楊成還有些莫名其妙：“你現在練的已經可以了啊，整個班裏，應該也沒幾個比你強度更大的了。”
“但教練，我覺得我還能做的更好。”她認真的看著楊成，“我也想做的更好，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利用，比如上學的時候，比如在來這裏的路上，但我不知道要怎麽設計的更合理，所以就隻有找教練幫忙了。”
看著她堅定地目光，楊成頓時說不出話了，後來他是這麽同王竹說的：“真的覺得自己過去的時間都活到了狗身上，一個李濤也就罷了，現在竟然張聲也這樣，你說現在的這些孩子怎麽都這麽厲害啊。”
王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可是那目光已經帶出了強烈的感情——你以為現在就不是了嗎？
“王竹，你什麽意思！”楊成跳了起來，“你別否認別否認，我看的出來，你小子眼珠一動我就知道是什麽意思！”
“……你多想了。”
“絕對沒有！”
“那你既然知道還問什麽。”
楊成僵在了那兒，就在他要再次跳起來的時候，王竹道：“還不去製定計劃？這是你唯一脫離目前身份的方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