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特,前方有緬國船隻請求交流。”


    馬斯特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傭兵不要說話,她現在沒有說話的心情。


    遠處的海,是黑色的。


    那黑暗籠罩的地方,似曾相識。


    那還是幾多年前,她曾受訓的地方,也是一個麵朝大海的房子。


    麵朝大海,卻沒有詩歌裏說的那樣春暖花開。


    記憶裏的海岸,永遠都是冬天,永遠都被冰冷潮濕的霧氣籠罩。他們在房子裏受訓,在房子裏掙紮。


    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馬斯特都以為那一所房子是自己人生的全部。


    在那裏,她學會了殺人。


    在那裏,她體會過被殺。


    那是第一次接受注射強化藥物,那一批人有一百個,後來,活下的人數不到一半。


    馬斯特,就是其中的一個幸運兒。


    但她不是天選之子。


    等到接受第二批藥物注射之後,她那一批人裏,活下來的不過十個。然後是第三次……強化藥物進入身體之後會打碎人體的細胞結構再重組,那個過程,用痛苦來形容實在是太過淺薄。


    那是把一個人從內而外的摧毀,摧毀,再重組。教官烏鴉說,那是破而後立!


    馬斯特挺了過來。成為試驗人中唯一幸存下來的人。


    但是……她依然不是天選之子。


    這樣一百選一,優勝劣汰的試驗當局不光在他們這一批人身上論證,麵朝大海的房子,也不止她受訓的這一處。


    按照當局的計劃,強化戰士將成為國之利刃,尖刀武器。能成為尖刀的,隻能是精簡的小組!


    十個人!


    試驗完成之後的十人小組,將成為世間無人可敵的尖刀!


    可是……還沒等十人小組的編製完成,他們就被放棄了!


    冷戰結束之後,當局為了保密需要決定清理這支隊伍,她們,遭到了屠殺!


    是教官烏鴉給了她一個可以活下去的希望!


    那一艘載滿了學院的戰船被追擊的軍艦擊中,一發!


    隻是一發,火光升起,船舶下沉,看著朝夕相處的夥伴在水裏掙紮,哀嚎,她無動於衷。在她的世界,死亡,隻不過是一種新的開始。而活著才是真正的絕望!


    可她卻在看到烏鴉教官的屍體時流淚了,那一發炮彈打來時,烏鴉教官正在夾板上痛斥自己人的背叛,那一發炮彈本身就是瞄著他打的。


    人的身體……就算經過強化又有多強?


    更何況烏鴉教官的身體本身就沒有經過強化。


    炮彈擊中,碎肉橫飛。


    她最後在水中找到了烏鴉教官的頭,殘破的頭顱在水中被泡得有些腫脹,可卻沒能消除他臉上的憤怒。


    至死,烏鴉教官都是不甘的!


    他們沒有死在殺敵的戰場,卻死在了自己人的炮彈下!


    看著得勝而歸的軍艦遠離了海岸線,在那一刻,馬斯特就決定更名叫烏鴉。


    十年以往,她殺光了當初下令屠殺訓練營的高層,可她並沒有覺得有多高興。


    當你複仇之後,那種失去一切的空虛能迅速吞噬掉大仇得報的甜美。


    她……又該何去何從?


    空有一身殺人技,她卻沒了用武之地!


    而這個時候,烏鴉的兇名已經在國際上聲名遠揚!


    她恍然大悟,那一刻,她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目標!


    那就是讓烏鴉永存!


    她受了那麽多的苦,練得一身本領,怎麽能讓自己消沉於這滾滾塵世!


    想起教官烏鴉在麵對炮彈時不曾後退一步的赴死場麵!那一幕,始終縈繞在馬斯特的腦海。


    她要他永存!


    後來,馬斯特以烏鴉之名為錢殺人,錢多了,就建立了訓練營。再到後來,甚至有米國的黑色行動小組找上自己,不是為了鏟除烏鴉,而是希望烏鴉為他所用。


    那個時候,馬斯特笑了。


    原來當年,訓練營就是毀在了這些人手中!


    原來這世上殺人最多的從來都不是他們這些人。殺人最多的,永遠都是政客!


    馬斯特沒有拒絕米國人的好意,在米國人的資助下,她於人跡罕至的地方建立訓練營,訓練最強大的殺手!這些年,她的殺手為米國人幹過不少髒活兒!


    但這不是馬斯特想要的,她想要的隻是要烏鴉這個名號永存!


    至於殺人,殺的是誰,她不在乎!


    她隻想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證明烏鴉教官曾真實的活在過這個世界上。


    這成了她唯一的信念!


    執念!


    而諾諾無疑是最好的。


    她人畜無害的外表,技藝高超的身手與自己如出一轍。可她太嫩了!心腸太軟!


    這不是什麽大毛病,再軟的心腸,刺破愈合再刺破……終歸硬如磐石!


    等那個時候,諾諾就是真正的烏鴉!


    她有資格擔當的起烏鴉的名號!


    隻不過現在,諾諾需要人推一把罷了!


    ……


    震天的炮聲將馬斯特從迴憶中驚醒,黑暗中爆發一團火光,那是遠處不斷靠近的緬國船隻被擊沉的情景。她再一次見到了記憶中似曾相識的場麵。


    隻不過這一次,她是站在船上看著別人下沉。


    馬斯特笑了,一笑,還是那麽寒涼,那麽好看。


    “幹的不錯!”馬斯特伸手拍了拍身邊的傭兵,那傭兵受寵若驚,健碩的身子都往下縮了縮:“是馬斯特的意思!”


    “嗯,再派幾個人去騷擾下淩晨吧!”


    “是!”傭兵不問什麽,他知道馬斯特從來都不喜歡別人多問。除了諾諾。


    可馬斯特不是已經派遣諾諾去殺淩晨了嗎?為什麽還要騷擾淩晨?騷擾一個……明星?在他看來,要殺淩晨,簡直就和喝口水這麽簡單。


    為什麽還要騷擾?


    傭兵知道馬斯特口中所謂騷擾的意思,假裝刺殺淩晨,然後去送命。被淩晨反殺。


    為什麽?


    是為了給諾諾一些壓力嗎?


    馬斯特:“他們都是諾諾的磨刀石!”


    看來是了!


    傭兵心中有了答案,但依舊不願多問,簡單迴答了一聲,退入了船艙。


    海風依舊,沉船殘骸已經被海水吞沒。


    潮起潮落,一切歸於平靜。馬斯特將心中那一絲絲不快驅散,今天,可真是個殺人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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