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然是白起!


    這一刻,千年前的君臣相見!


    大秦祖龍與大秦血龍終於相見!


    “陛下,陛下!”白起脖子上被縫合的密密麻麻,但依舊沙啞的喊道,絲毫不在乎掙開傷口鮮血流淌,兩眼盡是那。


    這是他等待千年的男人!


    而看到擔架上的白起,這位從蘇醒以來就宛若沒有感情的千古一帝雙眼也漸漸發紅,一時間竟一個踉蹌,下意識後退半步,眼中滿是愧疚之色。


    沒錯。


    愧疚。


    千年前,這條血龍浴血而戰,作為始皇手中的大秦血鐮,一鐮一鐮的收割莊稼,收割敵軍,最終收割了天下,為始皇砍出一個山河一統。


    本該從此榮華富貴。


    但卻在始皇登九五之尊的那天,被那位他效忠了一生的皇帝賜死。


    從此,一人成就千古一帝,一人背負天下罵名。


    如今,再次麵對白起,後退半步的始皇別過頭去,竟是不敢去看。


    “陛下!”見始皇竟是後退半步,白起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竟是掙紮著起身。


    “噗通!”


    從擔架上重重跌在地上,但即便如此,白起依舊用盡力氣緩緩撐起,直至雙膝跪地,緩緩叩首。


    “末將白起。”


    “見過陛下!”


    白起一字一頓的說道,仿佛千年前那般。


    說完,白起再也支撐不住,就要倒下。


    但。


    “啪!”


    一隻手猛然扶住了白起,白起緩緩抬頭,那男人的麵容映入眼簾。


    “白起……”始皇看著這粗獷的熟悉麵容,歎道:“為何還要對孤行如此大禮。”


    “啟稟陛下,見皇不敢不跪,”白起看著始皇,脖子鮮血流淌,虛弱道:“陛下,是我白起的陛下。”


    “千年前如此,千年後,亦如此!”


    “末將為了陛下的夢想,為了陛下的山河,一路血拚,終於等到了陛下歸來,終於看到了陛下……陛下……”白起輕聲道:“您,看到了嗎?”


    “孤看到了,孤看到了。”始皇麵容顫抖,聲音複雜道:“孤……對不起你啊。孤……”


    白起卻忽然打斷道:“陛下,當年的事情,不必多言。白起雖然是個粗人,卻也知道鄉下之事。”


    “秋收之後,等到莊稼全被收割……哪怕是再鋒利的鐮刀,也會被收進柴房。”


    “天下天平,七國歸一,白起這把鐮刀,自然無用。”


    “相反,白起殺戮太多,天下蒼生與其說記恨於您,更多的是記恨我這個喜歡屠城滅城的白起……當年那些六國之民,哪一個不對俺殺神白起驚懼交加。”


    “戰時,自然無所謂,白起名號越可怖,那六國便越不敢麵對大秦,這天下便能更快的歸入陛下手中。”


    “我一路殺去,用鐮刀砍掉一個個腦袋,砍掉一個個國家!”


    “可當七國歸一,天下終於歸入陛下手中。”


    “那六國遺民,便是陛下的子民……”


    “陛下想要的是一個煌煌大秦,一個太平盛世,而那六國遺民對大秦的怨恨,那六國遺民對當年秦軍的憤怒,便必須消除。”


    “陛下……若我是陛下,我也會處死白起!從此六國遺民怨恨消去大半,從此人心歸一,天下一統,從此,大秦才是真正的煌煌大秦!”


    “這些道理,我在田園的時候就想明白了,但我還是答應了您,去做那一把鐮刀!一把注定要被放棄的鐮刀!”


    始皇說不出話來,隻是雙手顫抖的拉著白起的手,卻見白起眼中迸發出燦爛的光芒,這個不知道太多大道理的農夫第一次如此開心的笑起來:“因為。”


    “陛下的夢想,就是白起的夢想!”


    “幫陛下完成夢想,就是白起存在的意義!”


    “要不是陛下,白起,或許還是一個農夫,千百年後根本不會被人記起……可有了陛下,白起雖死,卻也是大秦殺神!”


    “要不是陛下,那混亂的年代不知要持續多久,天下生靈不知要死去多少,天下一統這個概念,或許要晚出現百年。”


    “而白起,卻有幸被陛下選中,成為終結那個世道,開辟煌煌大秦的鐮刀!”


    “能參與陛下的夢想,是白起一生的榮耀,哪怕那夢想的實現需要白起的命!”


    他看著眼前的君王,又想起千年前,那還算年輕的千古一帝在農田中與自己的談話。


    那年輕人說起天下一統,說起七國歸一,說起太平盛世,說起車同軌書同文的時候,那雙眸迸發的光芒。


    白起,從未恨過陛下!


    隻因白起當時便知道自己的下場,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答應了!


    那年輕人的夢想,在那動亂的世道中,是那麽動人閃耀!


    那話語中的光輝,那描繪中的煌煌大秦的光輝,那年輕人身上散發出的光輝,足以讓白起用生命追隨!


    “陛下!白起從未怨恨過您!白起看著陛下走向九五之尊的高座的那天,就算捧著毒酒,卻也是白起最高興的一天。”


    “因為那天,不隻是陛下的夢想實現了。”


    “白起的夢想,也實現了。”


    始皇眼角終於流下一滴淚水,他呆呆的看著白起,顫抖道:“不怨孤,便好……”


    “孤本以為,你會恨死孤。”


    “沒想到,你這莽夫白起,竟然早就知道這些事情……”始皇忽然無奈的笑了起來:“你這傻子,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幫孤一統天下……”


    “罷了,罷了。”


    始皇收攏了一下情緒,緩緩道:“千年之事,莫要再提了。”


    “如今你與蒙恬終於蘇醒,大秦也再次麵臨危險。”


    “孤且問你。”


    “白起,為了煌煌大秦,且願再次做孤手中的鐮刀,哪怕是死?”


    始皇直直看著白起。


    這個問題,千年前,他就問過。


    而事實上,白起也因為自己的迴答,的確死了。


    而如今,再次麵臨這個相同的問題,白起仿佛有了重新選擇人生的機會。


    但麵對這個機會。


    白起卻沒有絲毫猶豫,依舊給出了與當年一模一樣的迴答。


    “末將白起,從此便是陛下手中的鐮刀!”


    “從此之後,為煌煌大秦而戰!”


    “護我大秦,千秋萬世,為陛下世代赴湯蹈火!哪怕是死!”


    “好!”始皇哈哈一笑,那被他拉住雙手的白起也捂著脖子,沙啞的笑了。


    千年恩怨,千古君臣。


    盡在這一笑之中。


    大秦風又起。


    百萬大秦鐵甲也終於敢來,在長城下轟然下跪,沉悶喝道:“陛下萬歲,將軍千歲!”


    始皇忽然拉著白起問道:“白起,孤且問你,你在如今的大秦擔任何等職務?”


    此話一出,白起忽然兩眼發紅,聲音顫抖道:“啟稟陛下,大秦如今……”


    還沒說完!


    “嗖!”


    林凡猛地衝上去,一把捂住白起的嘴巴,向後拖去,同時喊道:“醫生,醫生,誰讓他上來的!趕緊帶迴去繼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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